当我与父母,妻子说起,想去学门手艺,从此不在游手好闲时,父母大喜过望.父亲嘱咐我,去技校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学啥都比不学强.艺多不压身.母亲更是满怀希望,说涛儿上学就没用功,这次自己愿意上进,肯定错不了.那欣喜之情,深切的厚望,溢于言表.我听了父母的话,眼里不湿,心里也在落泪.上学时,因同伴众多,流于嬉戏,而名落孙山.这次学习,在旁人眼里,纯属歪门邪道,不务正业.可父母不知内情,却非常高兴,大力支持,这让我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走那天,妻子抱着女儿,送我出大门.告诉我,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别渴着饿着.学费,生活费,不用操心.家人如此关心,有朝一日,我学成回家,不知该如何向父母和妻子交代.我摸一摸女儿漂亮的脸蛋,头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车
我和士远如期来到了桃园中.老远就望见师傅,臂带套袖,腰扎围裙,在屋外的冷灶上炒菜.我俩忙紧走几步,放下行李要帮忙.师傅却坚持要让我俩尝一尝,他的手艺.我俩拿出带来的凉菜,切好,都摆在了石桌上.桌上放好碗筷,师傅脱去套袖,围裙,进屋拿出两瓶酒,和三个杯子.我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蒜黄炒肉,问师傅,”你是几级厨师?这菜的味道真好!咸淡可口,颜色也漂亮.”师傅说:”男人一生,一般的情况下,只能品味三种饭菜的味道.””结婚前,吃母亲做的;婚后,吃妻子做的;出门在外,吃饭店厨师做的.””特殊的情况下,还能吃到儿媳做的饭菜””你俩合一起,回答的才算完全.因你师母身体不好,在厨房里,经常旷课,迟到,所以,我就成了摸饭丈夫.经过锻炼,你俩的两个师弟都愿吃我做的菜,说我对调料掌握的度是恰到好处.什么叫’始则惭焉,久而安焉’?就是刚开始时,你师母觉得让丈夫做饭,心里还很惭愧,可时间一长.就觉得心安理得,应该如此!”
“师傅,给你筷子.”
“你俩也把酒倒满,今天下午不授课,喝多了可以睡觉.睡不着,咱们师徒唠闲嗑.有位诗人曾说道:’烟扶灵感酒助眠,茶使心胸隐山川’.”
“师傅,你从啥时开始研究宅相的?”我们边喝边聊.
“在山厂上班.”
“难道,在山厂上班,曾遇到了什么奇人异事?”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若不是同行,他会将自己的专业知识,毫不保留地告诉你.因你没有资本与他竞争.其次,是证明他有学识,有本领.如果我给你描述了一个宅院,你推断得非常正确,其影响怎样?”
“旁人自然是佩服,惊奇!”
“我身为旁听者,特别羡慕.但百思不得其解.也是机缘巧遇,次子国霜,还没出生,我陪你师母去医院,给她检查胎位正不正时,见外面相摊上,画得太极图.便联想到了中秋的明月.从那时,我这么一个酷爱诗词,书法.性情急躁的人,却沉下心来,昼夜琢磨其出处,含义.结果我调和了宅内的阴阳,治好了你师母的癫痫病.现在,又成了你俩的师傅.”
“师傅,在看宅之前,要掌握那些基础知识?”
“太极的出处;八卦的出处;阴阳变理;天干、地支的出处;太极六式的综合运用.不用说别的,单说八卦,就分成伏羲,老子,文王三卦.你会解释其中任何一卦吗?”
我摇了摇头.
“师傅,来之前,我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但对这方面的,却很少涉猎,都是一带而过.认为是个谜,或说成是’千古之谜’能解开这千古之谜,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知识和条件?”
“观察力;推理力;找错的能力;类比及空间的想象力;综合的能力.”
“您能否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这里有三本字帖.何涛,你去屋里,把它们拿出来,好好看一看.”
我从屋里拿出了三本字帖.一本是颜真卿的正楷;一本是柳公权的正楷;一本是宋朝大文学家苏轼的字帖.
“你俩,能看出有什么不同?他们的字,各像什么?”
