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扎被古楚格指使的库曼人毒死,这件事震惊了包括佩彻涅格人在内的所有游牧人。从库曼人手中抢回的古扎的人头,以及被保加尔人攻打,措手不及被俘获的库曼小部落招供了下毒经过,这一切都让古楚格的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意义。让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向自诩勇士的古楚格,居然是用下毒这种卑鄙的手法杀死自己的对手。在草原上,仇杀战争从不停息,但是极少有人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害人,在游牧汉子的心里,在战场上用马刀砍下仇敌的头颅,把仇敌的鲜血供奉在祖先的坟前,这才是响当当的男子汉的作为。古楚格的卑鄙作为让无数自认为是勇士的汉子不齿,经常可以看见有人提起古楚格的名字就鄙夷的朝地上吐唾沫。
毒杀古扎现在看来完全属于昏招,不仅保加尔众部落团结起来,公开声称退出佩彻涅格同盟,这无异于公开掀起了反叛的大旗。更要命的是,一向忌惮佩彻涅格联盟强大的周边诸国,纷纷插手,或明或暗的支持和自己亲近的部落搞分裂。一向和以马扎尔人为贵族阶层的匈牙利王国亲近的马扎尔众部落,公开和保加尔人结盟,以前一直有意结好佩彻涅格上层的匈牙利国王彼得一世公开宣称古楚格是个卑鄙小人,不足以领导草原各部云云。而在草原上人口最多的库曼诸部,则因为意见不同开始同室操戈。有的部族拥护佩彻涅格人,有的部族宣称自己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对佩彻涅格联盟开战。于是一时间草原上风云突变,原本密布于佩彻涅格人和可萨人之间的战云,转眼变成了原佩彻涅格联盟内部的血腥内战。
草原上的战争从来都是快如疾风暴雨,仅仅在古扎死后不到三天,三千保加尔铁骑就在一个风雪呼啸的晚上突袭了古楚格的汗帐所在,身穿细密链子甲,手持三米长矛的保加尔骑兵在佩彻涅格人的营帐间纵横驰骋,肆意砍杀男子妇孺泄愤。古楚格关键时刻表现出了一个百战将领的素质,把能够召集起来的军队收缩到王帐附近,亲自披甲率兵反击,英勇的姿态激励了佩彻涅格人,一直坚持到附近部落的援兵赶到,赶走了偷袭的保加尔人。
这次保加尔的偷袭撕下了最后的面纱,彻底点燃了草原上的战火,拥护古楚格派的部族纷纷向王帐所在的萨鲁坎集结,而支持保加尔人复仇的部族则向保加尔人游牧的克里米亚半岛迁徙。当然大多数部族还是苦于抵抗严冬的侵袭,对这场联盟内部的争霸战争暂时持观望态度。到此为止,这场以为古扎复仇名义开始的内战,从保加尔人反抗佩彻涅格人变成了两大派系争霸的战争,参与其中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是草原各族矛盾的总爆发,必然将会持续到双方中有一方倒下才会停息,而战败的一方必然全族沦为奴隶,族名从此在草原上消失,所以所有人都枕戈待旦,丝毫不敢放松,就为了决战日的来临。
而在顿斯科伊的药勿葛人冬营里,阿尔斯兰召集了众人正在商议这场佩彻涅格内战的情况。阿尔斯兰揉了揉最近累的发疼的脑袋,看着所有人说道:“都说说吧,大家怎么看这次佩彻涅格人的内战”。者温作为阿尔斯兰的叔叔,一般都是在这种会议上首先发言,他说道:“佩彻涅格人内讧对我们当然是件好事,至少短期内不必打仗了。我关心的是萨克尔汗怎么想的,是不是要召集所有乌古斯突厥人给古楚格来一下狠得?”
