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姚晨东的眼前不断地泛起简西的一点一滴。
她的羞涩,微笑,娇嗔,温柔,坚强,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般的美好重现。
姚晨东不自觉地蹲在了原地,失声痛哭。
简西从姚晨东的怀抱里挣脱开来,她想要逃,想要逃得越远越好,她冲回了办公室,姚晨东还想再努力一次,便追了出来。
这一幕恰巧被来访的刘湘看到,顿时三人僵持在原地。
刘湘即使再大大咧咧,此刻也能看出两人之间的问题。简西看了眼姚晨东,他想了想,退后两步,带着眷恋和不舍从楼梯口渐渐消失。只留下简西和刘湘四目相对。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解释。”刘湘把简西拉到了楼下的茶室,然后逼问。
简西低头抿着茶,一言不发。
“简西。”刘湘轻拍桌面,“你现在只剩下九分钟了。”
简西依旧不说话,刘湘知道简西的性格,于是使出了杀手锏:“简西,如果你不想没了我这个朋友,你就赶紧给我说!”刘湘的嗓门很大,安静的茶室里仅有的几个客人齐刷刷地看向她们两个。
简西没办法,只好开口:“解释什么?”
“解释你和姚晨东之间的事情。”
简西突然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羞愧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刘湘开启了挤牙膏式问答方式。
“我不知道。”
“那你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简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湘受不了了,“你是故意要气我动胎气是吗?”
简西没办法,只能说:“我真的不知道,刘湘,我现在心里很乱,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刘湘知道再这么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便说:“小西,我上次交稿一听到老王说你同意去云南我就知道不对劲,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为了卫斯明的事情,可没想到闹半天是为了姚晨东。”
“不是。”简西想要辩解,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无从狡辩,她的离开的确是因为姚晨东。
刘湘不能理解她和姚晨东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更不能接受简西和姚晨东在一起的事实。简西的支支吾吾更让刘湘单方面觉得他们两个一定做了对不起卫斯明的事。一向仗义凛然、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刘湘对简西极度失望:“简西,我看错你了!”
没有人能理解她和姚晨东,简西的心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寂寞和无助。他们的爱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割伤了身边的人,也割伤了周围的人。
也许,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深夜,姚晨东握着简西的项链,这是他原本打算还给简西的。但既然简西已经选择了离开,这条项链对她而言还会有什么意义呢?
曾经他以为,拥有了简西就可以拥有全世界,可如今,全世界都在告诉他,他不可能再有资格拥有简西。
他打开抽屉,将项链扔了进去,无意间又看到了卫斯明的手机。这是当时和简西分开的时候简西放进他口袋的,他将手机拿了出来,打开,手机还定格在卫斯明和简西求婚的那段视频上。卫斯明阳光的笑容,羞涩的表情,举手投足间对简西表达出来的那份爱触痛了姚晨东的心。他突然明白了简西想要逃离的心,这样的卫斯明,这样单纯的爱,这样刻骨的痛,谁又能轻而易举地想忘就忘呢?
罢了,全都是命中注定,姚晨东关上手机,将抽屉紧紧地推上,可还是忍不住取出了项链,紧紧攥着,看了又看,最后放进了口袋。一切都应该到此为止,谁的执念都不能改变命运。
刘湘思来想去还是不肯罢休,她是个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绝不放弃的人。她不顾展文博的反对,执意要上门去找简西,可简西没找到,却碰见了路璐。
刘湘和路璐也好久没见,虽然她知道路璐一直住在简西家,可是整个军区对路璐总是充满了流言蜚语,刘湘为免相见尴尬,所以一直没有来看路璐。这次倒好,撞了个正着。
“好久不见。”刘湘笑着打了个招呼。
路璐也回以微笑,招呼着刘湘进来。
“你是来找小西的吧,她们社里今晚开会,可能要晚一点回来。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不用。”刘湘客气道。
路璐看了眼刘湘挺起的大肚子,“恭喜啊。”
刘湘腼腆地笑笑,虽然她和路璐从小就认识,但是这么久没见也难免局促。
“那还是喝开水吧,孕妇喝饮料咖啡的也不合适。”路璐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刘湘突然想到既然简西不肯说,那以路璐和简西的关系,一定知道些什么,她想了想,便问出了口:“路璐,你知道简西和姚晨东的事吗?”
