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大丧,天下俱哀。
魏世宗崩于皇极殿,皇后温氏临尚书台,以皇长子柩前即位,改元弘泰,尊皇后温氏为皇太后。谨尊先帝遗诏,尊渤海王为摄政王,新君行冠礼之前,军国大事若有不决者,兼取太后的意思。
初为皇太后的温子鱼笑着抚摸自己头冠上的珠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玉蝉,这么多年,哀家也算是熬出头了。”
玉蝉亦笑道,“如今太后君临天下,可别提这几年的晦气事了。”
太后的嘴角勾起了弧度,“外头的天真是美啊。”
玉蝉道,“太后,这五百里江山比这归定城美多了。”
皇太后慢慢的站起来,“是啊。江山美极了。”太后的又道,“这五百里的江山,换不回子廉。”
玉蝉蹙眉,“太后。。”
皇太后转身,“罢了罢了。我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玉蝉正想说些什么,有宫人来报,说是渤海王妃求见。
渤海王妃温海娄,乃是太后的妹妹,出嫁渤海王,几十年来,渤海王不敢纳一妾。王妃虽说剽悍,可到底也是一个女人。她能容忍渤海王偶尔在外头偶尔花一下,可是,要是渤海王想带回家。。呵呵。
话说当年渤海王刚刚娶了温王妃,还没有摸清王妃的脾性,在外头闹了一个晚上,带了一个美丽的婢女回家,王妃笑呵呵的,真把她当婢女,赏赐给了门丁。。
渤海王。。风中凌乱。
渤海王妃来后,太后打发走了所有的婢女。
“海娄,新帝刚刚登基,怎么风风火火的入宫了?”
王妃道,“姐姐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皇太后思索了片刻,“宫中太妃太嫔俱移宫安置,府中姬妾未至,哀家已经命王妃商氏列册了。”
王妃叹了一口气,“太后莫不是忘了记了萧氏。”
皇太后的语气突然变得清冷,“王妃今日来是找哀家不快吗?”
王妃立马跪下,“请皇太后息怒。萧氏乃是新帝生母,不论太后承不承认此事,这都是事实。也许太后今日能让六宫不言,可以后呢?万一太后一朝崩逝,那我温氏族人呢?太后莫不要忘了,吕后大封诸吕强外戚,死后倾覆不过转瞬之间。”
皇太后微微眯着眼,“你是说,哀家是吕后?”
王妃道,“妾身非也。太后有吕后之才而无吕后之恶。可世无定事,难保。。”
皇太后似乎被说服了,沉默了一会,道,“那可说说,哀家该怎么办?”
王妃道,“太后既然舍得给先帝宠嫔谢氏一个太妃之位,何不赏赐一个太嫔或者太贵嫔之位,位分不需太高,只要尽一份心便可,他日皇上成年,也可有一份交代。”
皇太后淡淡的一笑,“你起来吧,哀家知道了。”
王妃说了片刻,退了出去。
皇太后问道,“玉蝉,你说王妃之言,有几分真心呢?”
玉蝉笑了笑,“王妃于太后均出于温氏,为温氏子女,自然以家族为先。王妃之言未必没有道理,太后从前,的确有些苛责了。”
皇太后道,“哀家明白。哀家膝下无出,唉。。”
玉蝉突然跪下,“太后既然舍得给萧氏加尊,为何不加封宫中为位太妃?”
皇太后突然笑了,“玉蝉,这些年,也只有你懂得哀家。”
皇太后唤来了内侍监的人,“传哀家懿旨,所有先帝嫔妃,俱加封一级,妃位以上,奉偏妃殿。你再去替哀家晓谕六宫,尊新帝生母萧氏为奉圣夫人,迁居太妃殿,居嫔妃之右。赏赐那些你随意从库房里挑些给她吧。”玉蝉正准备转身时,太后唤住了玉蝉,“你传话出去,让哀家的父亲,保举萧氏的兄弟做个列侯吧。”
——王府
“宫里有消息了。太后尊萧氏为奉圣夫人,居嫔妃之上。”
王妃玩弄手中的玉镯,“奉圣夫人?”
