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弈定了G市最贵的酒楼来宰颜回。
我记得去年和乔弈第一次邂逅的时候他就曾放出过此类言论,只是命运兜兜转转,他这个小小心愿一直得不到实现。而这类心愿积埋的越久,爆发时威力就越大,爆发的乔弈果然没有让世人失望。据当事人颜回透露,乔弈定下的包间是白金级销金窟,类似于从前悦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
乔弈的这种情怀我很能理解,因为我内心深处也一直着保留着这种朴素的情怀,这个程度上讲我们可以成为知音。而市场经济下颜回身为被宰对象却不能自主选择去哪里被宰,他一定很委屈,于是他要携我一同赴宰。
乔弈小兄弟显然已在大厅等候多时,我乍一看见他还真觉得十分亲切,而下一秒他赖在颜回身上撒娇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亲切从何而来。住院时我和夏瞳一起研究了一本好书,这是本有深度的好书,书名叫做《一代女皇武则天的后宫佳丽呦,男宠教会你撒娇之术》。
乔美人,他晚生了十几个世纪啊!
生不逢时的乔美人撒娇完毕后发现了我的存在,他显然也很高兴,过来摸摸我脑袋说:“侄女,才听说你受伤了,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露齿一笑还没说话,颜回长眉一挑撂下一句:“没大没小,叫嫂子。”
乔小兄弟显然被这不合常理的突发事件雷翻了,看着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却十分高兴。你想啊,我从人家侄女一跃成为人家嫂子,而这辈分升高的过程中甚至没有经过某些必要的繁殖工序,我实在是超脱。
本着有便宜必占的原则,我对乔弈说:“乖,叫嫂子叫嫂子!”
乔弈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他饱含愤怒看着我:“这不合常理!”
我慢悠悠说:“少年,有位哲人说过,存在即合理。”
我们都知道存在即合理,但却不一定能找到这些合理存在的原因,比如蒙古这个没有海的内陆国家也可以有海军,比如韩国也可以有文化部,比如我们国家也可以有法院。也许我们暂时无法理解为什么有这些存在,不过没关系,学会接受就好。
乔弈一脸宁死不屈的模样,又说:“这也不合伦理!”
我转头看着颜回,无奈地冲他眨巴眨巴眼睛,说:“你弟兄说我们乱伦。”
颜回微微一哂,显然不屑理我们,边走边说:“你们先上楼,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和乔弈低声吵了一路。
“叫嫂子!”
“明明是你该叫我叔叔!”
“我是你老大女朋友,你不叫我嫂子还想叫谁?”
“你……上次我说你是老大女朋友你明明否认了的,你怎么这么善变,你这是欺骗人家感情。”
“那你别管,你要是成了颜回女朋友,我一准管你叫婶婶,行不行?”
“……不行!”
“乖,快叫。”
“叫你妹!”
知音这东西一向可遇不可求,而一个具备调戏价值的知音更是难能可贵,依我本意定是要和乔弈瞎掰下去的,可这个朴素的愿望却被经过一间包间时的惊鸿一瞥生生掐断。这惊鸿一瞥我瞥到的东西是,程煦。
虽然眼睛轻微的近视加散光,但我隐形眼镜配得很好,我敢保证我瞥见的那人是他没错。里面有人起身把门关严了,隔断了包间内的笑语声声,我却呆了一样杵在门口。
乔弈没能得到我答话,略微奇怪地回头看我,然后声音就有些慌:“哎呀你不会生气了吧?我这是逗你玩呢,其实我可想叫你了,嫂子?好嫂子?亲亲嫂子?”
我严肃地看向他,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灵异体质?”
他吞吞口水,小声问我:“你不会看见什么了吧?”
我说:“我确实看见了什么,真可怕。”
甩甩头清醒一下,我板起脸对他说:“谁让你把地点定这里的?虽然我很理解你敲竹杠的心情,但是这种地方哪能随便来呢?你现在还年轻不知世间险恶,国外待多了不知道我们国内局势紧张,你这种敲竹杠的行为严重和党的政策相抵触你知道吗?”
乔弈委委屈屈看着我:“嫂子……”
我打断他:“好了好了,这次就算了,一会儿你少说话多吃饭……饭也要少吃!”
背后有人笑一声,乔弈马上转身,委委屈屈开口:“老大!”
