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冰冷冷没有一丁点温度的话语落在程诺耳里,她连日来的委屈突然被激发,却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心情闷闷地躺下来,拉过被单把自己盖起来,头偏向一边,不再理会他。
陆哲彦见她如此,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漾出一抹笑意。这个丫头,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一副死鸭子嘴硬的臭脾气。他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语气也放缓了不少,。
“你家人这几天如果没空来照顾你,我帮你安排一个护工。不过,放心,你是我的病人,我会负责到底的。”他想起刚才程莉离开病房时,听到她嘴里轻声唠叨着“天天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现在生病了婆家都没有人来照顾。”他忍不住心疼她。
“我老公工作忙,公公婆婆和我爸爸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过来照顾。再说,我现在也没什么情况了,能走能吃能睡,还需要人过来照顾干嘛。”她闷声回答。
她从未在外人面前称呼段逸谦老公,却在陆哲彦面前这么称呼。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刻意为之。就像千千万万分手的男女朋友一样,在前任面前,她非常不想让他知道她过得不好。
陆哲彦听了却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她的性子依旧那么地倔强,那么地要强。听她这么说,他也不便多说其他,“虽然你的情况稳定了,但是也需要有人照顾的。我会安排人的。”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彻底地安静下来。
程诺转过头,平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她为自己刚才在陆哲彦面前为段逸谦掩饰而感到好笑。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段逸谦电话不断,虽说不少都是和公司新项目有关,但是她还是敏感地捕捉到,其中有几个电话一响,他的脸色都微微变化。
她想起前世段逸谦提出离婚后没有多久就签了离婚协议。如果,她没有怀孕,或许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她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他们俩的孩子。段父段母也断然不会同意他们离婚。她又何尝想要离婚?前世她的父亲一听到他们离婚,都引得心脏病发。
她枕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想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又遇到了那个名字叫做“妈妈”的女人。她身材高挑,声音温柔,却始终面目模糊。妈妈带着她放风筝。可是,风筝突然断了,妈妈突然不见了。她流泪大声喊着“妈妈”,四处寻找妈妈,却再也没有找到她。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枕头一片****。
她三四岁就失去了母爱。在那个极度渴望母爱的童年,她多少次哭着喊着“妈妈”醒过来,却只有一脸愧疚的父亲,抱着她、哄着她。
在青春叛逆期,她开始恨她的妈妈。她不明白那个女人是怎样的铁石心肠,竟然忍心抛下尚弱小的她,远走异国他乡。
再后来,她长大了,她慢慢地明白了妈妈抛下她或许有她的无奈,她在心中慢慢地原谅了她。只是在心情低落的夜晚,她总会想起那个远在异国他乡的妈妈,她是否还会记得她。
然而,天意弄人。在她终于找到一个呵护她,疼爱她,把她视若珍宝,视若心肝的男人的时候,她却无意中发现,她的母亲,竟然是他的继母!
多么可笑,多么狗血,可又多么无奈。
她深知,她的父亲,她的奶奶,如果知道了这个情况,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嫁给他。
尤其是她的奶奶,获悉了她妈妈改嫁嫁得很好,她更是在亲戚朋友面前摸黑她妈妈,逢人就数落她妈妈是多么的没有良心。
可是,她妈妈的“没有良心”到底是谁一手造成的?