婢女答道,“是,宫里从未封过夫人一号。”
王妃冷哼一笑,“从前没有,如今有了。姐姐不过是觉得,那样一个低贱的浣纱婢,跟她同尊为太后,百年之后,她与先帝同葬陵寝,那个浣纱婢葬陪陵,她当然心里不舒服罢了,所以以夫人之号,萧氏便不算是先帝嫔妃,没有册文,内务府的妃册便没有此人,不入宗庙社稷。后人史书,只当皇上生母不详!或者干脆就是她的亲子,当真好手段!”
婢女道,“王妃今日说给太后的,的确是险啊。”
“她太心狠,她在先帝尸骨未寒之际,便杀了先帝宠妃,她这样的性子,只怕温氏一族。。”说道这里,王妃的心一跳,“不行!虽说如今皇上已有皇后,但我温家的女儿,一定要入宫!只有这样,温家才能在她的狠毒下有一线生机!”
——温府
“海娄,你这样做,怕子鱼有什么不快啊。”温子安道。
王妃略带请求,“父亲大人,入宫之后,以妃位侍奉在侧,未必不可,商氏的后位,未必稳固。”
温子安道,“皇上乃是太后养子,商后与皇上乃是贫贱之家,若是贸然废后,只怕会让太后与皇上心生嫌隙。入宫仅仅是妃位,温家也不见得舍得自己的女儿。”
见海娄不语,温子安又道,“海娄。你就是太聪明了!旁人走一步看一步,你却早已经看了十步。自古从未有长盛之理,盛极而衰,天道也。我温家,也逃不过。你在王府,子鱼在深宫,哪里能同日而语呢?平心而论,你忍心让福惠入宫吗?”
王妃勉强笑道,“父亲大人说笑了,福惠与皇上乃是堂兄妹,哪里能侍奉在侧呢?”
温子安叹了一口气,“奉圣夫人之事,虽然不妥,可已经给了名分,再逼她,实在不妥。明日就要正式册立商后了,王府姬妾也有了名分,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便说服族中众人,送妙玉入宫,如果你输了,这事就不许再提了。”
王妃轻笑,“好。赌什么?”
温子安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赌哪个姬妾位分最高?”
王妃笑道,“这有什么好赌的。从前王府就一个侧妃一个美人。莫非粟美人还能比甄妃位分更高吗?”
温子安眯着眼像,极了一只西北苍狼,“所以你觉得甄妃位分最高了?”
王妃亦笑,“当然。”
温子安拿了两张纸,“写吧。”
王妃写下了甄妃,却不知温子安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宇文夫人待海娄走后,问道,“家中本来就打算让妙玉入宫侍奉的,怎么今日老爷还和海娄打赌呢?”
温子安道,“我这两个女儿,子鱼太狠,海娄太聪明!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次日清晨。
王府姬妾于昭华门楼,听奉太后旨意。
正午十分,玉蝉领着太后,登上门楼,太后命玉蝉宣读旨意。
“尔正妃商氏,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今以地母慈德,册尔为皇后。奉长乐之春晖,勗夏清冬温之节,布坤宁之雅化,赞宵衣旰食之勤,恭俭以率六宫,仁惠以膺多福。钦此!”
商氏三拜太后,“妾定当尽心奉上,绵延后嗣!”
太后曰:免礼!
玉蝉又道,“尔侧妃甄氏,美人粟氏。端赖柔嘉,丕昭淑惠。尽心奉上,诞育皇嗣,今承皇太后懿旨,册甄氏为宁妃,粟氏为丽嫔。愿尔等翊辅坤仪,荷鸿庥于方永。钦此!”
两位嫔妃更是行大礼,拜了三拜,“皇太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海娄是在家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我赢了。”
温子安笑了,拿出了两张纸条,“你看过了吗?”
海娄疑惑的接过了纸条,第一张是自己的自己,写得甄妃,当她打开第二张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惊讶,她明白了,她的父亲,的确比她更机智。
那张纸上,写着妙玉二字!
不论她是输是赢,温家的女儿,都会入宫侍奉于侧。所以这个赌,从一开始,就只是温子安在戏耍自己的女儿。
温海娄突然笑了,笑得十分的温和,“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