颜回拉起我就往前走,撂下一句:“听你嫂子的。”又低头在我耳边说:“还是你知道心疼我。”
“……”
我转头对乔弈说:“一会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可劲儿吃,不花我的钱我都不心疼。”
*
今晚一共有十三人出席,除去我和颜回还有他的弟兄七只,弟妹四只,这绝对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酿下的恶果。所有人里我不幸最年轻,而他们都乐呵呵地管我叫大嫂,我犹然生出一种自己傍上了黑社会老大的错觉,再看向颜回的目光里自然就多了几分崇拜,俗称狗腿。
酒过三巡,竭力装得很正经的小伙子在酒精作用下终于渐渐不正经,显出八卦的本质。
兄弟排行榜上没有老二,退居第三的老二一搁酒杯,说:“嫂子,我们家老大一直养在深闺纯洁得很,这是第一次牵姑娘小手,你可要温柔对他呀。”
我抽抽嘴角,心想他家老大牵姑娘小手熟练的很,一点儿也不像第一次。
老四拍拍老三肩膀,对我说:“嫂子你听我说,老大这人闷骚是闷骚了点儿,但闷骚总比不骚好,就好比火山吧,平时冷,可要真爆发起来那就是一座庞贝城。嫂子你可要把他看紧了,最好给他挂上小木牌,打上‘此身已嫁’的标签。”
我一拍桌子,说:“兄弟你就放心吧,你家老大这样的天上没有地上难找,我一准看紧他。”
老五酒量不行,喝得有点儿高,大着舌头说:“妹子啊!我家老大吧他就是一纯情小少年,我一直担心他嫁不出去,今天见着妹子我就放心了,找个好人就嫁了吧,嫁得早不如嫁得好啊……”剩下的话未能问世,五弟妹已经将其拉过去温柔地家法伺候。
乔弈接他话说:“耶稣说的好,拯救一个光棍,胜造七级浮屠,嫂子你此番行为功德无量。”
我笑得直打跌,转头看颜回正一脸无奈玩着一个酒杯,凑过去笑嘻嘻对他说:“怎么你兄弟都比你活泼?少年,闷骚久了会憋出问题的哦。”
他嘴角一勾,低头在我耳边说:“你伤再不好,我就真要憋出问题了。”
“……”
*
一众问题少年酒足饭饱,气势汹汹地杀去三楼桌球厅。
颜回今天穿的白衬衫,当真是气质绝佳风度翩翩。手持球杆闲闲立着,擦好滑石粉,弯腰,慢慢调整球杆位置。
我在一边看着他侧脸完美的线条,薄唇勾起一个弧度,目光专注势在必得。这个人,他认真的时候好像格外迷人,光芒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嘭”,一杆出击,Bingo!
我犯花痴地想,颜回要是换上古装,手持长剑,那副情形一定很触目惊心振聋发聩!
几个弟妹桌球打得也都很漂亮,而五弟妹更厉害,她不但打球打得漂亮,打人也很漂亮,她的本职工作是拳击教练。
她大概是看不过去我逃避现实赖在一边当观众,过来拍拍我肩膀想鼓励我,结果一巴掌把我拍倒在沙发上,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满怀歉意地把我拉起来,不住声地道歉,我也马上表示原谅了她。她说:“辛颜,你怎么这么不思进取,不会打桌球就这样放弃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走,坚持下去,我教你!”
我说:“小丽,我不是不思进取,我不过是胳膊断了还没长好,不具备坚持的条件。”
她一脸吃惊:“天哪,我都没看出来你是残疾人……”咬咬嘴唇,又疼惜地看向我:“那就更要身残志坚了,来,我一定把你教会。”
我被她拖去另一张桌球台,她手把手地教我。
盛情难却总是容易搞出悲剧,我初次学桌球,以把母球打进球洞,用球杆戳伤小丽而告终。
小丽难以置信地盯着我:“让你打球又不是打我,怎么能搞出这个样子?”
我痛心疾首地说:“小丽,其实我也曾不甘心地想改变这种情况,所有我体育课选了网球。可是,我们老师说,我拿起球拍来像举着平底锅煎荷包蛋,你还能指望我桌球学多好呢?”
小丽悲愤地去了,她要殴打老五泄愤。
随着几个小伙子齐声哀嚎,颜回一杆清场,回头找我时我正不眨眼地看着他。
他嘴角一勾,施施然开口:“过来。”
我警惕地走过去,说:“你要……”被他一把捞进怀里,说:“我教你。”
在他怀抱里,他的气息喷在颈间,我能专心打球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在颜回的全权引导下又是一杆清场,兄弟们都说嫂子是真人不露相,我却知道我是真人不露馅。因为我觉得不管我有没有长爪子,这球它也都还是听颜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