阿尔斯兰沉吟着摇摇头,说道:“我觉得自从称汗以后,萨克尔舅舅最近有点志得意满,听说排场越来越大,开始学着拜占庭人的架子,穿上了丝绸的衣服,出门都不骑马了,改为坐肩舆。以前握着战刀和马缰的双手,最近更多是用来学习拜占庭人的文字和绘画了。”者温嗤之以鼻道:“我们草原上的问题,还是需要战马和快刀来解决,学拜占庭人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个啥用?我看他是昏了头了。”阿尔斯兰从小是在有文化的粟特老人昆都的看护下长大,打心眼里觉得者温的看法不对,不过也不好反驳,于是抬眼看了看昆都。昆都想了想,没提刀把子和笔杆子谁更重要,转而说道:“其实现在草原上所有人面临的问题,不仅是迫在眉睫的战争,我觉得更大的困难是寒冬。我们提前做了准备,现在还是冻死了不少牛羊,其他部族的情况可想而知。这场战争如果在明年春天不分个胜负,很多部族的人都要饿肚子。毫不夸张的说,就现在这个情况,草原上的老弱得饿死一半,明年开春估计草原上到处都是冻得硬邦邦的死人。”
大家都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这个冬天的严寒和暴雪超过了所有人的预计。乌兰兹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联合可萨部,对佩彻涅格人复仇了”,者温和昆都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者温先说到:“我们现在总共才三千帐,兵力太少不说,而且现在这个天气,战马打一仗基本就脱形了,以后再也不能上战场,药勿葛部没有家底这么折腾”。昆都补充道:“而且萨克尔现在就想做他的大汗,佩彻涅格人不去打他,他就欢天喜地了。”所有人都觉得一筹莫展,阿尔斯兰无所谓的挥挥手,“本来我们就是小部落,一时半会没法报仇也是正常,现在大家要做好的就是安全过冬。”正说着,有哨兵进来报告:“营地外有几个人要见可汗,领头的是失踪已久的阿赫莽。”
阿尔斯兰诧异的说道:“阿赫莽?我还以为他死掉了,快放他进来,带他来见我”。没过一会,几个人走进屋里,领头的果然是阿尔斯兰久无音讯的朋友阿赫莽,阿尔斯兰惊喜的站起来正要说话,阿赫莽旁边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放下头套,阿尔斯兰惊讶的喊道:“莱赫尔,怎么是你?”当初阿尔斯兰结交的几个好友,阿赫莽是最机灵的一个,而莱赫尔则是和阿尔斯兰不打不相识,最后结拜成为了安答。药勿葛部遭到袭击以后,由于莱赫尔所在的马扎尔部落属于佩彻涅格联盟,阿尔斯兰担心走漏了营地的消息所以一直没有和莱赫尔联系。
阿赫莽抢先说道:“那天营地遭到袭击,我抢过一匹马糊里糊涂的就跑,一直跑到天黑才发现自己到了马扎尔人的牧场。我想起莱赫尔的父亲是马扎尔的一个小汗,我一路问过去,这段时间一直呆在莱赫尔家的部落里。莱赫尔家的部落这次遭到了袭击,莱赫尔的父亲也受了重伤,这次他是来求援的”。阿尔斯兰转头看看莱赫尔,莱赫尔说道:“这次佩彻涅格人和保加尔人打起来,我们还没决定参与哪一方,就因为我们是马扎尔人所以遭到了佩彻涅格人的袭击。我的父亲伤得很重,部落死了不少人,最重要的是我们损失了大批的牛羊和口粮。这次我是专门来向你求援的,希望你能够看在我们是安答的份上帮帮我们”。
阿尔斯兰想了想,说道:“我很希望能够帮助你,莱赫尔,可是我们部落余粮也不多,现在只能送一些奶食给你们”。阿赫莽看到莱赫尔露出失望的表情,抢先说道:“除了奶食能不能给他们一些牛羊,这天这么冷不吃肉食怎么能行”。阿尔斯兰摇摇头说:“我们也是才遭受了佩彻涅格人的袭击,牛羊损失很多,确实没有多余的粮食”。这时候昆都咳嗽了一声,说道:“可汗,虽然草原上遭受了雪灾,但是听说黑海南方的安纳托利亚却是丰年,可以想想办法买那边的牛羊。”
阿尔斯兰想了想,说道:“你是让我去找约书亚?”昆都点了点头,凑到阿尔斯兰耳边说道:“如果能把莱赫尔这支马扎尔人拉倒我们的阵营,又能增加好几千兵力”。阿尔斯兰当即决定道:“那就事不宜迟,莱赫尔你先回去照顾你的父亲,我马上出发去找犹太商会看看能不能买到一批牛羊。”莱赫尔感动的一把抱住阿尔斯兰:“我的好安答,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阿尔斯兰拍拍莱赫尔的背,说道:“我父汗被卑鄙的佩彻涅格人杀死的时候,我体会过这种孤苦无依的感觉。我们发誓终生为安答,现在是该我履行我的诺言的时候了,以后整个草原都会知道,我阿尔斯兰的诺言比得上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