我俩看了一会儿,说”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笔画有粗细,字有肥瘦.”
“苏轼的朋友,说苏轼的字,就像压在鹅卵石下面的癞蛤蟆.那柳公权的字,像不像亭亭玉立的少女?颜真卿的字,像不像怀孕的少妇?你能把此物看成彼物,且能形象的表述出来,说明你观察的很细致,也能让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后面会经常用到.”
“师傅,除了研究太极,八卦,用到了推理,在其他方面,你用过吗?”
“何时何地都可以用.”
“你能否举个例子?”
“就在前几天,我去县城东边的唐山新区去卖桃,中午,街道上空空荡荡,一个行人也没有.我靠在路西边的树下,摆放一下尼龙袋子上的桃,掏出烙饼,就一口榨菜,一口烙饼的开咽了.此时,从北面来了一个妇女.年纪约有四十上下.离我很远就问:”你这桃多少钱一斤?”我循声望去,把她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一番,说:”多少钱一斤,你也不买!”她淡淡的说:”你咋知道我不买呢?”我说:”现在是中午,家家吃饭.饭后,还有睡个晌觉.你身为一个妇女,不在家里照顾孩子,丈夫,却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溜达,你自己说,不觉得反常吗?你家到这里,肯定有段很远的距离.若不是,你此时应该在家里.你鞋上的尘土,就说明了这一点.你神情倦怠,两眼失去光泽,好像多少天没睡过安稳觉,大概,有什么烦心的事吧?”她越走越近,到了我身边,就像一艘巨轮,耗尽了最后一滴油,却终于靠了岸.竟一屁股坐了下来.没有一点女人的矜持.坐下后,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兄弟,人死后,有魂灵吗?”我心里一惊.想了想说:”有,有魂灵!听死后又还阳的人说,那边儿,比阳间好!你听说有几个死了的人,愿意回来的?你看那年轻的小伙子,开的车多快,好像有点儿等不及了!”我想逗她一笑.可她一丝笑纹也没有,却缓慢地讲出了下面一段故事:”兄弟,你说的很对!我家是缸窑的.院中有四户人家.一个老头,得有六十多了,还经常去外面弄闲情.时常把女孩子带回家.有一天,来了两个警察,把他抓走了.临出大门,其中一个警察跟我说了几句话.结果,老头就怀疑是我举报的.扬言要杀死我.他儿子开个厂子,家里有钱.没准,没准啥时,我就离开了人世!因此,我才溜达到这面来,想找一些知近的人!”我说:”你眼下有痣,儿女缘浅.你嘴角向下,那怕别人正说的热火朝天,你会一大瓢凉水给泼过去.”
“师傅,后来呢?”
“后来,我卖完桃就回家了。”
我俩笑了,有些失望。但也不敢深问。因你不知道师傅的底线。
“来,喝酒。说实话,我不会讲故事。我宁可写诗。”
“师傅,你在城里曾提到先天病和后天病,那么,人是否也分先天聪明和后天智慧?”
“是的。人分天才、学才、庸才。”
“那什么人能称为天才呢?”
“天才,就是与生俱来,不用人教。比如老鼠,它会跑就会游泳。你俩啥时看见,那老鼠的父母,领着一大群儿女,去池塘里学凫水?”
“若拍成动画片,一定有意思。”
“我只是说句笑谈。长子国雪表现的不突出,但也能让我发笑。可次子国霜,却天资聪慧。我每每想起,望尘莫及。”
“你能否举例一、二?”
