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帮不到万劫,也不打算为之唏嘘太多,因为她晓得,其实她也是一样的。
剧烈的青春已经过去。
余下只是无嗔无痴,生命本身。
不过真的不必悲哀,人不应该为必然性悲哀,因为悲哀也没有用处。除非年轻的时候死了,否则免不了要给日子来消磨的。
正自想着,她眼角凉凉的以为流了泪,伸手一摸却是干的。
亦微就回过神来,慢慢眨了眨眼,在镜前搽了一点口红,取出一件黑色开衫披上,走去门口蹬上一双平底便鞋,这样就出了门。
舞蹈教室在一条胡同的深处,门口早已七零八落站着一些家长在等放课。
亦微走去站在树荫底下,埋头只见自己一身都是深灰浅灰的影,像是另一件衫,觉得好有趣,就笑起来。
等她抬头望时,唐幻正从教室里出来,细瘦四肢,玲珑五官。黑布鞋,黑色练功裤,白T恤在腰间挽一个结,芭蕾舞鞋两只系在一起搭在颈上,一头金红色的发在脑后紧紧地盘成一个圆髻,走路时不自觉扬着下巴,已经很像是个真正的舞者。清脆而雀跃,如同小鹿在香草山上,如同金苹果掉进银网。旁边站着几个家长竞相打量这初初长成的少女,眼神不是不惊艳,亦微见了就很骄傲,却也不声张,只默默站在那里等唐幻靠近,之后两个人手牵着手走了。
路上经过一个街心花园,满园郁郁的,很秀气。唐幻一瞥之间,只见里头静静立着一树晚樱,极细幼的粉红,扬起如云,不由得惊呼一声。
亦微眼睛跟过去看时也吃一惊,成日路过,却不知此地春色繁丽如许。
唐幻拖住她的手往里走,"进去看看。"
"唔,好吧,五分钟,康澄已经在餐厅等我们",亦微嘴里虽这么说,脚下却已迈步过去。
春风起伏一场樱花雪,唐幻极巧倩跑去树下,缤纷中忍不住做一个倒踢金燕,还不尽兴又做一个挥鞭转。
亦微安静笑望,在黄色鸢尾旁找了一张木椅坐下,四下里草木华美清凉。
"唉",唐幻坐下来在风里却像是有了一点烦恼,她的腿紧贴着她的腿有热。亦微想如果爱有形状有温度,大概就是当她的腿紧贴着她的腿。
"有心事?"亦微问她。
"今天放学我看到隔壁班的马可跟别的女生走在一起。为什么我会有很揪心的感觉?"她微微拧着眉,不安地抬起头来望着亦微,眼神清亮,却又有艳色一闪。
呵呵,来了,亦微弯起眼睛笑一笑。
生命里并无所谓坚持与违背,只不过一生一代皆有其自己的时辰,曾经热烈激越,到后来也免不了静暗凉薄。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
岁月的风声鹤唳里,柔凉的是月色,亮烈的是日色,而情焰生生不息,无休无止。
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是身如电,念念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