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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缘尽人也散(1)

爱上不留我过夜的男生

认识寒的时候殷殷正在读大四。读大四的女生不谈恋爱。

南大校园的南校区的南边有一间很雅致的发屋。殷殷是在那里认识寒的,寒是那里的美发师。

当一个女人决定去剪掉自己的长头发时候,其实她是想剪掉一段情感。殷殷冲着寒说:“剪掉!”寒很听话地给殷殷洗头发,然后很麻利地给殷殷吹头发。殷殷在寒侍弄自己的头发的时候差点睡着。

“蓄了多久了?”寒问。

“四年”。应该原谅殷殷的带搭不理,殷殷不想回忆自己蓄头发的经历,就象不想回忆和林的交往一样。

“哦。很坚持啊。头发既生命,古人好象都这么说的,是吧?”

殷殷有点反感,不置可否地点头。还懂的不少,知道古人!殷殷知道南大周围这些小吃点,理发点什么的都是赚学生钱的,这里的店主和营业者无疑是低学历的。殷殷没有很深的阶层观点,但是很少的还是有点的。

寒继续说,“你看,你的头发多漂亮,象黑色的缎子。我还记得刘德华说过,只喜欢长头发的女生。他要是看见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殷殷想笑,这个人有点奇怪了。“我只是想剪掉我自己的头发。”

他继续说,大概是看殷殷没什么反映吧。“你看这样发质的头发在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万一哪天被广告商看见没准就成广告明星了,真可惜。”

爱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蛮横不讲理,殷殷和寒的交往也是这样的蛮横不讲理。

寒在南大的附近有一间十平米的阁楼,低矮得总是让高个子的寒在里面猫腰走路。殷殷看着寒在这个屋檐下面忙着为自己煮方便面的时候,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可以信赖的。

寒走过来,把半躺着的殷殷叫醒,那样子和叫醒一只懒猫没什么两样。然后寒看着懒猫对着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变成谗猫。

“这地方不错!”殷殷看着四壁被橘黄色花布围绕着的墙。“那你也搬过来吧。”寒在洗着殷殷用过的碗筷。殷殷楞了一下,不置可否。

殷殷在忙着整理自己的履历表,大四的她现在更多的时间是在外面奔波。她要留在这座海滨城市,她没有地位,也没有钱。她只能依靠自己,靠自己赢得一个在这里居住的通行证。

当殷殷在那晚,在通过一个老乡认识了一个老总之后的那晚,殷殷回到了寒的蜗居。

“让我躺一会儿。”殷殷躺在寒的地铺上,没多久就把寒的被子吐得一塌糊涂。

寒很利落地把被子和地面打扫干净。坐在一边,看着殷殷。

“我是不是很可笑?啊?你看我的样子。”殷殷语无伦次地说着酒话。“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想过好日子。”殷殷把手插进头发里,似乎是在搜索。“TMD,男人都想要女人的身体,是不是?林,和一个女老板好上了,他甩了我。”殷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寒递给她一杯水。殷殷继续说:“我能理解。他不就是为了能留这儿嘛。我也能留下来。我是女人。我比她有优势。”殷殷把手往空中挥舞着,好象是让寒看她的优势。“男人啊,都是什么东西。他们只爱女人的身体。我那么多奖励证书他什么都不看,他只盯着我的脸蛋。哈哈,你看我漂亮么?”殷殷扬起头来,擦了口红的嘴唇冲着寒的脸。寒扭过头去。

“哈,你不看我。”殷殷嘟囔着。“你是看不起我吧。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可是,我没让他占便宜。他喝酒的时候摸我,我打了他一个嘴巴。哈,哈。我又没希望了。这次。因为我打了他一个嘴巴。”殷殷越说声音越低了。

殷殷在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住在寒的蜗居。她努力回忆感觉都是白费力气。一丝不在她心中扩大。殷殷没有吃掉寒留下来的早餐。

