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繁站在河岸边,看着眼前这个正对着河面梳洗的青衣郎君。
他注意他许久了。
他的深衣不大合身,外裳过分宽大,显得衣服下面的腰和背格外的瘦。
然而配合上那郎君梳洗的样子,清丽妩媚,那体态远远看去,竟十分风流。
“目光灼灼似贼也,五郎你是在瞧哪家的女郎?”唐繁看去,只见他二兄拿着鞭子靠在马背上,笑嘻嘻地瞧着他。
唐繁哈哈一笑,抬手向往二郎肩上擂一拳,却被他反手接住。唐繁也不恼,一样的姿势倚在马背上,用手遥遥一指,“二兄你瞧,水边的那个青衣,究竟是郎君,还是个女郎?”
唐二郎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这个青衣,还真不好说。”说罢拿鞭子轻轻敲了一下唐繁的头,道:“你上去问问不就行了,何必在这唧唧歪歪。”
唐繁道:“我也想过,只是若是个郎君那还好说,但若是女郎,会不会有些冒犯?”
唐二郎笑道,“噫!你这小子,恁的蠢笨!倘若真是女郎,怕也是忌惮流民才扮成郎君的模样,你若真认错了,她还会觉得自己扮得像安下心呢!”
唐繁一想觉得二郎说得没错,于是打了声招呼,便悄悄地走到了那青衣人的身后。
然在青衣人身后站定,唐繁却犯了难。他本想弄出一些声响,待青衣人回头,他看了脸,想必男女自有分晓。
可任他在其背后鼓捣了半天,那青衣自岿然不动,安然自若地梳洗,连头都没抬一下。
唐繁又想着要不拍他一下,又怕若真是女郎,这一下唐突了佳人,父亲的马车就在不远处,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父亲眼皮下捅娄子。
想来想去,只得贸然开口。
开口前唐繁还心下惴惴,若是体态风流却貌若无盐,自己该如何收场。
后来唐繁才想通,那日日光暖,微风凉,纯白的柳絮飘在清凌凌的水面上,极致的清雅婉转,他方才喝了一点点的酒,微醺的感觉让他的心情有一种飘飘然的舒畅,只觉得在这赏心乐事下,高兴的像要飞起来。
这千般的美,万般的好,都是为了遇见那个人。
眼前的青衣回过头来,容颜姣好如花树堆雪,玉白的脸上三分惊惧七分探究,两条温山软水的长眉秀逸地舒展开去,更显得眉下那双黑曜曜的眼亮的肆无忌惮,像是唐繁在漠北见的比那圆月还亮眼的星子。
唐繁几乎立刻就肯定了,眼下这青衣,是个女郎。
那女郎缓缓站起了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微笑道:“奴家茂川曲氏。不知郎君……?”
唐繁赶紧回礼,“平陵唐氏。”
“平陵唐氏?”那女郎轻轻道,“忠义大将军?”
唐繁笑道,“正是家父。”
“大将军戍土安民,唐氏一门猛将如云,真乃国之栋梁。”那女郎道,语气中不无崇拜。
两人并肩回到众人聚集处,却是一路无话。
唐繁在她身边走着,虽是非礼勿视,却又总在不经意间窥到那女郎的侧脸,只觉如新月生晕,美艳不可方物。
大约是瞧着前面人多了些,唐繁想了想,撤后了几步,想来眼前这女郎头发湿淋淋的,同一男子一同走出怕是于名声有碍。却见她像是洞悉了他的心思般,朝着他感激一笑,唐繁连忙回礼,却见那女郎已经转了头去。
回到自己马车处用了饭,没来由的被二兄嘲笑了一顿,唐繁听说自家要在此处停留一晚,便索性找了个树荫乘凉,打算睡上一会。其他氏族有的人搬出了琴,有的正持子对弈,想来也都是和自家一个想法。
闭上眼睛前,唐繁见那女郎的婢女在河边洗衣,那女郎在地上铺了块席子,在马车的阴影里翻着一本线装的书,这般闲情逸致,怕是今日也不急赶路了。
唐繁闭上眼睛之前,那女郎闲闲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他心头微微一动。
我怎么会,有点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