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飞逝,岁月匆匆。随着张家的那本日历簿一页页被撕去,转眼间就到了这一年的八月底,学校开学的日子快到了。张信知打理好了一切,准备去江城继续读他的大学。
“信知,在大学里一定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千万不能跟别人闹事儿打架,千万不能……”这天,全家人一起到县城的火车站去给张信知送行。车站外,杨桂玲不厌其烦对儿子唠叨着。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说的话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可是现在……“张信知环顾了一下左右,苦着脸低声哀求道:“您看看,周围这么多人呢,麻烦您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再者说,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别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母亲的唠叨让张信知很是无奈,有些哭笑不得。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你乱说什么?记住以后不许胡说八道!”杨桂玲“狠狠”的说道。但随即,一颗慈母之心再次催使她罗嗦起来:“信知,你的病还没好利索,记住可别把这事儿给忘了,记得要按时吃药……”
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即将离家的儿子面前,做母亲的总有说不完的嘱咐,停不下的唠叨。慢慢的,泪水默默地从杨桂玲眼中涌了出来。
见到母亲落泪,本来对她的话很是不以为然的张信知也有些动情,他深深的看了看张建国和杨桂玲:“爸,妈,我不在家时你们俩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别让我担心,过年时我就会回来的!”听到儿子这么说,杨桂玲哭的更厉害了。而原本像雕塑一样站在妻子身边的张建国也轻轻地点了点头,“嗯”的应了一声。
“小灵,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要干太重的活,别累着自己!”回过头,张信知对李灵叮嘱道。
“嗯,信知哥,我记住了,你也注意好自己的身体!”此刻李灵的眼圈也是红红的。
“哥!哥!那我呢?”韩霜一改往日的顽皮,撅着嘴,一脸的难过。但是她见张信知把家里人全都嘱咐了个遍,却惟独没有自己,有些急了。
“你呀!”看着小表妹韩霜,张信知摇头笑了笑,轻轻地捏着韩霜的鼻子:“你给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也能考上个好的大学,也不枉哥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培养!嘿嘿!”张信知耸着肩膀,呲起板儿牙,一副欠揍模样。
“哼,不理你了!”韩霜避开张信知的大手,装作生气的样子,躲到一边去了。
“行了,就送到这儿吧!一路上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们都回吧,先回吧!”张信知朝家人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去站台。
“信知!”这时,沉默半晌,似乎没什么嘱咐给儿子的张建国说话了:“希望你不要忘记那天对我说过的话!”张建国的语气一如往常,严谨、淡定。
闻听此言,刚才还笑嘻嘻的张信知身体猛然一顿,表情马上僵硬了下来。不过片刻之后,他就面色凝重的向父亲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记得的!”
张建国没再说别的什么,只是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妻子,与李灵、韩霜一起慢慢离开了车站。
“拜拜!再见!”张信知向渐行渐远的家人用力的挥着手。等到他们彻底消失在人头攒动的出站口后,张信知忽然把自己的行李卷儿放在了地上。先是仰天长笑,然后做了一个攥紧拳头、手臂用力往下坠的动作。
“噢耶!噢耶!噢耶耶耶!终于脱离牢笼喽!哈哈,咱们老板姓,今儿真高兴,咱们老板姓,今儿真高兴……”张信知一边不知所谓的唱着歌,一边用力扭动着身体。引得月台上来去匆匆的人们对他纷纷侧目。但此刻的张信知已经没心思管这些,他太高兴了!在他看来,家就是一个不会让他带着枷锁的牢狱,父亲张建国就是那个冷冰冰的监狱管理员。虽然家里有慈祥的母亲、可爱的表妹、还有……还有那个让人打心底对她产生无限怜爱的李灵。但这些加在一起也抵不过自己那言语冰冷,表情严峻,动不动就要让他尝尝棒子炖肉是什么滋味的父亲!现在终于“成功越狱”了,他怎么可能不会高兴到癫狂?!
“张信知?!”张信知还在那手舞足蹈,疯疯癫癫的嚎歌。没想到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惊讶和疑问的年轻女声从他身后传来。
“啪叽”张信知正在舞动的双腿突然打了绊,脸朝地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呛屎”。他瞪大了双眼,一种恐惧感在心中迅速升起:我的天!没这么倒霉吧?!在这里还能碰见熟人?我在县城也不认识几个人啊!难道是以前高中时的同学?完了,这下子完了,要是让她看到我的样子的话……那以后自己还哪有脸见人啊?!不行不行,可千万不能让她认出我是谁来!
