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娃吃好睡好,身体向来壮壮的,小病没有,大病更是不用提了。
可就是这样活泼乱跳的一个人,今个儿就毫无预兆地病倒了。
看着病床上脸带不自然红晕的某娃,隐楼老爸的心揪得那个紧呀。
其实某娃颇是不忍,知道这样欺骗自家老爸是灰常不好的。
但是小痛不忍,老妈到不了手啊。
而且刚好现在正是新年不久,家庭医生还在国外优哉游哉地晒太阳。
就算给他插俩鸡翅,谅他也飞不回来。
此时不病,更待何时?
趁着隐楼老爸离开的空当,某娃打了两通电话。
其中一个是打给三个死党的,告知他们这一“不幸”的消息。
宴卓全溪三人做事向来有效率,不到一小时就先后到了医院。
全溪正太是最先到来的一个。
“怎么突然生病了?”
他将提在手中的水果篮放在一旁,伸手探了探某娃的额头。
手指有种舒服的淡淡凉意,某娃微微眯了眼。
“呵呵。”
温度还稍微有些高,全溪正太放下手,“要不要吃水果?”
某娃眼睛噌地亮了,赶紧示意他削苹果。
全溪正太摇头,认命地拿起水果刀和苹果去清洗。
病房一时又恢复了宁静,某娃静静看着床边正微低着头削苹果的男生,认真的侧脸很是好看。
干净白皙的手指在红艳的苹果上灵巧地舞动着,动作有说不出的优雅。
“哇,阿溪你削苹果削得出神入化啊。”
全溪正太不理某娃的调侃,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摆在盘上。
“吃吧。”
某娃不客气地接过,大块朵颐。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发烧啦?”全溪正太话题重提。
其实只要是全溪的问话,某娃都是不敢松懈的。
没办法,这家伙太贼了。
“我也不知道。”
“恩,可能天气太凉了——昨晚还下了雨呢。”全溪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继续削着苹果。
“是啊,我——”自然就接下话的某娃攸地住嘴了。
全溪正太抬起头,好笑地问,“恩?怎么不说了?”
丫丫的,你都知道了小爷还说个球啊?那雨是在后半夜下的,你不就想问套我的话吗?
某娃不忿气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没睡觉?”
“眼圈黑得人间罕见,”全溪正太坏笑,“你可不像会自虐的人。”
“哼哼,”某娃咬着苹果泄气,“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全溪正太也不强迫她回答,继续淡定地削着苹果。
随后而来的是宴卓正太和宋渝。
对于生病的某娃,他难得地缓了眼神,“记得多休息。”
某娃受宠若惊,忙忙点头做保证。
全溪正太意味深长地看了某娃一眼,看得后者心肝一颤。
额的神啊,要是让他知道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估计那语气就不是这幅模样了……
而宋渝则是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某娃的肩,“啧啧,你怎么还是那么弱?”
这娃说这句话是有根据的——某娃的体力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差。
“……”被鄙视的某娃暗自垂泪。
全溪正太忍了笑,“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被问及的俩人不约而同地把头撇向一边,选择充耳不闻。
最后出现的是“罪魁祸首”简宝宝。
简宝宝自觉某娃生病全是他的过错,于是一颗小心肝满满的都是愧疚。
小言说得对,这确实是个馊主意。
“小言,你感觉如何?”
某娃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也不戳破,巴眨着眼答道,“哦,不大好。”
不大好?!简宝宝立马紧张起来,“哪里不好?”
“……饿了。”
简宝宝先是泄气,接着又十分有求知精神地问,“生病的人不是都茶饭不思的么?”
某娃忍住要在额头上挂黑线的冲动。
“你说的那是害相思……”
“哦,恩——那要吃什么吗?”