寒正在工作,看见殷殷站在门外,寒象招呼客人一样请她进来。殷殷看着寒高高瘦瘦的身影在头发前面摆来摆去,她忽然感觉寒是个很温和的男人。

殷殷躺在坐椅上,寒的手指很细心很轻柔地穿过殷殷的黑头发。殷殷感觉很舒服。当寒把水流轻轻地顺着头发来回冲洗的时候,殷殷感觉想睡觉。

寒耐心地把殷殷的头发用手巾包好,“起来。”寒低声说。殷殷跟着寒来到转椅上面坐好。她看着镜子中寒的身影,看着这个身影忙来忙去,感觉很安全。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安心?殷殷感觉这个社会更多存在的是浮躁。

“我昨天是不是很糟糕?”殷殷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你很好。”寒的回答很职业。像对顾客。

殷殷不再说话,看着头发在寒的手中飘逸起来。

风把头发吹拂起来的时候殷殷感觉好象所有的烦恼也都随着头发飘远了。殷殷揣着每次在寒的发艺做完头发的安心,轻轻地摇摆着走在人行道上。

一个可以使人安静下来的人。殷殷在晚上决定和这个人共进晚餐了。

当寒气喘吁吁地从小路上跑来的时候,身着牛仔的殷殷已经一手一把羊肉串,一手一跟火腿肠的大吃着呢。

“你迟到了半个小时。”殷殷嘴里含着肉串对着寒声讨。寒看着殷殷不禁大笑。“你就请我吃这个?”“是啊,怎么样?够慷慨了吧?”殷殷朝着那个真假新疆人说“来20只肉串。”寒有点笑岔了气的样子,“你这个样子,哈,一点淑女风范都没了。”“我没想做淑女!”

当寒和殷殷把20只肉串,两根火腿肠,还有两片西瓜都报销之后,寒拽着殷殷往前走,“干么?还吃么?”殷殷有点鼓起的胃好象已经被装载得差不多了。“吃过臭豆腐没?”寒回头问,“没。好吃么?会不会太臭?”殷殷的好奇心被很大程度的调动起来。

路灯下殷殷的影子有点孤单。“殷殷!”寒在路灯的影子下面喊住她。“恩?”殷殷望着寒。“过来!”殷殷走向寒。“我想,摸摸你的头发。”寒的手指插进殷殷的头发中。殷殷的身体随着头发越来越近地靠近寒。直到埋进寒的怀里。

殷殷光顾寒的蜗居的频率在增加。殷殷自己也感觉很特别,这个低矮的小屋,怎么就能让殷殷有很塌实的感觉?

殷殷的毕业去向还是没有着落,直到寒把光亮介绍给殷殷。光亮是和寒一起来这座城市的,不过光亮已经在一家公司做部门经理了。

光亮黑色的公文包放在餐桌旁的时候,殷殷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寒那样的单纯。

殷殷如愿以偿地进了光亮的公司。“我其实不大愿意让你接触光亮,我了解他。”寒把指头插进殷殷的头发。“可是看你实在着急。”寒把脸埋在殷殷的长头发里。“哎!”寒叹了口气。“我认命。”

殷殷笑了。她喜欢被寒这么在乎着。这样一个晚上,殷殷就这样被寒从背后环抱着,寒嘴里的热气痒痒地让殷殷有些迷醉。“我不回去了好不好?”殷殷低声私语着。

寒拱着殷殷的头发,直到把它们弄乱。“不好。”寒轻轻地说。殷殷不说话,她知道寒是为了她好。

“我给你梳辫子吧。”寒把殷殷按住席地而坐。“你二十三岁,我给梳二十三根辫子。”

寒认认真真地把殷殷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拿起来。当二十三根辫子梳完的时候,殷殷已经做了至少三个梦了。

殷殷终于没有回去。她躺在寒的怀里,安稳地睡了一夜。

殷殷终于上班了。

光亮安排的很妥当。当殷殷坐在光亮新买的本田里面的时候,她知道寒已经离她太遥远了。

没有免费的午餐。殷殷知道,光亮也知道,寒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殷殷陪着光亮,陪着光亮的客户。殷殷的头发更多的时候是被高高的挽起,像贵妇人一样地挽起。

当殷殷一次次坐在酒店的空调间的时候,当她把泼满油彩的脸洗的干干净净的时候,殷殷总是感觉出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她在想念寒还有寒的蜗居。

光亮的鲜花一天也不间断地摆在殷殷的办公桌上面。“今天到我家来吧。”殷殷看着红玫瑰卡片上面的字,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殷殷在午休期间到了公司附近的发廊,她应该去光亮家之前装扮一下自己。她柔顺的头发被轻轻地放了下来,美发师不禁赞叹“多好的头发啊!”

