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与迅疾
春水明如镜,桃花雨带香。江南春色明净姣美,看着桥上的行人,光阴就这样随着行人的脚步悄悄地溜走了。
住进西栅临水的屋子里,窗外就是幽幽绿水。夜深沉,艄公和渔夫都消失在河面上,水面是一面光滑如丝的黑色镜子。温软的橘色光影,微微摇曳,看起来像一朵朵莲花。
我趴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夜风吹过来,丝丝凉意。想起白天他们从河面上经过,相遇,打招呼,相视一笑,亲切得就像一家人。现在他们都归家,也许早已进入梦乡。我也掐灭了烟,躺回床上,抬头看见乌木的横梁,心里觉得,这就是人间的桃花源,而我是那武陵渔人。过客的惆怅又弥漫心中。
住的房间是刘若英来乌镇宣传时住过的,作为乌镇民宿的样板间,很多人慕名前来。我是第一眼就被这临水的洒满阳光的木制露台吸引,坐在儿时那种小藤椅上,对着水发呆。阳光晒在脸上,痒痒的,好像被人逗弄,轻啄亲吻一样。
来到乌镇几天,我的作息变得正常了许多。每晚最迟十二点也就睡了,这在北京,是很难办到的事情。可知一个地方,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
睡梦中,听到河面打桨的水声,就知道有船经过。坐到堂屋的八仙桌边会喝到房东叔叔磨好的咖啡。早餐中西合璧,任君选择,丰富得让人想哭。可爱的房东阿姨会一直很体贴、很热情地问,要不要加点小菜?粥够不够?不怕你吃得多,就怕你吃不好。多年出差在外,习惯了星级酒店欧陆式早餐,彬彬有礼不过不失的服务,似这等亲情式的,反而会让人放松、亲切,又因着陌生,生出浓浓的感激。
乌镇民宿的经营者多半就是房子的主人,西栅整修之后他们由镇外返迁回来,回到熟悉的生养之地。房子里沉淀下来琐碎温柔的生活气息,如旧梦,妥帖如旧衣。生活在此处,自身就有了归属感。几乎每一栋民宿的阿姨和叔叔都是一样的热切体贴。
我喜欢他们妥帖的人情味,江南人特有的细致、热络。就像《桃花源记》里的村民:“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淳朴而热情,见到远客来会倾其所有招待。每当我吃得很满足的时候,阿姨和叔叔也露出很满意的表情。如果说有什么让他们介意和失落的事情,那就是客人对他们的招待不满意。
信步在老街上,走累了就坐在河岸边,喝一杯胎菊,看身边年轻的男女追逐嬉闹。他们是很幸运的,很年轻的时候就能拥有一个淡泊安宁的环境。出生、成长在这里,生活清淡喜人,享受着很多成年人在外苦心寻觅的宁静。
我总是在想,这里的人是不太适应去外面的,就像桃花源的人不能适应外界激烈的生活。心里会疲累,觉得不甘。有了一个美好的标准比较,会觉得有些奋斗不值得。但也许现在他们自己并无意识,还想着要出去看一看,闯一闯。
民宿倒映在河面。杨柳如丝,乌灰木屋灰白门窗,简约饱满的色调,浓郁质朴的生活气息,偶尔有人撑船经过,遗下一线涟漪,波影如碎金。
春水明如镜,桃花雨带香。江南春色明净姣美,看着桥上的行人,光阴就这样随着行人的脚步悄悄地溜走了。喝着茶,唇齿里丝丝余香。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提前成为了养老族,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静静老去也很好。
乌镇,西栅。是一个适合回忆的地方。抑或它更适合一些有故事的人,安静地生活,忘却起程。一段故事的开始和结束。
这两天去黄磊的酒吧“似水年华”拍照、蹭网,和管事的厮混得熟了。前几天乌镇巨冷的时候,这个酒吧是全镇最温暖的地方,就恋上了。
偶然地,在书架上找到《暗恋桃花源》的剧本。这是我非常钟情的一部话剧。它如是新径,我得以由此进入古老的桃花源,看见别样的风景,挖掘到更深邃的意念。在西栅这个如桃花源般静美的地方重读,委实别有意趣。在一个气场投契的地方,思想得也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