路璐一愣,其实她对他们两个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看着刘湘的神情,她也不知道这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知道一点,但是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路璐支支吾吾,但说的倒是实话。
刘湘恍然,原来姚晨东和简西还真有过这么一段,她内心更加气愤,她怪简西没有告诉自己,怪简西明明有了卫斯明还要搭上姚晨东,怪简西搭谁不好偏偏是搭上了姚晨东。
刘湘的表情便有些怪异,路璐不禁问:“刘湘,你没事吧?”刘湘这才缓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对了,简西和姚晨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知道吧?”
“好像是在卫斯明过世之后吧,具体的我真不清楚。”路璐也很为难。
刘湘的气稍微顺了点,还好简西没有一脚踏两船,不然她还真替卫斯明不值。
“那你觉得姚晨东怎么样?”刘湘试探地问道。
“我觉得,好不好,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路璐淡淡道。
刘湘还想问什么,就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小西,你回来得正好,刘湘来找你了。”路璐看到简西简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总算不用被刘湘抓着问八卦了。说完这句话路璐便溜回了房间,“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回房睡了。”
简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路璐早就一溜烟地躲进了房间里。
刘湘一脸正经地看着简西,简西无奈,她知道刘湘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问清真相绝不罢休。
“简西。”刘湘清了清嗓子,“我这是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就实话实说,要不我转身就走,绝不再来。”
简西放下手中的包,坐在了刘湘的边上:“你要我从哪里开始说?”
“从你什么时候对他动心开始说,从你和姚晨东什么时候眉来眼去开始说,总之,我哪里不知道就从哪里开始说。”
简西想了想,便将她和姚晨东之间的故事挑了个大概和刘湘说了,不过她刻意避开了实习时候的一些事情,免得惹得刘湘心里更加不开心。
“然后呢?”刘湘着急地问道。
“没有然后了啊。”
“什么叫没有然后了?你们就这么结束了?”刘湘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不再是责难,更多的变为关心。
“还能有什么然后?”
“你舍得吗?”刘湘问,“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还能舍得吗?”
刘湘问到了简西的心痛处,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她可以永远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她可以当姚晨东和自己从来就没有过交集,她可以一直回味她和卫斯明的那段感情。她的人生会变得更加纯粹,她的爱也不会再有这么多的痛苦。可人生的轨迹就在和姚晨东相交的那一刻完全改变。
“不舍得又能怎样?”简西叹了口气,“我们选错了太多次,所以这一回,我们谁都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那姚晨东呢?他怎么说?”
“我不想听他说,我怕自己又会忍不住,我怕卫斯明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简西低下头,满脸的痛苦。
刘湘也知道姚晨东的性格,在这个风口浪尖,他还能说什么,一边是自己的兄弟,一边是自己爱的女人,他应该也是彷徨的吧。
“所以你就选择逃走,去云南?”
简西轻轻地点头。
“姚晨东简直就是世界头一号的大笨蛋!”刘湘突然骂道,“喜欢一个女人还不敢追,现在女人要走了,还不追。怎么着?他还以为所有女人都会对他投怀送抱啊。他还以为他自己是布拉德·皮特、汤姆·克鲁斯结合体啊!孬种!”
刘湘越骂越响,连房里的路璐都听见了,她想要出去为姚晨东说些话,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好了好了,刘湘,别说了。”简西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刘湘的声音响得估计连隔壁邻居都听见了吧,“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刘湘这才消了消气,她顺手拿起桌上的水,一口气便喝了下去。
“你不反对我和姚晨东在一起?”简西问。
“反对啊!”刘湘义正词严,“有这么好的卫斯明你不要,非要那个一脸晚娘样的姚晨东。”
“那你还让姚晨东来追我?”简西觉得刘湘一定是思觉失调了。
刘湘不假思索地说:“我反对得了你的人,还能反对得了你的心吗?你心里装着姚晨东,我要是能强行把他删除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干着急吗!”