殷殷忽然非常想念那个不肯给她剪头发,带她吃臭豆腐,不肯留她过夜的人。

那个人依然在一堆头发中间穿梭。当他看见殷殷的时候,手中的剪刀就那么定格在了空中。殷殷走到寒的面前“我想梳二十三根小辫子!”寒盯着她楞了半天,笑了起来。

“我今天要在这里过夜。”殷殷跪在蜗居的地板上盯着寒的眼睛说。

“不行!”寒很严肃的样子。

“真的不行?”

“是的。”

“坚决不行?”

“是的。”

“哦,天那,你冷血。”

“对。”

“你要是不让我在这里过夜,我把头发剪掉。”

“你好无赖。”

“就无赖了。”

“看你无赖。”寒把殷殷抱在怀里了。

……

“醒醒吧。”寒在殷殷的耳边吹着风。

“恩,还睡。”殷殷不想睁开眼睛。

“回家睡吧。”

“不,这里舒服。”

“把它买下来?”

“行。”

“你怎么想到开发艺连锁店的?”

“因为我聪明啊。”

“哈,你这人真是的。”

“没办法,就是聪明。哈哈!”

……

“寒?”

“恩?”

“我要梳小辫子,三十根小辫子。”

“行。你有三十岁了么?好快!”

寒把手指插进殷殷的头发中,殷殷感觉像是要睡着了。

“我睡觉了,你梳完辫子我们回家。”

寒笑了,继续摆弄殷殷的头发。

爱是一扇敲错的门

生命中总有些美丽的错误无法预料,就像总有些冷酷的分离无法避免一样。

三年前柳絮飞舞的春天,我大学毕业来到这座风光如画的南方小城,在一家合资企业担任翻译。当时人地两生,举目无亲,性格内向的我又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每天除了朝九晚五的上班,便是关在房里看书。有一天,浴室的水管坏了,屋子变成了汪洋大海。我拿着毛巾东堵西塞,不但不起半点作用,反而把自己弄得浑身湿透。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敲门,同时还呼喊着楼上邻居的名字。在这千篇一律的水泥匣子里弄错了方向是常有的事,我大声回答他:“错了,再上一层!”那人不依不饶地继续按门铃。我被那自信而固执的人烦得受不了了,就没好气地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是个穿工作服、有一双深邃细眯眼的大男生。他看着我愣住了。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狼狈难看,连忙说了句“你找错了”,就想碰上门。他伸手推住门,犹豫了一下,才仿佛怕冒犯了我一样小心翼翼地问:“你家水管坏了吗?”我点点头,他说:“我是修理工,我……可以帮你。”

就这样我认识了雷。熟悉后他常笑说:“如果那天我不轮休,如果不是表哥请我来吃饭,如果不是走错了楼层,如果我不那么坚持敲门……缺少任何一环,我们都不可能认识。”确实,缘分让雷走进了我的生活,开始是他帮我修水龙头、安电灯、换纱窗,后来我们便常常一起出去吃肯德鸡、看《泰坦尼克号》、上网冲浪。刚从家庭羽翼和校园象牙塔走出的我,对外面的世界傻乎乎地一点也不懂。是雷打开我白纸黑字古堡的窗口,把明朗的阳光照进长长的雨季,唤起我一直沉睡的热情和希望,让二十年没有色彩的生命蓦然生动!我仿佛才刚刚睁开眼睛,第一次看见了蓝天下可爱的花鸟虫鱼,第一次敏感到自己心灵内纤柔的喜怒哀乐。从前连在路边小摊吃羊肉串都不会的小女孩,现在学会了耍赖地玩电子游戏,尖叫着开碰碰车,看球赛时疯狂地打口哨……甚至在半年一次回家探亲的长途汽车上,我也不再烦闷,而是平心静气地听着破烂中巴上走调扩音器放出的老歌,对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零星桃花微笑,心底跳跃着莫名的欢欣鼓舞。因为我知道,当我到家时,电话铃便会清脆地响起,长线那头会传来熟悉关切的声音:“喂,路上顺利吗?”

