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天,瑞亲王央谨在青龙山遇难生死未卜的消息百里加急般传到了帝都。矛头全部指向了青龙寨,毕竟人是在青龙山出事的,青龙寨当然首当其冲。
皇帝大怒,在朝中宣布了一道圣旨,三位皇子中谁能平定青龙寨,谁就是太子人选,一时朝堂上下哗然,皇帝这意思,原是想将太子之位给了瑞亲王,而不是三位皇子中的一个,这就让原本名正言顺的太子之位来的不那么正经了,这也难怪,此旨一颁,三位皇子都没了动静。这次皇帝颁布的旨意,不禁令人遐想。越操之过急,越暴露自己的底细。
最令人吃惊的是,一向谦让的二皇子主动请缨,在其他两个皇子按兵不动时接受了这项任务。这个消息几天后传到了南方五城,同样传到了青龙寨。
在悬崖下困了八日,央谨的伤已经完全恢复,弋缈有时醒来,但时间不长又会睡过去,不知多长时间才能再次醒来。
今日应该是十五,洞外的夜空上挂了一轮满月。照进洞内的月光十分柔和,央谨抱起睡着的弋缈,走到洞外,让两人一起靠在洞外的果树上,“阿归,你看今夜的月多好……”只说一句,便没了下文,央谨闭了眼,白色的衣袍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夜风暖暖地吹来,弋缈耳边的一缕发丝舞动,弋缈手指微动,缓缓睁开双眼。“央谨……”
上次弋缈醒来,还是两日前的午后,央谨将她靠在果树下,阳光照着她,远远地,她看到了他在溪边浣衣,那夜她听到了他的话,那一刻,她想如果能够永远待在这里多好。
“我们何时离开?”弋缈问。
央谨静静地看着她,答到:“不久后。”
青龙寨里,黑衣女子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男子,没有震惊,只有满目的了然。
“木子清。”黑衣女子道,又问男子:“你呢?”
男子满脸笑意,毫不在意地躺在女子的躺椅上,“云山启筠,不记得我了吗?”
云山启筠。
木子清面色凝重,恍惚中,男子自云山雾海中缓缓走来,笑着乞求她:“让他,不要再痛苦了,好吗?”他的笑,那么刺眼,那么心痛。
“你是谁?他又是谁?”
“他?是谁?”启筠看着她,锐利的目光让她不敢直视。这些年,无数次的带领青龙寨人与南方五城中人的战斗,生死难料,她都不曾害怕,只是眼前这人,明明只是对她笑,她却有些害怕。
沧海的浪不断翻滚,卷起更大的波涛,仿佛从远古传来什么声音,只是被沧海阻隔,让人听得不真切。
“你何时放了那个人?”启筠问。
木子清看着启筠,严肃道:“你是说,瑞亲王央谨?”
“不然还能有谁?我解了你的玄机,却没能找到他,连同那个人也失踪了。”
木子清听着启筠的话,不明他话中之意,“我也不知,你难道不知当日有人刺杀他?还诬陷到了我青龙寨,还是你认为是我青龙寨做的?”
“你应是掌控玄机之人,怎会不知他到了玄机何处?”启筠问。
木子清淡淡道:“这次因为你的闯入,玄机已脱离我的控制,所以我并不知道。”
央谨失踪后十天,临亲王央陌奉命带领一队人马来到青龙山,将青龙山封锁,开始寻找央谨。二皇子央恒领旨平定青龙寨,与央陌同时到达。
一时间,皇帝大部分兵力都远离帝都,帝都两股暗势力悄悄涌起,两位留下的皇子蠢蠢欲动。
三日后,二皇子与青龙寨中人展开激烈战斗并损失惨重的消息传入帝都,帝都惊变,大皇子发动政变,逼迫皇帝让权,整个皇宫处于大皇子的掌控之中。
而悬崖之下的央谨,平淡日子过的好不快活。弋缈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多,多数时间央谨坐在她身边同她讲话,有时她醒来时看见央谨在不远处干活,像是普通人家的生活,谁都知道这样的日子并不能长久,但谁都不道破,任凭时光静静地流走。
央谨失踪后半个月,三皇子挣脱了大皇子的束缚,发兵向大皇子进攻,一切来的那样悄无声息,却是多少人在暗中悄悄算计。
三皇子与大皇子的争夺并未结束,在他们意识到将会两败俱伤之前,之前央谨秘密让将军洛清带领前往南方的人马突然出现在帝都,让大皇子,三皇子一阵措手不及,还未在洛清的突袭中回过神来,传言损失惨重的二皇子军队突然来袭,回到帝都,大皇子与三皇子两败俱伤后联合起来开始对二皇子发起攻击。
当晚,央谨与沉睡的弋缈在悬崖下的洞外待了一个晚上,清晨,弋缈还未醒来,央谨背起她,沿着溪流缓步行走,看不出丝毫不妥。
次日青龙寨将士整齐出现在帝都,与二皇子联合作战,大皇子与三皇子军力涣散,两人被擒。
启筠等在青龙山的石林入口,敛了笑意,面容严肃,在看到央谨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
一切变化的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昨晚,木子清将一切对他和盘托出,他才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早在来到青龙寨之前,央谨已安排好了这一切,木子清说,之前,他们已经计划了今日。当初央谨给她一封信,信上说明缘由及各自利益,以及来到青龙山后上演的那一出好戏。
而那几个刺杀的人,虽然不是央谨安排,但他已将所有都计划好了,若要他们相信,必须让刺杀行动顺利进行。
那这一切,究竟是他一人计划,还是多人谋划?否则怎么可能进行得这样顺利,配合得天衣无缝?