刘湘不愧是刘湘,她是一个敢爱敢恨、敢争取敢放弃的侠义女子,简西有时候会想,如果她的性格有那么万分之一刘湘的样子,可能在三年前,她就会大声告诉姚晨东:我喜欢你。在三年后,她也会大声地告诉卫斯明:我们不合适。
“刘湘,谢谢你。”简西突然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不怪我,谢谢你理解我。”
“打住。”刘湘说道,“一件事归一件事,我理解你对姚晨东的爱,并不表示我不怪你。枉你还说我是你多么多么好的朋友,这事儿到了这份上,还要我逼问你才说,我可怪着你呢。”刘湘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反而让简西安心不少。
“好好好,你怪我,那你说要我怎么补偿你。”
“我想要你好好的。”刘湘突然变得一脸的认真,“我想你一直都好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说实话,我不舍得你去云南,逃走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现在,我尊重也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刘湘的一番话让简西感动不已,这个时候,总算还有人能够愿意站在她这边,理解她,包容她。
人生有太多的未知数是我们无法预计的,即使路在脚下,你也不能每步都走得顺畅。
离简西去云南的日子越来越近,姚晨东尽量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他不分昼夜地加班,连周围的同事都看出了他的不寻常,可就在这个当口,姚晨东的母亲又来到了上海。
这次来的目的,还是为了姚晨东的婚事。姚采采曾经旁敲侧击地让母亲别为姚晨东的婚姻大事操心,可话还没说完,黎素萍便起了疑心,觉得姚晨东一定又会故技重施,她更加不放心,于是决定亲自再为姚晨东安排一门婚事。
黎素萍一来,姚晨东更是不顾所有的工作,想避开母亲的责难,避开所有可能出现的狂风暴雨。所以母亲来了好几日,姚晨东还没现过身。姚采采曾经几次偷偷打电话给姚晨东报信,姚晨东都当作不知道,他想等到简西走了之后再见母亲,这样所有的话他都可以编得更加理所当然。
可该来的总要面对。就在简西要走的前一天。采采的生日,叶琛不合时宜地安排了一场生日宴,姚晨东没法再躲。
黎素萍看见儿子憔悴的样子,不禁心疼道:“你看看,没个女人在身边就是不像话。”
姚晨东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吃着菜。姚采采用胳膊肘捅了下叶琛,示意他解围,叶琛会意,连忙说道:“今天是采采的生日,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干一杯,也祝我们家采采生日快乐,永远年轻漂亮。”
大家顺势举杯相贺,但黎素萍还是喋喋不休:“你看看人家叶琛,结了婚之后的男人才不一样。”
采采实在听不下去,“妈,难得吃顿饭,你就别挤对我哥了,他是工作忙,没时间恋爱。”
“呵,是因为没时间还是因为时间都被不知道哪个小妖精勾去了吧。”黎素萍对简西的存在一向刻薄。
一句话让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姚晨东依旧忍着,没有出声。
“来来来,妈,您吃这个鳜鱼,这是我们这儿的特色菜。”叶琛见形势不对,赶紧绕开话题。
黎素萍不肯罢休:“晨东,我跟你把话说开了,这次来,主要还是为了你的婚事,我不管你在这儿和谁在一起,但是婚事必须由我做主。”
“妈,我都说了,哥没女朋友,上次是我开的玩笑,您怎么就当真了呢!”采采赶紧开口。
“你闭嘴,别以为你们兄妹两个打的哑谜我会不知道。”黎素萍喝止住了采采,“你哥那点心思我还看不透吗?”