被人关怀和重视,是多么好的感觉啊!

转眼间整整一年过去了,我们的关系渐渐变得微妙。他每天都会来看我,早上打电话叫我起床,下午下班来给我熬汤。我们都隐隐约约地感到,对方已成了自己骨肉相连的一部分,是生活里离不了的牵挂和依靠。

一天夜里,我突然生病了。恰在这时,雷来了。他说他正在上夜班,不知怎地总觉得心神不宁,强烈地感到我有什么事,于是请假跑来了。看我满头大汗昏昏沉沉的样子,连忙扶我下楼打的到医院。一检查,急性阑尾炎,医生立刻做了手术前的准备工作,给我打上青霉素点滴,说如果情况得不到控制,就马上做手术。雷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不停地安慰我。也许是他的关怀,也许是药物的作用,疼痛渐渐减轻,医生看了说不必动手术了,只要输一晚上青霉素就可以了。

这个寒冷的冬夜,窗外雪花无声飘落,病房的灯光昏黄黯淡。雷一直在床边守护着我。似睡非睡中,我恍惚听到他用轻柔如梦呓的声音给我读泰戈尔的《飞鸟集》: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鸟儿已飞过……

我多么希望他能把那句我们都明白的话说出来啊,但他没有。

很久以后我才从他表哥那里辗转得知他的真正想法。他说,他只是个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小小修理工,而我是大学本科的白领,他不敢跟我开始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只要默默地关心我就够了--爱不一定要回报,何必非要说出来,互相伤害得遍体鳞伤才分手呢,保持现状至少大家心里还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我不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的借口。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一直坚持认为,学历、金钱和阶层不是真爱的鸿沟,在上帝面前,每一个高贵的灵魂都是平等的。但我不能说出口,这些必须要他自己去领悟。如果他是真的爱我,确实离不开我,那他眼里的世俗障碍自会应刃而解。我期待着他的醒悟。

但是有一天,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未婚妻是同厂的女工。

一刹那间,我的眼泪疯狂涌上眼眶。我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镇定地微笑着说:“恭喜你。”

可怕的沉默。

我们都不敢再说话,怕只要一开口,所有的坚强都会冰消瓦解。可怜可悲的现代人啊,面对身份地位的悬殊,没有直接讲出“我爱你”的勇气,更不敢象梁祝那样与世俗阻力做抗争。其实,真正的压力来自他自己内心。他不敢跨过鸿沟,怕承担不可知的结局,说白了,就是爱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抵抗自私。

忽然,雷张开双臂,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热泪一滴一滴落入我的黑发,那分明是他内心痛苦的挣扎。我的矜持在这一刹那土崩瓦解,只想鼓足勇气对他说“留下来吧”,但他毅然放开双手,低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我才真正明白,我们的爱情,原本就只是敲错了的一扇门。

一年后,我考上了研究生。就要离开小城的时候,我收到雷寄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上,他和相貌朴实的妻子搂着可爱的小女儿,眼中是成熟男人的平稳安详,还有一丝不动声色的淡淡忧伤。

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知道,我们只是凡人。

就是绝口不提爱你

隆冬的夜晚从窗口向外望去就像海底般不可捉摸、深不可测,远处的几点灯光倒是给夜色带来了些许生气。

当电话铃声响的时候我正使劲甩着脑袋欲赶走突然袭来的寒意,电话那边传来小娜的声音,“还没睡吗?”她是我的女朋友,至少自己觉得应该是,虽然一时间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支持我的想法。但我已认定她就是能和我过一辈子的人了,对于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困难。此刻当我听到她那关切的问题的时候,我幸福得险些昏过去。

“明天你有空吗?”她问的有些犹豫。我知道明天是她的生日。我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陪过她了,拼命地工作以来,发觉自己失去了很多能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年轻恋人之间那些信誓旦旦的日子我竟从未给过她,但我相信她是懂我的,正如我认为她十分在乎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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