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拨了拨头发,姿势很艳,面孔却很寂寥,她说,"亦微,过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违心,明明爱着万劫,却一直跟别的男人恋爱。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因为,没有办法"。
亦微听了就笑,但内心同时涌上疲劳感。她不打算再讨论他。
记忆依旧清晰,头一回来西班牙她才六岁,崔颜带着她还有万劫来此地工作。人生第一颗乳牙掉落时她正坐在沙滩上吃烤鱿鱼,牙齿和着食物吞落肚,口中一腥,自己觉得了,吓得大哭起来,万劫为此笑了她一个夏天。那时一切都是初次,新鲜的,直到今天,再没有什么能够令她惊奇。
十月的巴塞罗那起了风。
街头翻飞着作废的传单、海报、酒吧的优惠卷"星期三女士免费"。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有点小感伤",胡安微笑道:"因为最热闹的部分过去了",他拖着亦微的手,"而且,不论练习多少回,我还是不能习惯说再见。"巴塞罗那大学高迪建筑的那个项目成功结项,亦微交了两篇报告,做了工作总结,不日将离开西班牙。
"哇噢,原来你是这么的柔情",亦微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胡安好像上一秒才认识他,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可是你跳起舞来样子却很决绝,咬牙切齿,像是要去杀人。"
"呵,因为那是弗拉明戈。没有人笑着跳弗拉明戈",胡安道:"弗拉明戈是燃烧也是熄灭"。
如果一个人明白了生命,也就明白了弗拉明戈。
随后两个人十指紧扣,走去街角一间餐馆,虽然天气已经有一点凉,他们还是选择坐在室外。桌上点着彩色的小蜡烛,在风中危危地晃着,人影树影都一浪一浪,像坐船。
"第一次见到你,我以为你不喜欢异性",亦微向胡安坦白。
"嗄?"他吃惊,"为什么?"
"因为你的屁股太漂亮。我不能相信直男有这么好看的臀部。"
胡安闻之大笑不止,一边伸手捏她的脸,"你跟我在一起该不就因为这个吧?"
亦微却点头,"也许,再加上你讲的那些荤段子",说着,狡黠地眨一眨眼。胡安无奈极了,笑得垂下头来,金棕色的面孔在烛影里显得尤其暗。亦微相信无敌舰队时期的西班牙人也有同样的面孔,危险嗜杀的海盗脸。她这才发现,他其实一点也不像万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