姚晨东紧紧地抿住双唇,一言不发。
“要不是那个简西,你现在早应该和路璐结婚,你爸爸也不会被你这个不孝子气死!”黎素萍越说越来气,“我早就知道放你来上海就一定不会有好事,这个害人的妖精还想害我们姚家到什么时候。”
母亲对简西的侮辱之言让姚晨东再也忍不住,他站起身来,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说:“妈,我再说最后一次,没有简西,也不会再有简西。所以收起你对她所有的侮辱,没人硬要勾搭你的儿子,你也太高看了我的魅力,我们姚家的魅力。”说着,姚晨东转身就朝门外走去,没等黎素萍反驳,他又一回头,“还有一件事我也想告诉您,在这个世界上,我想爱的、想娶的,只有简西一个女人。既然现在永远得不到,那您就对我的婚事死了心吧。”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没法和爱的人在一起,但他总有办法拒绝爱上别人。
“你……”黎素萍倏地站了起来,想要斥责姚晨东的言行,却一阵发晕倒在了饭桌上。
“妈……”姚采采一声尖叫,姚晨东回头,发现母亲已经没有知觉地晕了过去,叶琛上前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叫救护车,马上送医院!”
急诊室外的姚晨东呆呆地靠着墙壁,双拳紧握,双眼紧闭,气愤、懊恼、恐惧齐齐涌上了心头。当年父亲急救的场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而今天,又是因为他的冲动任性,让母亲再次陷入危机,姚晨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混蛋是畜生。姚采采在叶琛的怀里,早就哭成了泪人,虽然叶琛极尽所能安慰妻子,但也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才从急诊室出来,黎素萍的心脏严重阻塞,需要立刻做心脏搭桥手术,姚采采一下子瘫软下来,完全没了主意。
姚晨东签字同意手术,并让叶琛先带着妹妹回家休息,他在这里等消息。姚采采本来不愿意,但是在两人的坚持下,只好先回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术室外的灯依旧亮着,姚晨东双手紧紧相握抵在下颚。一夜的担惊受怕让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此时此刻,他孤独无助,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多么希望能有个人在身边给他力量。他从口袋中拿出项链,轻轻握在手心,他需要简西,需要她在身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离简西登机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离简西的距离也将越来越远。
手机突然响起,原来是刘湘。
“姚晨东,你混蛋!”姚晨东刚刚接起电话,刘湘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怒骂,“你还是男人吗?小西今天就要走了,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电话这头的姚晨东任由刘湘数落,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不用说话!”刘湘很了解姚晨东,她知道此刻不会得到姚晨东任何的解释,但是她实在看不下他如此孬种的行为,“你就听我说。你知道小西为了逃开你才去的云南吗?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说什么对不起卫斯明,全是借口!你根本比不上卫斯明,你这样不仅对不起卫斯明,更会让卫斯明看不起你!你根本配不上小西,你就是个白痴,混蛋,你……”刘湘词穷,再也找不出词来骂人,“总之,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去机场给我把简西追回来!”说着,刘湘便挂断了电话。
姚晨东沉默了,他将头靠在墙上,静静地思索。
简西已经拿着行李准备去机场,她故意选了早班机,这样就可以让大家别来相送,没有再见的泪水,就不会有离别的伤感。
在机场,简西接到了刘湘的电话。
“小西。你在哪儿啊?”
“已经到机场了。”简西一夜未睡,索性起了个大早到的机场。
“这么早?”刘湘诧异。
“嗯。”
“姚晨东找过你吗?”
简西咬了咬唇,“没有。”
“这个姚晨东,骂成这样了也没反应。”刘湘气愤地说道。
“你找过他?”
“何止,我还把他彻彻底底地骂了一顿。”刘湘在电话里的语气依然气鼓鼓的。
简西叹了口气,“刘湘,你别这样。”
“怎么?你还不舍得啊?”
“不是……”简西想要解释,刘湘已抢着说:“他这种男人就是该骂,骂醒了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小西,你别护着他,他这样的男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简西无奈地说道:“好了,都过去了。”
刘湘还想说什么,突然尖叫了一声。
“刘湘,你怎么了?”简西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吓了一跳。
“啊……”刘湘又一次尖叫。
“刘湘,你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了?”