往事浮上心头,她觉得心中的酸涩在扩大。她的妈妈当年被奶奶闹得离了婚,她该是多么的无奈吧。她现在面对自己的问题婚姻,感同身受地体会着无奈。
当年,如果自己能稍微勇敢一点,那么她的人生轨迹是不是不会是现在这样?过于年轻单纯的自己,自认为在爱情和亲情面前,她不能背叛血浓于水的亲情,就傻傻地将自己的心连同心中那个男人给血淋淋地割舍下。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忙甩头把这个念头给甩出去。
她蹙着眉,睁开双眼,正好看到护工许阿姨提着热水壶走了进来。
许阿姨看到她醒了,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程医生,你可醒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是许阿姨啊。我现在还不饿呢。”程诺看到一脸亲切的许阿姨,对陆哲彦选人的眼光表示赞赏。他初来乍到,就能快速地从众多护工中选出许阿姨,她可是妇产科护工里最贴心的。
“程医生,你可不能饿坏肚子哦。你现在怀着孩子呢。不过,这个时间点的话,医院里的食堂门也关了。要不,我去外面给你买点馄饨吃吧。”
“我现在好像没有什么胃口,不太想吃东西。”程诺摇摇头,她现在的确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也要吃东西。”陆哲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入病房,手里还提着一个不锈钢的保温瓶。看到许姨,就把保温瓶递给她,“这是酒店刚送过来的红枣小米粥,你拿个碗凉一下。”
许阿姨忙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接过保温瓶,舀出一小碗,放在床头柜子上凉快着。
一股淡淡的红枣香味钻入程诺的鼻端,她的肚子突然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天!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她刚刚还说肚子不饿,现在肚子就出卖了她。
她的脸“刷”的红烫起来,这未免太丢脸了吧。
陆哲彦眼底浮动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淡然嘱咐道:“你不饿的话,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饿坏了。”说完,他正要转身出去,杜蕾蕾却推门进来。
“陆主任,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她的声线非常柔美,带着甜甜的韵味。她一踏入病房,就惊讶地“咦”了一声,脱口而出说:“好香啊!”随即,目光落在程诺床头柜上正热气腾腾的红枣小米粥上。
许阿姨见她的目光看到粥上,笑着说道:“杜医生,这是陆主任让酒店送来给程医生的。医院的食堂这不早就关门了嘛。你瞧,咱们陆主任才上任,对病人这么关怀备至,真是好医生啊。”
杜蕾蕾快速地隐去心中升腾起的妒意,微笑地朝程诺走去,“陆主任不仅是好医生,还是好领导呢。程医生可是咱们妇产科的主力啊。对了,程医生,你今天身体好点了吗?”
程诺也朝她报以微笑,轻声说道:“谢谢杜医生昨天慷慨借车。我被及时送到了医院,肚子里的孩子才保住了。我老公早上本来要去找你表示感谢的。”
她这话一出口,杜蕾蕾原本心中的担心消散去很多。她转头看向陆哲彦,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程诺无论说的什么话,他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难道,是她自己多心了吗?
可是,他一大早就从D市赶回来,给她爸打电话说答应来第一医院。这,又是怎么解释?是巧合?还是刻意?
“程医生,你别跟我客气。咱们都是同事,同事遇到困难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其实,我说你真要感谢的话,还是应该感谢咱们新上任的领导呢。”杜蕾蕾脸上浮动着柔美的笑容,转头温柔地看向陆哲彦。
陆哲彦嘴角微扯,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说道:“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
他转身朝外走去,经过杜蕾蕾身旁时,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道;“你刚才说中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杜蕾蕾不经意地看了眼程诺,笑着说道:“我爸让我告诉你,别忘记了下午三点的重要会议。”
陆哲彦想了一下,看着她说道:“我好像没有必要参加吧。”
“怎么没有必要。您现在是咱们科室的主任,您要选出合适的副手啊。”杜蕾蕾微笑回答。
“好的。我知道了。”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杜蕾蕾见他离开后,拿起程诺床头的病历卡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程医生,你现在先兆性流产,估计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对。我也正打算要请假呢。要不,麻烦杜医生帮我把请假条拿去给陆主任批一下?对了,请假三天以上还需要副院长签字。”说完,她就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张打好的请假条,递给杜蕾蕾。
杜蕾蕾微笑地接过来,说道:“举手之劳,哪里谈谢呢。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忙了。”她接过程诺的请假单看了一眼,请假三个月。她心中的担忧彻底散去。三个月,她肯定已经拿下陆哲彦了。
见杜蕾蕾出了病房的门,程诺低头陷入沉思。
下午三点的重要会议?难道是决定上次竞选结果的会议?
无论是或不是,这次绝对不能让郭小美选上。为了竞选科室副主任,郭小美竟然不顾她们十来年的友谊,暗地里对她下毒手。既然她不义,别怪她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