“国雪小时,我领他去小卖部外玩儿象棋。回来,见一老头卖菜籽。我就蹲下问,都是啥菜籽?那老头光棍一人,经常拣胶鞋、皮鞋、皮带往灶膛里烧。熏得脸、脖子、手,特别黑。国雪蹲那儿,看了看老头,就问我:‘爸,这人我叫啥?’我告诉他叫二爷。他转过脸就问:‘二爷,你咋不洗洗脸呢?’老头说:‘洗它干啥?我也看不着!’国雪转过脸来,小声对我说:‘爸,他家肯定没镜子!’他说完,连老头都乐了。”
“那小师弟国霜呢?“
“国霜是三岁,还是四岁呢?我记不清了。有一天,你师母领他去西院他老婶家串门。他老婶见他来了,高兴的说:‘哟,我这胖二侄儿来了,昨天新炒的花生,特别香,你等着,老婶给你取去。’说完,进屋抓了一把出来。‘来,张开手接着!’他张开小手接着,不过有两、三粒。他老婶接着说:‘让你妈给你剥开。’他老婶话音没落,国霜就把花生扔到了地上。他老婶一见,忙说:‘哎,哎,侄小子,不吃再给老婶,别扔地上啊!’你师母见状,也觉得难为情。可更让人想不道的是,他抬起小脚,上去就踩。此时,他老婶埋怨道:‘这孩子!你不吃就算了,别扔地上啊?扔地上,还可以拣起来!那你咋还用脚踩呀?这踩完,’说到这儿,他老婶張大嘴,睁大眼看着他,看着,看着,竟然笑出了声。”
“是咋回事?”
“她见国霜蹲下身来,正将踩过的花生皮剥开,把仁往嘴里送呢。”
“这小师弟真是聪明!还有其它的吗?”
“这种事也太多了。他与别人绕车追着玩儿,第一圈儿,他使劲追你,到第二圈儿,他掉头就往回跑。”
“师傅,那啥是学才?”
“由长辈或老师灌输、培养,自己好奇、喜爱而有所发挥的知识,就是学才。但我认为,只有想象力,才能成为才。”
“师傅,来,喝!”我端起酒杯让着.
师傅喝了一口,放下酒杯.见我俩只用嘴沾了沾,说:”这酒是我给西佑国寺的一个工友看宅子,送给我的.今天,我让你俩喝,你俩就往好喝.明天,就得你俩弄菜,我喝酒.”
“师傅,我俩喝好,还不喝倒,可好像还缺一道菜.要是师傅在给我俩讲个故事?,,,,,”
“那我就破一次例。吃完喝完,你收拾。”我点点头。
“你俩听说过‘外甥打灯笼,照(旧)舅’,这个歇后语吧?”
“听说过,就是舅父或舅母死时,其姐或妹妹所生的男孩子,提着灯笼,将其送入坟地。”
“这个当舅的,有两个妹妹。最小的妹妹,因为身体不好,结婚很晚。他大妹妹的孩子已有十七岁,老妹妹的孩子,刚有八岁。八岁的孩子,却多半由舅母看大。所以,舅母家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跟他特别熟,经常在一起玩耍。玩水、捞鱼,天天瞎跑。舅母对这小外甥特别操心,从早到晚,追来追去。想不到,这小外甥刚回家与父母团聚,去学校上学,舅母却死了。
发送舅母那天,八岁的外甥,见姨兄提着灯笼挺好玩儿,就跟姨兄要来,提来提去。送纸、粘魂,他都提着。姨兄心里挺高兴,认为这小姨弟挺懂事。舅母没白喜欢他。哪知道,要将舅母送入坟地的最后一趟时,却出了意外。刚出村口,路东一道残墙外,有个小伙伴,不住摆手招呼他。他将桅灯递给姨兄,撒脚就跑。一撩孝衫子,就从墙豁哪儿,跳了过去,踪迹皆无。因此,直到舅母入土为安。坟堆上插上花圈、魂幡。亲朋及劳忙者,陆续回家。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过了几天,姨兄的母亲,怕自己的妹妹身体不好,心里上火,就让他去看看老姨。到老姨家,吃饭时。姨兄对姨弟说:‘姨弟,发送了舅母的第二天,晚上睡觉,舅母给我托了个梦。’姨弟问:‘她都跟你说啥啦?’姨兄说:‘她老人家,让我有时间问一问你,发送她那天,刚出村,你一撩孝衫子,就从那么高的残墙断壁处跳了过去。那面也没有光亮,黑灯瞎火的。我老眼昏花,啥也看不见,你没把腿呀、脚呀的,磕喽,碰喽吧?’此话说完,老姨和老姨夫都笑了。可他的姨弟却放下碗,竟然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
我俩还沉浸在故事之中,师傅嘟哝道:“道是一,一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