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躲闪不开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唇,叶瑾年有些气恼的胡乱挥了挥手,使劲把靠近自己脖颈的头推开,抗议似的顶了顶他的胸膛。
本以为邵司佑会继续像刚才一样的纠缠过来,可等了半天都没见他有动静。
叶瑾年忍不住皱了皱眉,睁开惺忪的眸子,仰头疑惑的望向邵司佑,看到他的视线投注在车窗外,眸光飘忽而深远。
“司佑?”微微撑起身子,叶瑾年轻轻的唤了一声,这个表情不适合出现在邵司佑的脸上,很不适合,看得她觉得难受。
听到叶瑾年叫他,邵司佑转过头,看到她迷蒙的眼睛里带着几丝指控,眼下染着疲惫,眼里划过歉意的怜惜。
“昆麓山这边风景还不错,你起来看看。”吻吻叶瑾年的发顶,邵司佑从怀里推开她,双手改成环上了她的腰,方便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忍不住捏捏她睡得泛红的脸颊道:“就快要到了,再睡下去会着凉。”
这样明显转移话题的低哄,让叶瑾年即将吐出口的疑问毫无例外的又咽了回去,只好依言朝着窗外看去。
昆麓山位于旗临市与北安市交界处,远离市区喧嚣,空旷绵延,远远望去,银装素裹,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空寂干净的银白,连心情也都会跟着宁静透彻。
不过,人们来昆麓山都是为了祭奠亲人,这份宁静的平和,很少有人会有心思去欣赏。
侧头挑眉,叶瑾年微微撑开一些距离,不解的看向邵司佑,如果不是刚刚看到他走神迷茫的神情,她差点要以为他一点悲伤都没有。
“大少爷,到了。”驾驶座上,于叔的声音响起,然后率先下了车。
显然对邵司佑跟叶瑾年的关系很不满,一路上于叔都没有跟叶瑾年说过半句话,现在开口的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生硬。
邵司佑点点头,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将叶瑾年睡得松垮的扣子正了正,然后才从后座取出一束白菊,挽着叶瑾年走了下去。
夹着碎雪的风,带着一股凛冽的清新,昆麓山上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有一条被管理员扫出的小路上蜿蜒向上。
两人跟在于叔的身后走了一会儿,叶瑾年看到了邵夫人的墓碑。
石碑上的照片,中年的美丽少妇素颜长发,朝着前方温婉的浅笑,眸光清润,眼神温和。
叶瑾年曾经看到过邵司佑父亲的照片,邵司佑的长相七分遗传自他的母亲,尤其是这双眼睛,真是像极了。
跟着邵司佑一步步走过去,就在叶瑾年以为邵司佑要停下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他已经带着自己目不斜视的从他母亲的墓碑前走了过去。
不解的看着邵司佑的背影,叶瑾年一边走一边再次仔细确认了墓碑上的字,的确是邵司佑的母亲没错。
这是要做什么?
叶瑾年的奇怪没有维持多久,身边的人就已经和于叔一起,在另一座墓碑前站定,同样把手里的白菊花放在了石碑旁。
石碑上没有逝者的照片,只是刻了一个简单的名字,于茹。
“年年,给姑姑行礼。”邵司佑的声音传来,叶瑾年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很诚恳的对着于茹的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
有些事情她不急着问,邵司佑既然带着自己过来,就表示他已经打算要告诉自己。
“大少爷,你先回去车里等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于叔回头看了眼邵司佑,说道。
“好。”邵司佑同意的颔首,揽着叶瑾年原路返回。
在路过来时的墓碑时,叶瑾年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拂去石碑上积压的落雪,邵司佑跟他的母亲之间不论发生过什么,于她而言,她至少要感激这个女人将邵司佑带到这个世上。
邵司佑没有阻止,等到叶瑾年做完,才拧着眉将她沾了雪的手握进掌心,回眸扫过那方石碑,唇角浅浅淡淡的弧度里带着一丝凉薄的讽意,“里面是空的。”
“空的?”叶瑾年倏地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是空的。”拉着叶瑾年的手继续向着山下走,邵司佑的声音伴着北风飘来,听不出情绪:“你应该猜得到,当年那场出海,年乐乐父母的死,与她逃不了干系。”
“嗯。”叶瑾年低低的答应了一声,这件事霍尔克在英国的时候提起过,布诺斯家族的人似乎也是这么判断的,只是那次意外中,丧生的还要邵司佑的父亲,所以这个猜测很难成立。
“如果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第一时间就会被布诺斯家族暗杀。所以,爷爷看在穆恩的份上,为她隐瞒了下来。”
“那她没有死?”邵司佑说的轻易,但叶瑾年想象得到,在布诺斯家族的监控下完成这一切,即便邵家曾经在旗临市地位卓然,做起来也会及其艰难,何况,当时的邵老爷子还怀着失子伤痛。
“她疯了。”邵司佑的声音顿了顿,回答。
叶瑾年偷偷看了眼邵司佑如常的脸色,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说讨论晚餐的菜色,波澜不兴的平静下,叶瑾年看得到他隐忍压抑的情绪。
看到叶瑾年目光,邵司佑揽在她腰际的手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示意自己没事,问道:“你有没有好奇穆恩对年乐乐的态度?”
叶瑾年点头,当然好奇,眼高于顶的邵家二少爷唯独对年乐乐这个自闭的孩子另眼看待。
“穆恩小时候对母亲极其依赖,曾经跟年乐乐一起,被神志不清的她扔进埋了炸药的黑屋里一天一夜,是姑姑及时赶到救了他们。”邵司佑的手紧了紧,目光飘向很远,半晌再次开口:“姑姑的死,在于叔的建议下,捏造了她的死亡,所以每年我们来这里,祭奠的都不是她……”
阳光普照大地,落在那人俊美的面容上,照在他微微勾起的唇边。
“邵司佑,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笑?”叶瑾年忽然说道。
听着邵司佑用平淡至极的语调述说着这些本该难过至极的事情,叶瑾年忽然觉得好心疼,每一年来祭奠为了救穆恩而死的于茹,都要路过他母亲的空墓,害死了父亲的母亲疯了,在那种不能爱也无法恨的矛盾下,当年的邵司佑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