“小西,救命!”刘湘痛苦地喊道。
简西一下子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说道:“出什么事了?展文博呢?”
“我……我好像……要生了!文博去北京开会,今晚才回来!小西,我肚子好疼……”她的声音虽然尖锐却越来越轻。
简西吓得不轻,立刻说道:“你等我,我现在马上来。”
简西一边冲出机场,一边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黎素萍的手术非常成功,姚晨东在手术室外也算是松了口气,他看了看时间,简西马上就要登机,他拨了简西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接通。
回想着刘湘刚才的一番话,姚晨东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论结果是什么,他都不想自己再有遗憾,他冲出了医院大门。
可就在此时,简西正陪着即将生产的刘湘冲进医院,刘湘一路叫唤,吓得简西眼泪直流。进产房时,刘湘吓得让简西陪在她身边,听着刘湘的一直惨叫,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和痛苦,简西的情绪跟着刘湘频繁的阵痛起伏不定。直到一声清脆的哭声打破了所有凝重的氛围,新生命的降临伴着阳光,像是驱赶了所有的阴霾。
简西帮刘湘擦拭汗湿的额头,“快被你吓死了。”
刘湘虚弱道:“没想到小家伙那么性急地要出来,这才七个多月。”她睁大了眼,“孩子没事吧?”
“没事,你刚不是听见他的哭声了,比谁都响亮。”简西笑着说。
刘湘这才放下心,实在是体力不支,睡了过去,简西的心也松了不少,当护士抱着刘湘的儿子来到简西面前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了生命的魅力,那么的干净纯洁,那么的幸福甜蜜。
“以生为缘,便有老死。”简西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生命的必然规律,卫斯明的死,刘湘孩子的生,万物循环不息,有了生的美好,仿佛死亡也变得不再这么可怕。
简西去办理相关的入院手续,却在大厅里遇到了姚采采。
“简西。”姚采采先看到了她,“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没等简西回答,姚采采便开了口,“是我哥叫你来的吧,简西,我劝你还是先回去,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简西纳闷了,“怎么了?”
姚采采继续说道:“现在我妈妈这个样子,你来了不但不能解决问题,更是雪上加霜,你就不怕我妈到时候旧事重提,新仇旧恨一起给算了?”
简西彻底蒙了,什么旧事重提,什么新仇旧恨,虽然她和姚晨东在一起确实是双方家长都不知道,可也没有到这种程度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简西一头雾水。
姚采采吐口气:“简西,我知道你跟我哥的事我不能插手,也没法插手。但是我也想提醒你一句,虽然我哥爱你、疼你、保护你,但是他也有受不住的时候。他心里有多苦你知道吗?”
简西还是莫名其妙,她知道姚晨东的苦,但是仿佛没有自己想得这么简单。
姚采采见简西没有反应,有些生气,“你到底了解我哥吗?你到底知道他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简西被她说急了。
“三年前,我哥已经为了你众叛亲离,现在,他又为了你和我妈起了冲突,你是要我哥失去多少东西才能安心?”姚采采的口气也冲了起来。
三年前,简西的脑里一阵轰鸣,“三年前怎么了?”简西问,她的声量陡然拔高,姚采采也为之一惊。
“三年前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简西摇了摇头:“你快告诉我,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姚采采不敢相信,简西和路璐这样的关系,她竟然会不知道姚晨东的事情,“路璐没有告诉你?”
“路璐?!”简西更感到不可思议,“关路璐什么事?!”
姚采采这才明白,简西真的是一无所知,看来姚晨东把简西保护得很好,他不让简西知道一切他的往事,也不让简西与他一起分担这样的痛苦。
“看来我哥是真的爱你,简西,如果你是个值得我哥爱的人,就应该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姚采采叹了一口气,“其他的我不便多说,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探望我妈的好时机,你还是先回去吧。”
简西被姚采采彻底说蒙了,还不等她追问,姚采采已经在人群中消失,只留下简西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考虑良久,她拨通了路璐的电话。“路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简西单刀直入。
“啊?”路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上飞机的简西会没头没脑地打来电话问这个问题。
“姚晨东,你是不是知道姚晨东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简西耐着性子追问。
路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路璐,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我……”路璐语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西,你听我好好说。”
接着,路璐将她和姚晨东的故事告诉了简西。她能隐约听见电话那头简西的抽泣声。
“小西……”路璐试探地问道,“你还在听吗?”