这样想着,张信知紧忙拿起放在地上的行李,向声音的反方向快速走去,想要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张信知!张师兄!哎,你别跑啊,我知道是你,你就是张信知!”身后女孩儿的声音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喊越大。并且,随着对声音远近的判断,张信知发现她居然向自己这边追了过来!没办法,车站是封闭的,怎么跑也跑不出去。张信知只好慢慢的停住脚步,机械性的转过头向身后看去。
原来,一直在身后追着自己的人张信知并不认识!
这是一个身材娇小、样子很可爱的女孩儿。看年龄,她也就比李灵大个一两岁;她的眼睛很大,睫毛长长的,一闭一睁就像是两把扇子;鼻子调皮的向上翘,再加上她身上那一袭白衣……像极了小时候女孩子们的最爱--芭比娃娃。此刻,她脸蛋儿红扑扑的,气喘的很急--应该是刚刚追赶自己的结果……
那女孩见张信知站在了那里,也停了下来。她双手扶膝,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说:“张信知,张学长!怎么你听不见我在叫你吗?还跑的那么急?”
张信知拍了拍刚刚摔倒时沾到身上的尘土,心道:就是因为听见你叫我才跑的!但脸上,他还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对不起!你好!我,我们认识吗?”由于最难堪的一面被对方见到,张信知说话变得有些结巴。同时,他的声音中也充满了疑问。
在后面追了张信知半天,女孩儿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
“嗯?什么意思?”张信知不明所以的问道。
“这个……”女孩有些犹豫。
“唉,要说就说呗!干嘛吞吐吐吐的!你不说我可就替你说喽!”就在这时,一个与她差不多大,模样俊朗帅气的男孩儿走到他俩身前:“事情其实是这个样子滴!”男孩搞怪的拉长了声调:“她呢,认识你,而你呢,应该不认识她!”见张信知似乎没听明白,男孩儿又解释道:“我们俩是同班同学,跟你是在同一所高中毕业的,但是你上高三时,我们俩才刚上高一!”
“哦!”听到这里,张信知终于明白了。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
“先听我说完,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男孩儿举手示意张信知先别说话,接着说:“去年高考,我们俩都考上了江城大学,她学的是建筑,我跟你一样,也是学中文的。如今暑假放完了,我们俩也要回江城念书喽!”男孩的言语中多少带着一些得意。
确实,在这个半山区的小县城里,能考上江城大学那样的名校是可以让所有涔涔学子都为之自豪,令其父母都为之骄傲的事。因为一个学生如果能够考上大学,就代表他很有可能会脱离这片贫困的土地,可以到外面的世界去,去闯出属于自己的一份未来!普通大学都这样,就更不用说江城大学这样的名校了。
“还有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男孩走到张信知跟前对他耳语起来。
“啊!”张信知惊讶的大叫道,同时瞪大双眼望向女孩。随即,又对着一脸疑问看着他俩的女孩儿尴尬的笑了笑。
女孩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害羞的低下了头,不敢与张信知的目光有所接触。
“你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真是找打!”很快,她找到了事件的源头,拿着随身携带的小包向男孩追打过去。
“列车即将到站,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旅客拿好随身携带物品,在一站台右侧黄色警示线后边准备上车!列车即将到站,列车……”就在这时,火车站的大喇叭里传来了播音员的提示音。
“嗨,嗨!你们俩别闹了,火车来了!快,赶快到警示线后边来。”远处已传来了火车的阵阵轰鸣声,可二人还在打闹,张信知不禁摇了摇头,朝他俩大声喊道。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当大哥哥的料,与这两个学弟学妹认识不到三分钟,就好像是他俩的亲哥哥一般。
“哦!”“嗯!”他们俩也很听话,听到张信知在叫他们,都走过来站在了张信知身边。
“你们俩满十八周岁了吧!也都是成年人了,还在火车站乱跑,这样多危险啊!真是替你俩担心!”张信知懊恼的拍着自己的额头。
“嘿嘿,张师兄,你怎么这么唠叨啊?!跟个更年期妇女似得!事儿妈!”听了张信知的“教诲”,男孩儿轻轻笑了笑,言语中带了些不屑。女孩儿则低着头,羞红了脸,乖乖的没再说话。
火车停了下来,几人上了车。
“呵呵,还真别说,车上的座儿还真不少!”火车上,张信知笑着说。但随后他又叹息一声加了句:“唉!可惜上面都有人……”
“哈哈!”男孩儿女孩儿一起笑了起来。
“得!咱们也别光看别人在那坐着了,先在吸烟处待会儿!”说着,张信知把自己的行李往火车地面上一放,惬意的坐在上面。
你们干嘛在那儿傻站着,来,坐我行李上,多舒服!”张信知抬头看了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二人。
“哦!”