“嘻嘻,”某娃很是小得意地笑了,“不用,老爸帮我做饭去了。”
隐楼确实是特意回去为自家宝贝女儿下厨了。
他的厨艺很好,但甚少亲自做饭。
平时想吃到他做的菜是不可能的,某娃也只有在食欲不振的时候有幸吃过几回罢了。
这次的生病,怎么说也和自家老爸脱不了干系,不趁机要点利息那也未免太对不住自己了。某娃捂嘴偷笑。
五人凑一起,打麻将都绰绰有余了,聊个天打发时间什么的也就不在话下了。
隐楼老爸回来之时他们几人刚好要告别。
“小言,你要多保重,我下回再来看你。”
“好,知道了,拜拜。”
几人又很有礼貌地给隐楼打招呼,隐楼一一应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隐楼才走到病床边,探出手试了一下温度。
“恩,好些了吗?”
“嘻嘻,好多了——”某娃搂住自家老爸俯下的身子,“老爸我饿了!”
隐楼宠溺地捞起某娃的小身板,“好,喝汤吧。”
正想打开保温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隐楼不悦地望了一眼,然后略带歉意地看了看嗷嗷待哺的女儿,揉揉她的头发说,“我先听个电话,你吃吧。”
某娃满腔委屈地抱过装着老爸爱心浓汤的保温壶,目送隐楼老爸走开。
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隐楼按下了通话键。
长长的通道,幽长阴森。
走廊似乎望不到尽头,只有隐楼低沉悦耳的声音浅浅地回荡着,“喂?”
而另一头正走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神色不自觉地带着些许担忧。
“宁乐,你别紧张,小孩子发烧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但我——你说得动,我确实是太紧张了。呵呵……”
来的人正是刚接到某娃电话不久的宁乐。
她那时一接到电话,一颗心就吊得高高的。
那会儿晟文深恰好也在旁边,于是也跟着来了。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隐楼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斜靠在走廊一侧。
光线弱弱地从尽头射进来,将他的身影浅浅吞噬,徒留身后无边的黑暗。
在临入病房时,宁乐忍不住又望了不远处半边身子隐谧在黑暗中的男子一眼。
不知怎么的,她似乎对这身影有种刻骨铭心的熟悉。
宁乐用力地甩了甩头,自己果然是太紧张了。
“怎么了?”身旁的晟文深注意到她的异常。
“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
病房里的某娃因为一直记念着自己老妈,对着最爱的食物也没了食欲,只是抱着保温壶傻傻发呆。
此刻见着宁乐,立马高兴地叫了一声,“宁妈妈!”
一边笑着,一边还忍不住纳闷,老爸到底去哪了?还有为毛这个男的也跟着来了?
掐断手指算尽机关居然算漏了这大瓦数灯泡,真是失策啊……
“小言,你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某娃笑眯眯地任宁乐把手复在她的额头上,“没事没事,就是有点腰酸背痛腿抽筋的。”
原本还神经兮兮的宁乐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复在额头上的手下滑,在对方水嫩的小脸上掐了一把。
“就你贫嘴……”
晟文深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小言好些了吧?肚子饿么?”
对方都开口了,某娃只能不情不愿地喊了声,“晟叔叔。”
宁乐听到晟文深提起生计大事,才忙不迭地问,“吃饭了吗?”
某娃摇头,小小地举起了手里的保温壶,“老爸为我做的汤。”
“那现在喝?”
“好。”
有了老妈相伴的某娃食欲大振,两只胖爪子一起作力,拧开了盖子。
一阵浓浓的香味顿时弥漫在病房,正正是某娃最爱的玉米加胡萝卜炖骨汤。
闻到味道的某娃想起上回在宁家时的情况,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自家老妈,宁乐的笑容果然有些僵硬了。
“我出去洗汤勺。”匆忙找了个理由的宁乐老妈夺门而出。
某娃大为感慨,在这样的匆忙的时刻,自家老妈还能反应敏捷地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确实不简单。
虽然借口确实是不错,只是可不可以别忘记拿勺子呀,老妈……
宁乐一走,病房里就只剩晟文深和某娃俩人了。
这娃对这个可能会成为他老爸情敌的男人没啥好感,立马抓起勺子猛喝,咕咚咕咚……
晟文深无语,他看起来是像会跟小孩子争食的人么?
