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几声枪响划破夜空的寂静，两人赶忙翻身朝茶楼看去，茶楼门口死一般地沉静，周复直盯住路边的武传枭在昏黄的暗光下拿出一个道士图样的面罩缓缓套在脸上，而后快速钻入牌号755J的黑色民生汽车。
周围死一般沉寂，汽车停在茶楼南侧二三十米处。
武小菲将嘴唇凑到周复耳垂上，低声道：“我猜你的林大哥在里面肯定没好结果，说不定早已经死了。”周复浑身颤抖：“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武小菲似笑非笑道，“你看我表哥的举动就该猜到了。”周复心中又急又乱，脑中反复回想今晨早饭时林维扬和武传枭两人的对话，心中不断暗示自己，不会的，今早武传枭又没瞒着林大哥和我，他开车候在外面只是存着个万一，是假设卜中奇没死，是如果行动失败……
万一？为什么会有这个假设！姓武的那么厉害手段，他怎知道会有这个万一？还是他早有安排……周复心中倏地像重锤猛击一样。“别胡乱猜了，快看！”武小菲抵了抵他身子。
昏黄的街灯下，一个大胡子男人大摇大摆走出东吴茶楼。周复心中大骇，此人正是卜中奇。
周复心中正自起疑，忽然街面车灯刷亮，一束强光直照满脸虬髯的卜中奇。大胡子用手遮脸，正要抬头开骂，却见一辆黑车狂奔着驶过，直直冲向他。“啊！”一声惨叫，黑色车身疾速撞来，大胡子瞬间被轧倒在地。
电光火石间，躲在房顶的周复亲眼目睹着大胡子被车轮卷入车底，透过车前窗玻璃又看到驾驶室内僵硬的道士面罩，他忽然间觉得大胡子也很可怜。惨白的月光下，黑色汽车拖着卷在车底的卜中奇疾驰而去，眼瞅着武传枭驾车向北一路驶去，紧跟着便是哐啷一声闷响，望着像是失控的汽车翻到了路旁的护城河中。
“走吧，我们赶紧到茶楼里去看看！”周复推了推武小菲。
武小菲见他声音忽然扬高，忙伸手来捂住他嘴。果然，茶楼里很快走出一身劲装的高志勇，他往店面左右两边看了看，正想快步离开现场，忽听到北边河中像有动静，停步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沿着方向走了过去。
武小菲拉着周复悄悄向北边房顶移去，刚选择好躲身位置，便听到高志勇的声音：“四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去找大哥来亲自处理的么？”
“到底是我的好兄弟，处处为我着想。”武传枭看了他一眼，问道，“里面……”一阵冷风吹来，他话没讲完，便不住咳嗽起来，“……里面怎么样？常辉人呢……咳，咳。”
“我让常辉从后门走了，姓林的胡乱瞎说，那个……”高志勇似乎不想多提茶楼里的事情，转话道，“四哥，自那年船沉掉到湖里以后，你一直老是咳嗽，得好好找个大夫看看才是。”
“咳，咳，咳……”武传枭轻声道，“没多大事，也只是天冷一点才咳得稍微厉害些。那日亏得你水性好救我上来，不然就算不被日本人逮去也得在湖里冻死了。”
“你也是为我才回去的……”高志勇忽然看到河岸的黑暗中露出一只惨白的人手，走近一看惊道，“这不是卜老大么？”他仰头疑惑地望着武传枭。
武传枭走到岸边，挡在满身血污躺倒在地的卜中奇身前，不动声色道：“嗯，他出来得早，走得急，不小心被车撞到了。”武传枭指着远处的东吴茶楼说道，“不知道里面收拾得怎样了，我们俩走去看看！”
高志勇起身回看了一眼，犹豫道：“我已经让接培勇去警局报警了，现在回去……”望了一眼地上的大胡子，问道，“要不我们先把卜老大送去医院，四哥你说呢？”
武传枭道：“我刚才仔细看过了，老卜伤得太重，估计……”拍了拍高志勇的肩膀，“走吧，不用管他！我们去茶楼看看。”
高志勇忽然指着地上的大胡子道：“四哥你看，他又抽搐了一下，我看看。”说着，低下身来翻过卜中奇的身体，摸着大胡子脉搏道，“只是外伤重了些，应该还有救，四哥你忘了我以前在药店当过伙计。”
武传枭没理他，抬头望了望蓝得发黑的夜空，冷道：“我说他死了，难道还会骗你不成！老五，看来只有徐大哥的话才能叫动你，你最近没少去苏州吧？”
高志勇顿时站起身来：“四哥，我……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武传枭拍了拍高志勇的肩膀，缓声道：“时间过得真快，记得当年太湖结拜的时候，我们兄弟五人何等快活。谁曾想一转眼，一转身，二哥三哥就这样说走就没了。”
高志勇见他说得动情，也感念道：“四哥，别多想这些了，好吧，我和你一起再回去看看。”
房顶上，周复只觉得脑子里面乱乱的，侧目见武小菲满是疑惑之色，刚要问她，只见她向自己轻摇手指，示意他不讲话。
武传枭和高志勇向着来路并肩走去，周复只听得武传枭远远地说道：“五弟，你妈身体还好吧？”
“老样子，病病停停，这些日子精神好多了，常说待日子闲一些，想回乡下住一段时间。”
“唉，年纪大了，都是这样。早先听说老人家胃子不好，我这几日里寻了个方子，改日给她送去。”
“那让四哥费心了。”
两人站在东吴茶楼门口，疾风劲起，纸灰飞扬，武传枭低头不语，终于扬头道：“你妈就是我妈，五弟，你忘了当日我们起誓时说过的话么？难道这些年来二哥三哥的家里，我武传枭亏待过他们不成？”转头看了高志勇一眼道，“每次外地生意，总烦劳你去跑腿，着实辛苦兄弟了……”
“咱兄弟这么生分干吗！”高志勇丝毫没听出他话音有异。
武传枭头也不回道：“走吧，进去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