“知道了!”
听张信知这么说,男孩女孩一起坐在了他身边。但两人显然有些不太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怎么?嫌脏啊?一看你们俩在家就是娇生惯养!呵呵!可是没办法,唉,出门在外就这样!我第一次乘火车去江城连坐都坐不下来,只能站着!乘务员开车门都走过不去,得从乘客们脑袋上爬过去!”张信知夸张的连说带比划。
听张信知这么说,二人看上去都是很惊讶。
“信知哥,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女孩儿瞪大眼睛问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人家会不会意思的!”张信知“扭捏”的低下了头。可女孩儿却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着头坐在行李上,不再言语。
看到气氛再一次被自己弄得尴尬起来,张信知连忙岔开话题:“对了,从一开始你们就都知道我叫张信知,可我还不知道你俩的名字呢!说说吧,你们俩都叫什么名儿?”
“我叫佟玉儿,叫我玉儿好了!”
“我姓秦,叫秦……”
“他叫“秦桧”!”没等男孩说完,佟玉儿就在一旁抢着说:“这小子跟宋朝的一个大奸臣同名!”
“你少胡说!我叫秦晖,日军晖,才不是秦桧呢!”秦晖斜了一眼佟玉儿,朝张信知说道。
“信知哥你看见了吧!这小子说话露底了,还“日军晖”!一听就是个汉奸苗子!”佟玉儿一脸奸笑的看着秦晖。
见到佟玉儿的这种笑容,张信知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她的这种笑容怎么,怎么这么像自己的表妹,韩霜在每次要有恶作剧的时候都会这样笑,真的太像了。
“唉!”张信知叹了口气,离开家只一会儿就又想起了它,看来自己心里还是爱它的。顿时,张信知那摆脱“牢笼”的喜悦减了大半。
“你……”秦晖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不过很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也笑笑说道:“别总说我,我的名字不好,你的也不怎么样嘛!哼!”
“你什么意思?”见秦晖这么说自己,佟玉儿连忙回到:“我的名字怎么不好了?玉儿,多好听啊!”
“那你姓什么?”
“明知故问!我姓佟!”
“这不就结了,玉儿这个名字很好我承认!但和佟连在一起嘛……”说到这,秦晖顿了顿话,卖起了关子。
“怎么样?快说!你快说啊!”看来佟玉儿也是个急脾气。
“你自己想想,“佟”音同“铜”……”怕张信知和佟玉儿听不明白,秦晖还特地从书包里把纸笔拿了出来,边写边说:铜,自古以来乃为制币之物。因其污秽,故有铜臭之说。”秦晖摇头晃脑,满嘴半文言:“玉,至洁至尚者也,为古时王侯将相方可佩戴之物。可是……嘿嘿,你看看自己的名字--佟(铜)玉儿,铜和玉的女儿,还能好到哪里去啊?”秦晖的笑容坏坏的。
不过,他刚一说完,刚才还一脸调皮的佟玉儿的脸色马上黯淡了下来。
“信知哥,让一下,我去趟卫生间。”佟玉儿阴沉着脸站起身去向火车内的洗手间。
“哦!”张信知一时之间也有些懵了,只是连忙给佟玉儿让地方。秦晖则像是想起了什么,懊恼的拍着额头。
等到佟玉儿慢慢离开二人的视线,张信知才迫不及待的像秦晖发问:“小晖,玉儿她这是怎么了?”
“嗨,别提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她的父母开玩笑,这下惨了,她好像真的生气了。”秦晖一脸的无奈。
“到底怎么回事?”张信知越听越急。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秦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