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轮明亮的月亮,在天空中升起。似乎是圆月被人从中一刀劈开。分为两半。一个从东天缓缓升起,一个从西天徐徐走来。两个月亮清辉交错洒下,夜,便不在那般漆黑如墨。
两个月亮慢慢靠近,在一刻钟后,地上的人看去,便好如只有一根筷子的距离。这极近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出,这,并非是一个月亮。它们,并不吻合。
半个月亮,在寻找半个月亮,找到了,却发现,不是原来的自己。
在月光下的永青山,显得朦胧而神秘。一条蜿蜒的清溪,汩汩轻响。曲曲折折,缓缓从山上流淌。在山石松林间。找着自己的道路。
沿着溪畔,生长着各色叶子宽阔的喜水植物。在溪畔不远处的一株老松树下,一块丈许平石之上,此刻,正坐着一道一僧两人。
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中年人,在月色下看来,显得仙风道骨,他双眼空洞,却是带着一股萧杀之意,他望着天空中的两轮明月,许久,轻轻的叹息一声。
他的双眼,冷漠平淡。他低头看向对面的僧人,轻声道:“这小修尘界,果然奇异。没有雷劫。也无法飞升。不过......飞升,嘿嘿......飞向何处......”他似是对那僧人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在他的对面,平石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垂暮的老僧。他左手握着胸前的佛珠,盘膝而坐,低头闭目。不知是在坐禅,还是已经睡去。他纹丝不动。好似没有听到这道人的言语,更好似这世间的一切他都听不见。他给人的感觉。好似一尊没有生命的石人。
道人毫不在意的续道:“小修尘界乃大千世界的缩影,自诞生不过十万年,虽然并不完美,却已是唯一的,有着完整轮回的世界。难怪......难怪他们甘愿堕入其中。”
听到这话,那如石头般入定的老僧,缓缓睁开老眼。他面容苍老,他的眼睛却如孩童般明亮。他缓缓回道:“自甘堕入......却又无时不刻不想出去。”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沧桑,好如秋风扫动干枯的树叶,带着沙沙般的萧瑟。
“我们,又何尝不想进来!这十二个时辰,你可是要与我一起浪费掉。”
那老僧,默然不语。
山洞中,易安看着洞外的淡淡白光。他的心,如月光一般的凉。
公孙晓莺轻声的咳嗽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也落入他的心间。
“我去给你找点水来。”易安起身,再次决定出去找水。
他已是出去过一次。看到了外面的双月临天。公孙晓莺虽然口渴。但她担心那不知会发生什么的未知天象。便是不让他出去。
“你......咳咳......”
“山洞里应该很安全。有火在,野兽也不会来。你不用担心我,外面月色那么好,我不会有事的,我找到水很快就会回来。你等我。”
他转身不再看她。大步的走出山洞。公孙晓莺算是见识过他的执拗性子。她望着易安在月色下消失的背影,她有些焦躁自己的伤势,总是连累他。她再次盘膝而坐,尝试运功调息。
易安在树林中不疾不徐的行走,不时的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两个月亮,与四周的景物。他默默记着四周的参照物。以便能够及时的回来。
这里山清水秀,山上一定会有水源流出的,约莫走出半里路,易安心中有些忑忑,但还是安慰着自己。
又走了四五十丈。易安渐渐听闻汩汩的溪流声。他心中欢喜,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走上了七八丈,便是看到在银白的月色下泛着白光,蜿蜒而流的山溪。
他心中大喜。快行几步,走到小溪边上,俯下身子伸手鞠一捧清水喝来。山溪清凉解渴。他干脆俯下身子。牛饮般咕咚咕咚喝了个饱。
易安喝过了水,想起山洞中的公孙晓莺。便四处寻找,看有什么可以盛水的。溪边那不知名字的,长着宽大叶子的植物极为显眼。易安便是跑去摘了几片叶子。把叶子交错收拢,如一个没有底口的漏斗。他灌水试了试。果然没有水流出。
他大喜之下,正准备起身回去,这一刻,他的身子突然凝固了下来。他保持着手握叶子做的盛水容器的姿势。抬离水面。半蹲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身前的溪流依然汩汩而响,向着不知名的远方流去。
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时间,或者说,是时间遗忘了他。
透过几棵老松,那大石上的灰衣道人目含杀机的望着易安。他手指轻弹,一缕暗灰色的细丝。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如极为细小的毒蛇,在空中游走。向着易安而去。
那老僧口中轻叹一声,捻动手中佛珠。一缕缕淡金色的波纹扩散开来,这波纹如平湖被人扔入一颗石头。悄然荡漾起来的涟漪,却是迅速的扩散开来。
那波纹追上毒蛇,毒蛇在波纹中挣扎扭曲着,长大了口极为凶狠的吞噬着金色波纹。却终于抵不过一波接着一波的金色波纹。毒蛇身形渐渐缩短,终于,在离着易安后背尺许的地方。彻底消散。
“你跟了我一万八千年,我一个生灵也未杀,我的修为,却是与日俱增。这一万八千年来,你跟了我一界又以界。无数次阻我杀生,救下无数的生灵。你的修为,却是与日俱减。”灰衣道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只是这笑看起来,似乎比月色都要冰冷。
“那又如何......”灰衣僧人双目平静,他目光透过松林,仿佛看到了易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终有一天,我会摆脱掉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便是一尺高的道行,即可压制一丈高的魔性。唯我,你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了。”
“哈哈哈哈哈哈......侥幸?
天地不仁,唯我独尊。
杀尽万物,唯我独生。
这就是我,唯我道人的杀戮之道。”灰衣道人肆意狂放的笑声传出。天上的一个月亮,被夜云遮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