外面走廊的隐楼收了线,单手插在裤袋里,转了身正要回病房。
一道纤细的身影掠过他,熟悉至血液的香味令得他周身一震,想也不想地就伸手止住身影的去势。
“啊——”
女子轻呼的声音,这么多年来,魂牵梦絮。
慌不择路就跑,宁乐正懊恼着自己的失态,却不料突然被一只大手拉着,手心灼人的温度全无阻碍地在那一瞬间就直熨烫至记忆最深处。
惊呼着慌乱回头,午夜时分一直纠缠不清的俊颜毫不设防地撞入眼帘。
八年了,整整二千九百二十个日日夜夜,不曾这样对视过。
彼此思念,却又彼此逃避的双方在如此没有预兆的碰面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良久,隐楼才堪堪才会自己的声音,“你……”
然后就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心中的百感交集,这么久以来的无尽思念,实在不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只是下意识地不想放开手,想开口留住点什么。
宁乐同样也是百般滋味翻滚在心头,她逃避了许久的一刻总算是到来了。
看着眼前思念依旧的脸庞,不是不难过。但是脑里不期然地又想起另一张脸孔,如玫瑰花怒放的艳丽,心中更是一痛。
当下挣脱着被制住的手臂就要离开。
这番举动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被对方稍加力气地扯进怀中。
宁乐愤怒地抬头,对上一双清湛中带着决绝的眸子。
“乐乐,这次你跑不了了!”
语气坚定,不容反抗。
被他看得心慌,宁乐扭开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隐楼眼一眯,手指略略施力,抬起她的下巴。
“你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呢?”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可是宁乐就是听懂了,而且还明白得很彻底,不禁瞪大了眼睛,“小言她……”
“恭喜你,猜对了,”隐楼低低地笑了,情绪莫辨,“奖励故事一个。”
宁乐浑身一僵,咬着唇直视他,“我不听……”
“呵呵,这可由不得你。”
隐楼眼神飘忽,那些抗拒多时的记忆便如猛流决堤。
你说你需要时间,让彼此冷静。好,我便给你时间,给你空间。
只是八年了,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宁乐久去不归,病房中的晟文深心有不安,便要起身寻人。
某娃的小脑袋也不停地在转悠,寻思着老妈会不会是遇上老爸了。
眼下见超大瓦数的晟家特制灯泡要出去,也顾不得许多了,开口就呻吟起来,“哎呀哎呀……”
晟文深见状,三俩步跨回病床前,“怎么了?”
“呃……头疼……”某娃瞎掰,俩爪捧头作翻滚状。
看得晟文深皱起了眉,伸手就要按床头的铃。
某娃赶紧一个翻滚,顺势抱住他的手臂,“我不要打针,不要吃药,晟叔叔帮我揉揉就好……”
不管怎样,先拖住这颗大灯泡再说。
“……”晟文深无语,认命地为她揉起了太阳穴。
有过了好一会,宁乐终于回来了。
晟文深察觉到她不甚对劲的脸色,不禁担忧,“怎么了?”
宁乐强装言笑,只是看向某娃的眼神已然不同,多了些说不明的情绪。
某娃何其聪明,立时反应过来,也不装病了,只呆呆地叫了声,“妈妈……”
宁乐努力平复这翻滚的情绪,忍住要掉下的眼泪,“小言,要乖乖吃药,妈妈以后再来看你。”
晟文深并没有发现这俩人对话中的不对劲,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口出现的男子身上。
隐楼神色复杂地看着晟文深,对方也不避讳地与他对视,最后他先开了口。
“谢谢。”
谢谢的理由没有说明,是指来看望隐言抑或指照顾宁乐?
晟文深虽是不明白来龙去脉,却也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子很可能会是自己的情敌,于是也笑着回了一句,“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隐楼薄唇轻抿,半垂的眼帘掩住了眸中的风起云涌。
这边的宁乐已经收拾好心情回身,看了眼正不动声色对峙着的俩人,对着晟文深道,“我们走吧。”
“好。”
然后晟文深有礼貌地向隐楼点点头,当做示意。
“再见。”
隐楼淡笑着说了声,语意不明。
宁乐脚步又是一滞,而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一别八年。
初次,母女相认,夫妻相见,情敌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