“嗯。”简西哽咽地回答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对不起,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事,但是我和姚晨东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们……”路璐想错了,她的本意是不想让她和姚晨东的过去伤害到简西和姚晨东之间的感情,她没想到她故意抹去的那段过往,居然是姚晨东为简西所承担的所有磨难。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简西自言自语,她挂断了电话,她不想再听,也没有勇气再听,她一直以为姚晨东和她承受的痛苦一样是源自卫斯明,可原来,他所经历的要多得多,要痛得多。
曾经,简西还想过要自私地逃离,留下姚晨东一个人独自清醒地承受。她还天真地以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她竟然把所有的痛苦又一次推给了姚晨东,把所有的孤独又一次还给了姚晨东。
姚晨东赶到机场,去昆明的那趟航班早就起飞,姚晨东无奈地看着航班信息,终于还是没有赶上,终于还是留下了遗憾。
姚晨东垂头丧气地回到医院,黎素萍刚刚苏醒,姚晨东还想道歉,她却故意别过头去,不想理会这个不孝子。
姚采采把哥哥拉了出来,说道:“哥,妈现在这样,你还是别来的好。”
姚晨东退出了病房,采采也跟了出来。
“哥,你也别让简西来,这个时候真的不合适。”
“简西?”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妈现在这样,就算是简西来了也表不了什么心意,只能添乱。”
姚晨东拧起眉头,“她来过?”
“早上来过,我看着情形不对,让她走了。”
“早上?什么时候?”姚晨东激动地捉住姚采采的手问道。
姚采采也迷糊了,“就……就在刚才啊,哥,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姚晨东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
天渐渐阴沉下来,姚晨东不顾一切地往简西家赶。他疯狂地按着简西家的门铃,可出来开门的却是路璐。
“小西呢?”路璐一开门,姚晨东便冲了进去。
“她不在。”路璐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姚晨东。
“小西没去云南是不是?”
路璐迷茫地点了点头。
“她在哪儿?”姚晨东问。
“我不知道。”
路璐还没来得及告诉姚晨东,简西已经知道了三年前的事,姚晨东已匆匆离开。他边走边拨打着简西的电话,但是电话虽然接通,却始终无人应答。
空荡的大街上,姚晨东迷茫地在原地徘徊,同是天涯沦落人,此刻的简西也正在街边彷徨着。
她看到了无数个姚晨东打来的电话,她不知道接起电话该和他说什么。走着走着,她竟走到了那个他们曾经定情的电话亭。
简西推开电话亭的门,将自己反锁在里面,她静静地回忆起那晚她和姚晨东的相拥,这是属于他们的小空间,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肆无忌惮地相爱,才能互相拥抱着缓解内心的伤痛。她似乎感受到了姚晨东的温度,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他们似乎只要拥有了彼此的爱,便能存活下去。
姚晨东闭上眼睛,他努力地回忆着他和简西的过去,所有的甜蜜和纠结,像是化成了一幕幕的电影闪现在他的眼前,姚晨东这才明白,所谓刻骨铭心的相爱,就是即使爱得多痛多伤,也同样念念不忘。他根本无法割舍简西,无法割舍他们之间即便是痛苦的回忆,他欠简西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欠她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他必须找到简西,他必须重头来过,他必须弥补简西所失去的一切美好。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切的源头,对,就是那个地方。姚晨东的心颤了下,他仿佛能感应到简西的气息,没错,就是那个地方,那个让所有伤痛开始的地方,那个让他们的爱开始的地方。
姚晨东加快了步伐,风零乱地卷起路边的树叶,他疯狂奔跑,却似乎想通了很多东西。没有人能躲得过爱情的磨难,我们可以怕痛怕伤,却不能克制不爱。他爱简西,他必须要为这份爱负起责任。
爱是一种承担,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承担。
他掏出口袋里那根项链,吊坠在风的吹拂下静静地指向了姚晨东,他露出了一丝坦然的微笑,这就是简西的心,也是他命里注定逃不开的爱。
远远的,姚晨东看到电话亭里简西的身影,他兴奋地对着电话亭大叫:“小西……”
简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听到了姚晨东的声音,转身望去,远处的竟真的是姚晨东飞奔而来的身影。她再也顾不了这么多,打开了电话亭的门,隔着马路,两人四目相接。
姚晨东停住了脚步,他拨通了简西的电话。
这一次,简西终于接了起来。
姚晨东举起手中的项链,吊坠又一次平稳地指向了他自己:“小西,你相信命运吗?”