央谨出了石林,看见启筠担忧的表情,笑道:“启筠,让你担心了。”
启筠看央谨没有大碍,而弋缈被央谨背在背上,沉睡不醒,问道:“她怎么了?”
“应该是为了救我浪费了太多力气,总是沉睡一段时间才能醒来一小会儿。”
启筠看着弋缈,目光变得忧虑起来,长袖一挥,一道白光打在弋缈身上,一朵桃花从弋缈手中飞出,不久,花瓣飘飞,只剩下一片花瓣。
“她不好了。”启筠道。
央谨盯着启筠,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启筠没有回答,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走来,停在几人身前,木子清道:“来青龙寨里吧,所有事情都顺利进行。”
半月后,朝堂平静,二皇子被立为太子,大皇子,三皇子被关,削位等待发配边疆,青龙寨自此独立于青龙山,在南方独大,不再与南方五城发生争斗,和睦共处,朝廷也不再理会青龙寨。一切结局,都朝着开始时计划的进行着。这一切,不过是皇帝为了打压两位皇子,拥立二皇子而与央谨共同谋划的一场戏,所有人,都扮演了戏子的角色,而那结局不太好的两位皇子,按照别人设好的圈套,也上演得淋漓尽致,最终败在了自己的欲望手上。
弋缈始终没有醒来,气息越来越弱,央谨就与启筠留在青龙寨里守着她。
沧海泛起波澜不止,海面上白光不断闪现,记忆不断延伸。
“若是你,你当如何?”远古传来的声音,像是沧海的咆哮。
木子清在睡梦中惊醒过来,穿好衣袍,走到启筠房中,启筠还未休息。
“我就知道,你今夜会来。”启筠道。
木子清揪住启筠的衣袍,问道:“告诉我,究竟是谁?”
启筠笑问:“若你知晓一切,当真不后悔?”
“我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后悔过。”
若你今后变得不再像你,你也不会介意?若你知……又会怎样?
“好,我告诉你。”木子清放开启筠的衣袍,静静地看着启筠手中浮起的残破的桃花。
“你,是她。”启筠道。
长袖一挥,启筠与木子清消失在房中,沧海之上,弋缈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袭白裙将所有光彩揽尽,不剩分毫。木子清站在弋缈身边,黑衣翩翩,迎风飞舞。
启筠将白光散在木子清身上,木子清也陷入沉睡,不久后,桃花从弋缈身上散发出来,木子清身上也散发白光,铃音过后,两人都消失不见。
若有人问,以后当如何,那个答案一定会是,不知。
沧海波澜起伏,巨大的浪涌起,启筠目光锁在那片浪花上,不敢丝毫放松。
一女子踏着浪花,笑意盈盈,朝着启筠走来。
不同于弋缈清绝冷漠与木子清的凌厉,女子容貌超凡脱俗,黑色长发及踝,一袭古朴的白色长裙在海上飘飞,像是从远古走来的人。
“阿筠,我回来了。”等了不知多少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句话。
“是……阿茗?”启筠问,长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怕她的回答不是他想要听到的那个。
“是,我是路茗。”
沧海渐渐平静下来,相视的两人一笑,一朵桃花飞到路茗身边,路茗接到手中,静默许久,才道:“舞儿吗?”
是了,只有舞儿,才会在她手中飞舞,像那一千年一样。可是,她活的够久了。
桃花破碎,原来,不过是浮光掠影,路茗对启筠道:“阿筠,今后,你会陪着我吗?”
启筠点点头,路茗对他一笑,“陪我去东预国吧。”
沧海的浪潮渐渐平息,被尘封的记忆沉睡在那里,无人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