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奶说得对:“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当陆青菀扭捏着告诉我,她爱上庄亚时,我一点不为怪。在围城里窒闷太久的男子,怎么就不渴望窗外的大好风景?好在陆青菀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再也不是当年2595次列车上感情专注的女子,经过系列拼杀,从小青梅到小男生,从公司的Mr。right到曾经旅游团里的小愤青,练就黑带九段的本领。
青菀说,茯苓,东北乱炖怎么做?我说你指望着大丰收?
那段时间我买了菜谱288例,订了《四川烹饪》和《饮食科学》,每天在厨房里辗转,秦川穹常在回家前给我短信:“宝贝,晚餐吃什么?”我回,清汤蒸寡水。
我不是不知道秦川穹的心思,某个发烧的深夜我起来喝水,偶见他开着的对话框,我说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亲爱的,熬夜不好,早点睡。
已婚男人庄亚在吃腻了妻子做的淮扬菜时,对幼时寻常的东北乱炖突然生出无限的怀念与眷恋,青菀狠狠往脸上涂了隔离霜,然后进入厨房,砍蒸炖煮,像模像样地做出一份给让庄亚更为惊艳的东北乱炖。
我说,陆青菀,你这不是章法,传统菜系有川苏鲁湘闽粤浙徽,你这东北乱炖有特色却不成体系,淮扬菜清鲜平和,风格雅丽;东北菜酱香浓郁,精致不足,通常意义上来说,温润清和才熨帖心肺。想来你是遇到对手,不过没关系,戏剧里都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精彩纷呈大看台。
后来,庄太太果然找到陆青菀在的旅游公司,一个巴掌打过去,青菀目瞪口呆。设计部小杨从旁边办公室冲过来:“别碰我女朋友,你******回家告诉庄亚别有事没事地在楼下装情种。”
隔日,青菀传来庄亚的照片,是温文尔雅的男子,不过每一张都有他的小女儿。我说陆青菀,你是想着做丫丫的眼中钉后妈,还是想着庄先生抛妻弃女?青菀说,感谢河东狮的巴掌,庄亚在我这里说不会再回去。
我说,所有的爱情都有表面的虚假繁荣,或许你并不爱,你只是恋物癖,看见别人美好的东西便想据为已有,只是你拿回来藏在哪里?
茯苓,就刚刚,他摸着我的脑袋说,傻孩子,我不能继续伤害你。
我说,别哭,睡一觉就好,过段时间恢复过来,你依然是黑带九段百媚千娇陆青菀。
六
秦川穹某晚亲着我的锁骨说,茯苓,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长得像我也像你。我侧过身说,好,以后离婚孩子归你,你沿着理想给她找一魅惑出众颠倒众生的后妈。
川穹说,茯苓,你这不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名字都和中草药有关,好巧哦。
我听着他的故作声势,想起陆青菀。
这么久,我亦是没再和她联系,爱情里的伤筋动骨并非时间可以治愈,有些伤痕历久弥新。我曾以为我们一路跋涉苦心追觅的就是自己想要的,可时光太凌厉,谨小慎微抑或敝帚自珍都不是对爱情的最好姿态,我转身环着川穹的颈说,明天会不会还下雨?
“没关系,我送你。”
己丑年霜降,青菀发来信息,茯苓,大学时每天给我买早餐的那个男生找来,我要不要和他结婚?
我说,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我们都是俗世女子,罗衫湿透,望穿秋水,不过期待不离不弃,你知不知道甲申年和你别离后我在窗口看柳永的哪首词?
没错,是《玉蝴蝶》,潇湘彼岸有什么,不如涉江而去,也许惊喜等着你。
梦里又飞花
是坐在你的车后,怀抱一束鲜红的玫瑰,那种血也似的欲滴的鲜红,一路长发迎空飘扬。在我们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蓝天白云,远处有一列拉着汽笛长鸣的火车,拖着浓浓的白烟,渐隐在遥远的天边,便有片片落花翩然入怀,世界五彩缤纷。
醒时在你身旁,却满脸的泪痕--是因为幸福漾得太满太满,以至于在心内有些承托不住?