“嗯。”简西颤颤地说道,她看到了那条项链,那条她本以为早就弄丢了的项链。
“你逃不开我的。”姚晨东微笑地看着她,那种笑意仿佛浸润了所有的爱,也温暖着简西的心。
“为什么没走?”姚晨东问。
“刘湘……刘湘突然肚子疼……她早产了……”简西语无伦次地说。
“那如果没有刘湘,你会上那班飞机吗?”
“我不知道……”简西咬了咬唇,可还未等她思索,姚晨东便替她回答:“你不会的,我的小西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他懂她,简西又一次看到了姚晨东脸上那种自信迷人的笑容,就跟三年前的他一样,就是这个眼神,让所有人都会为之沉醉的眼神。
可这一次,所有的魅力都只为简西绽放,所有的爱都只驻足在简西的面前。
“为什么?”这次换简西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三年前的事情?”
“你知道了?”姚晨东微微皱眉。
“别皱眉。”简西突然说,“你为了我皱了太多次的眉,为我付出了太多的痛苦,我希望你好好的,晨东,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姚晨东复又微笑,“小西,有你这句话,我所有的痛都是幸福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会吗?”简西不敢相信,她每次以为的美好,到最后都会成为泡影。
“会。”姚晨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相信我,小西,我会给你一个未来,我们会幸福的。”
简西喜极而泣,她相信姚晨东,这一次,无论再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无论再经历怎样痛苦的纠葛,她都选择相信姚晨东,相信他们之间的爱。简西想要奔向姚晨东,奔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你别动。”姚晨东说,“我来,你等我,我不会再做感情的逃兵,我向你保证,今后的一切我都会承担,你只要站在那儿,等着幸福来临。”
简西甜蜜地点了点头。姚晨东挂断电话,迈开步子,往前奔去。
风声呼啸而来,卷起了满地的尘埃,简西举手挥去眼前的灰尘,说时迟那时快,远处路口一辆货车正朝着姚晨东飞驰而来。
风声太大,姚晨东没有听见汽车的声音,只见简西朝着自己大声地说些什么。姚晨东眼里只有简西,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变化。
简西突然往姚晨东飞奔而来,姚晨东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简西一把推开,只听货车一阵嘶鸣,“嘭”的一声,简西从姚晨东的视线里急速消失,姚晨东的心突然沉到了谷底,全身一阵寒冷,只见血泊之中的简西微微地挪动着身子。姚晨东疯了似的奔过去,简西双目直直地看着姚晨东,伸手想要什么。
“小西……”姚晨东脱下外套,紧紧地抱住简西,想要维持她身体仅有的温度,“别怕,没事。”他像是在安慰简西,也像在宽慰自己。
“给我……”简西指着姚晨东的手。
“什么?你要什么?”姚晨东问。
“项……链……”简西口齿模糊,吃力地说着。
姚晨东顺着简西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他手中的那根项链,他明白过来,他拿起项链,为简西重新戴上。
“小西,你别扔下我一个人,求你,别扔下我一个人。”
戴上项链的简西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小西……”姚晨东抱着她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