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微环着臂倚在门上看一回,心中正不知是何滋味,待要走开,万劫的手机却响了。他被惊醒,在床上猛然一震,突地坐起来,唐幻吓得倒退两步,急回头找亦微,见她在,慌慌张张扑过来。万劫抬起腕上的表看了一眼,遂以英文跟那边对答起来。亦微牵着唐幻走出去,顺手替他掩上了房门。
隔不久万劫便出来,见了亦微就问"你还好?"见她默默点头,他像放了心,走去门厅拿他的背包,已经很旧了那个包,口中一面说,"美国军方已决定在湖区展开打捞,我有个朋友说可以让我参与进去。亦微,生要见人,……,"他却有意吞了后半句话没说。她晓得他还抱有希望。她想原来万劫比她要天真。
没有开灯,门厅里仍然暗暗的,亦微立在一角,佝偻着,像是有点吃力,以手撑住鞋柜。她说,"万劫,不要走",说得很轻,说出来已不抱希望,只是说出来,"不要离开我,万劫。"江亦微从不哀恳,如此求告已是她的底线。
万劫埋头穿靴,没有看她。
"你明知她已死了",她故意刺痛他。
这样万劫才抬了头,看着她,眼睛是红的,像一匹狼饿疯了,很嗜血。
显然他痛极了,却也只是咬着牙皱了皱眉,并没有流泪。
是亦微开车送万劫去的机场,临时找不到baby sitter,遂也带着唐幻一道。
刚上机场高速不久,天空就下了雪,粉白银蓝,一簇一簇旋转着坠下。万劫呆呆看一阵,忽扭头向亦微道:"其实你并不恨她"。
亦微自己却不确定,只说,"当我明白她多一点,就少恨她一点",等到全然明白,她已失去了她。
亦微想有些女人就是有那么费解,非得给人体会一辈子,少一分少一秒也不可能懂。从很早她就记得崔颜出门工作总是骑一台很旧的摩托车,南欧的日色冶艳非常,她戴墨镜穿棉布吊带衫,衣裳每每给风吹得贴在身上,很瘦,胸部却有优美的起伏,相机是一台很大的尼康斜挎在身上。崔颜无疑是个很帅的女人,但她常常令亦微忘记她是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