那一日,我是你的新娘。
那一日,当妈妈满心欢喜地把我交到你的手里,我就知道:今生命定,不能再回头,从此每一个日夜,我都要与身边这个人共同拥有,无论幸福,无论苦难;而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女时代,从此只能成为儿时窗前的风铃,摇响记忆的回音。
那一夜,满天的繁星在梦中流连,唯有两颗是同伴,彼此情依万千,彼此长久相守。
世上有一种姻缘,唯爱是尊,唯情是本,无数长风斜过时,握住一缕在手心,不,一定最美丽,不一定最温馨,却是最最情深,最最心悸。缘生缘落的,都始之于我们生命深处的情之结,是恩是怨,都深在其中了。
于是那一年的冬天,那个很冷很漫长的冬季,架在你我生命中一栏天梯,站在那栏天梯上,你告诉我你终生的选择,我突然明白:我所梦想的惊心动魄的那一刻,却在这蓦然回首之中的平静无声的夜色里,那个前世既定的缘,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我面前漾出一脉情海,无边无止。
沐浴爱河,晶晶溅出的,是青春少女的熠熠光彩,流溢在发梢,在唇角,在轻轻飞扬的脚底。
也曾有过万千阻拦,告知这爱情的开始便是结束,更曾有过情深情恨的聚聚离离,但那栏铁定的天梯上,依然有一个你在那冰冷而漫长的冬季,那没有戴手套却总是滚烫的双手,紧紧地温暖着我冰凉苍白的指尖,我的心怀在寒意瑟瑟中,依旧暖流如注。
于是我坦然地把手插进你的衣袋,轻轻地松了口气,然后告诉你:带我回家。
我不知道这栏天梯究竟有多长,但我知道每一步踩在脚下的都是心甘情愿的真真实实,每一时每一刻都无怨无悔。两个人相约到白头,自己来证实这样的情是否真心,是否相爱如初,不然又怎能知道,这样的爱,是否合情?
于是在那个冬阳下的雪野里,每日午后,都有一对少男少女牵手漫步其中,在他们的身后,是皑皑的白雪和苍翠的青松。
忽在某一日的早晨,醒来发现身边与我共枕五年的这个男人脸上竟也有了皱纹,再也找不到多年前那栏天梯上握我手的男孩的影子,才省悟到这个“缘”字已经掮了近十年,这个姻缘所兑现的现在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的家。每一个早晨,两个人推车出门相向而去,就带去了彼此的一份挂牵。每一个傍晚,独守一盏孤灯,听到你的脚步声从一楼响起,直到重重的敲门声响。
这样的每日每夜,循环往复,不再有大起大落的悲欢离合,也不再企望爱情的如火如荼。如今我们已不再年少,曾经光洁的额头日渐爬上纹路,平平实实的生活中有一份宁静祥和的安谧,夜晚对坐灯下,各自做着互不相干的工作,不需言传,便能体会出彼此的心意,那种片刻千金的平常人家的心怀。
历经了近十年的爱情印证,我们所理解的爱不再是海誓山盟和大喜大悲,而是生活中的高山流水,是轻风细雨,是每日每日你归来的脚步,是我手下烫洗干净的衣裤和在外面采撷的一把野草,是平淡又平淡的日日月月。
如果我们能够体会到这种平淡之中的幸福,能够在一粒沙中见世界,能够在锅碗瓢盆中品味出坦然,那么这就是生命中的一个大境界了。我们所期待的,不正是这样的一种德行?
爱情如是,人生亦如是,我们常常所自勉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便在此罢了。
今夜梦里,又一度,落花飞扬。
仍是那样的梦,醒时仍是你握住我的手。四周,却是一片白色的茫然,你坐在我床前的木凳上,背景是医院长长的走廊和来回穿梭的白衣,头顶上的吊瓶里,滴滴液体,正缓缓渗入我的脉管。
你像守望麦田的老农,三天三夜守护在我的床前,眼帘没有合上片刻,满眼里血丝,满眼是痛。给你讲这个梦,讲梦中的你我神采飘逸,梦中的落花飘飘洒酒……讲这个梦时,你的眼中闪过一丝忧郁。
我黯然:难道这个梦,是在预示着什么?
无数次,我用剧痛的头去撞击墙壁,无数次,去拔手上的针头--我受不了我不要再治疗!可无数次,被你死死按住双手,拧着眉头的你心疼地喊:你一定要坚持!因为我要你活!
唯有这声暴喊,我明白了我的生命,早已不仅仅属于我一个人,维系着两个完整生命的,是超越一切的至情至信,它不只只是一个承诺,它就是那栏架在你我生命中的天梯,缺少一个,都会塌掉。你紧紧地攥住我无力的双手,任何时候,你的双手都是无言的力量。你说:现在我们是在拳击场上了,我们必须还手,我们是赢家。
当我再度躺在手术台上,心内的勇气已足够,因为陪伴我的不单单是你的坚定,更有那窗外皑皑的白雪和苍翠的青松,犹如许多年前那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季--我们的初恋时节。
终于迈出白色的病房,春天已悄然坐在门外,你从远处采来一束野花递到我的面前,我抱在怀里,像五年前做你的新娘一样,我挽住你的手臂,轻轻地对你说:带我回家!
你跨上自行车,我坐在后面,与梦中的情景一样,只是不再有长发迎空,身后都是一样的蓝天白云,我把手中的鲜花撒向天空,顿时,满天的落花纷扬。
流着泪的你的脸
一直以来在下我都对神鬼的看法保持着一种暧昧的态度,不是我这个人太迷信了,而是从小就生活在海南省那个鬼地方,有过太多无法应用已知知识来解释的怪事。现在的人们一碰到他们无法承受的事情,就一概而论地用上“迷信”这个字眼,也实在是太过于武断了,其实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迷信,有的只是人们无法解释的事情罢了。
在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一个海南岛的小山村里,先靠着村边的小河旁,也就是我们当时的学校的旁边,有一幢全村唯一的洋楼。住在那幢洋楼里面的那一家人是从外地搬来的,有一对老年夫妇,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当时和我同龄的长头发女孩子(长得很好看)。
说真的,当时我们的村子里没有什么特别富裕的人,所以那幢洋楼的建筑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风光一时的了。不过在那一家人还没搬进里面去住的时候,村里的老人总是对着那幢洋楼摇头,说那幢洋楼的风水不佳,是建在鬼穴上的。
果然,在那一家人从外地搬到那幢洋楼里面住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那一家人就全都莫名其妙地死光了,而且是同时在一个晚上死去的,据当时我的那些有去凑热闹的伙伴们的描述,他们死时的神情恐怖异常,“活像是撞鬼了”当时的伙伴是这么说的,并且死去的人也没有外伤及流血中毒之类的蛛丝马迹,公安局的人到了里面也察不出什么玩意来。
从那以后,我们村里的人就极少接近那个地方,不过据一些常走夜路的人们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幢洋楼里面常常是整座房子的电灯突然间都亮了起来,并且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阵的哭泣声。
小时候的我很喜欢去河边捉虾和钓鱼,爱玩的心毕竟还是大过于恐惧。由于村里的伙伴们都不敢和我一起去,所以常常是我自己独自一个人去。
有好几次,在钓鱼的时候,我都好像是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向我走来。我记得当时她编着一条辨子,穿一条粉红色的裙子,眨着眼睛笑着问我:“你来了吗?”那个时候我总是眨巴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答:“是的,我来了!”答完了她的话以后,她又不见了。
这样的经历维持了好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次,她在笑着问完了“你来了吗?”这句话后,突然又问我要不要到她家去玩的时候,在那一刹间,我的全身泛起了一种寒意,因为顺着她的手指的指向,正是那幢闹鬼的洋楼!
那幢洋楼自从死人后,根本就没有人到里面去住——这附近的人谁都知道!我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一双惊愕的眼睛望着她。她也没有说话,在当时黄昏的霞光下,她的脸色极惨白极惨白的,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眼睛里竟然流出了两行泪水,又一会儿,她又不见了,但在我的身旁隐隐约约地存在着她的哭泣声。
由于她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并且也和我同龄,所以我也并不是那么害怕她。但从那以后,我就不大爱去小河钓鱼了,我还是害怕遇见她。
那年我十一岁,要搬回揭阳这里了,我就向村里的伙伴们告了别。在启程的前一天,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安,我竟神使鬼差地抓起了我许久没用的鱼杆,朝着那幢洋楼的附近狂奔而去,连别人叫我都没有听到。
刚到了小河旁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一句:“你来了吗?”“是的,我来了!”我仍然像以往一样地答着,然后把鱼线扔到了河里。
过了一会儿,她又出现了,这回她的头发编织成了十几条小小的辨子,身体也比从前我看见她的时候大多了。她笑着从河岸的那一边一直朝我走来,一刹那竟走到了我的背后,把她的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那只手很冰凉。
“可是你要走了。”她幽幽地说。
在那个时候,我竟然蠢得忘记了恐怖,竟然有些可怜她从小就没有人和她说话和她一起玩耍。我呆呆的,一仰头就有一滴眼泪掉到了我的脸上。
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我没有说话,就一直望着河面,任由她站在我的身后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河对面的那幢鬼楼的灯光竟一瞬间全亮了,有几个大人从里面跑了出来,隔着一条小河望着我和她。
我的全身又再次泛起了寒意,那几个大人全都是在那幢鬼楼里面死去的人,我一下子把搭在我的肩膀的她的那只手拿开,挣扎着站了起来,要走。
她“哇”的一声竟在我的身后哭了起来,我回过头一看,她的爷爷奶奶和父母正默默地站在对岸。而她双手撑着地面跪在地上哭泣。
在那一刻,我竟迷糊了,心里竟想着要留下来和她做伴。就在这个时候,村里来了一大群找我的人,一下子的河边就仅剩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什么也没有,对岸的那幢洋楼的灯也熄了,我就问那些来找我的伙伴们,看到了什么没有?他们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我独自一个人怪怪地站在河边一动也不动;我又问他们,对岸的灯刚才亮着的?他们竟笑话我看错了,根本就没灯光?
我敢肯定我没有看错!这件事也许也不是在做梦,否则我不会对这件事这么地印象深刻,而且每次一想起这件事,就总像看到她双手撑地泪流满面地说:“可是你要走了!”
当然,也许这件事只是我以前做的一个梦也说不定,这世上那有这么怪的事情。
奈何桥上等三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一)
叶萋萋刚满10岁,聪明美丽已经在江南传遍。从15岁开始,门槛已被络绎不绝的媒人踏烂。如果你看到某一天江南的很多才子遍及大街小巷,那肯定是叶萋萋出外的日子。叶萋萋就象江南那青青小湖早上带着露水的荷花,娇娇羞羞带着清澈的美丽。
叶萋萋嫁给风的那一年18岁,花苞象要绽放。
不用形容风的诸般好,因为他娶的是江南最美最有才气最巧的叶萋萋。嫁给风后,叶萋萋才成为一朵完全绽放的花朵,他们是当时最相爱的一对。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97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风写下这些,画上叶萋萋的图象。叶萋萋常常配上江南的小调吟唱,在自己的画像旁加上风的模样。
“自古红颜多薄命。”没有等到百年,甚至没有等到97岁,叶萋萋病倒了,自此一病不起。风奔走全国为她求医寻药,但仍然没有挽留住叶萋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