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让车夫把马车赶动,回头说:“你到了京城后,代我向李耳先生问好。”说罢,就启程走了。
孔子和南宫敬叔让御者赶着车,来到李耳家中,拜会了李耳的老母益山女,又见了李耳的妻子王冬妮和孩子李宗,然后带着家人捎给李耳的东西往京城赶路了。
不几天,孔子和南宫敬叔一行就来到了京都。孔子无心浏览繁华的京都,一心只想见到李耳,马车径直驶向皇家藏书楼。
李耳这些天心绪不太好,一直思谋着怎样平息周朝王室中就要发生的血战。他闭门不出,让年轻的弟子尹喜给他挡驾,任何来人都不见,特别是王室各派的头目。尹喜听了老师的吩咐,当然忠于职守,把许多要见李耳的人都挡了回去。尹喜也看到了周室将要发生大乱,所以这些天一方面给老师挡驾来见之人,另一方面则借机向李耳借藏书楼更多的书,抱到外边转抄,常常为借书之事,闹得他与老师有点不和。但尹喜不管老师怎样不高兴借书,他还是硬要借。他相信总有一天老师是会理解他的。
尹喜在皇家藏书楼门口巡视,看到一辆马车驶来,连忙招手让车停下。孔子下车施礼道:“我叫孔子,是李耳的学生,此次是专程前来请教的。”
尹喜把大手一挡,道:“老师身体欠安,现在不会客。”
南宫敬叔赶紧从车上提下一个包袱,递给尹喜说:“我是孔子的学生,叫南宫敬叔。我们是从鲁国途经李耳的家乡来的,这是他老母和妻子捎给他的东西,请你转给李耳先生吧!既然李耳先生身体不适,我们改日再拜会吧!”
尹喜一听他们是从李耳的家乡来的,捎来东西不说,肯定还带有话,就说:“我是李耳的学生,叫尹喜。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进去向李耳老师通报一声,请你们在这稍等片刻。”于是,他接过南宫敬叔手中的包袱朝里边去了。
尹喜见到了李耳,把家中捎来的包袱递给他,并把孔子一行要来拜见的事说了一遍。李耳连忙起身道:“走,快去迎接孔子。”说罢,出了屋门朝外走去,尹喜则紧跟在后。
孔子远远望见李耳来了,赶忙跑上前说道:“老师身体不适,学生前来打搅,实在感到心里不安!”说罢,就要跪拜施礼。
“不可,不可。”李耳慌忙弯下腰,伸出双手拦住孔子,硬是把他拉起,“你我是老相识了,不必行这样的大礼。你远道而来,我未迎接倒失礼了。走,快到屋里坐。”
孔子还是执拗地要行礼:“这是周朝礼法的规定,见了老师都要行跪拜之礼的。”
李耳拉着孔子的手不放,使他行不成跪拜礼,“我就觉得周礼规定得太繁琐,人们相见根据身份不同行各种礼,把人弄得无所适从。我看周礼非改不成。”
“周礼是先人定的,可改不得呀!”孔子说,“怎能改先人定的规矩呢?”
李耳没有理会孑L子的话,而是对尹喜说:“皇家藏书楼有住的小公馆,你先把孔子的随从安排到那里住下,这样以后我和孔子先生交谈也方便些。”
尹喜领着孔子的随从朝小公馆去了。
李耳则领着孔子、南宫敬叔朝他住的地方去了。在路上孔子给李耳介绍道:“南宫敬叔是他的学生,他的先父是鲁国大夫孟厘子。”
李耳对南宫敬叔说:“你的先父孟厦子,我是认识的,上次到鲁国还专门拜访了你父亲,没想到他竞过世了。”
南宫敬叔说:“先父在世时,一直提到您是个有学问的人。今天能陪着孔子来见您,真是三生有幸,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客气。在学问上是不分年龄大小的,我们就互相学习吧!”
说着,来到了住处,李耳给他俩沏上茶水。
孔子端着茶杯说:“这次多亏了南宫敬叔,是他让鲁君给我们派了车,才拐到了您的家乡,看望了您的老母、夫人及孩子,他们的身体都很好,希望您有时间回家看看。”
“谢谢你们到我家中看望,他们身体都好,那我就放心了。”
孔子翻开随身带来的《周礼》说:“不瞒先生说,我这次主要是来向您请教周礼的。我在鲁国出了一次丑,鲁君问我如何进行‘帝祭’,我却回答不出来。深感自己的学识浅薄,特来请教。”
李耳对《周礼》是极为反感的。因为他说过“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但学生来向他求教,他还是不能把自己的这种感情传染给学生的,便说:“周礼是一个复杂的体系,它涉及政治军事、衣冠陈设、待人接物、举止言谈等诸多方面的内容,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是不能越雷池一步的。就像上次你在鲁国正卿季平子家时,季平子用八佾舞(古时乐舞的行列)以庭,你不是发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责问吗?”
“是的。”孔子点着头,想不到老师对自己的情况还这么了解,“我只知道八佾舞行是天子用的,季平子是正卿,他怎么能用天子用的舞行呢?如果这样的事情能够容忍的话,那么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够容忍呢?所以,我勃然大怒。"’他是极力维护周礼规定的,决不允许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李耳说:“舞蹈的等级规定是这样的:天子用八佾,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庶人是不能用的。如祭祀:天子是七祀,诸侯是五祀,卿大夫是三祀,士是二祀,庶人是一祀,哭丧;天子九月卒哭,诸侯七月卒哭,卿大夫五月卒哭,士三月卒哭;殡:天子是七日,诸侯是五日,卿大夫是三日,士是三日;葬:天子是七月,诸侯是五月.卿大夫是三月,士是三月;乘车:天子是御车,诸侯是七乘,卿大夫是五乘,士是三乘,如此等等。另外,周礼中尊敬长者的礼遇一般是以年龄为界限,十年为一个等级:人生十年日幼、学;二十日弱、冠:三十日壮、有室;四十日强、而仕;五十日艾、服官服;六十日耆、指使;七十日老、而传;八十、九十日耄;百年日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
孔子说:“老师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些,但周礼的核心问题是什么呢?”
李耳说:“刚才给你讲的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规定。周礼的核心问题可以说有三个方面:一是社会制度,如赋税制度、等级制度;二是冠、婚、丧、祭、燕、射、朝、聘等等仪式;三是维护分封、世袭制度(包括宗法)等都是有着严格等级区别的。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严格遵守等级的名号,其实都是维护等级制度和世袭制度的具体表现。说穿了就是贵族们享有的种种特殊权利不得侵犯,违犯了规定就要受到处罚,难道这合理吗?”李耳介绍着,不由得发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满。
“合理!”孔子没有看出老师的不满,而是按着他的主张来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只有这样,社会才能大治。”
李耳听到孔子的话,心中感到十分不快,没想到十几年不见,孔子却竭力维护周礼,而与自己的观点格格不入。李耳本想再反驳几句,但觉得孔子初来就与他争得脸红脖子粗不好,等过一段时间再谈也不迟,便说:“你既然对周礼这么感兴趣,就到京都的几个地方去看看,然后咱们再谈。明天,我让尹喜领着你们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尹喜领着孔子、南宫敬叔等人参观了周朝祭祀天地的天坛、地坛,考察了宗庙制度,观览了彝器文物,还亲眼目睹了尧、舜、桀、纣、周公、成王等人的画像。
孔子每到一地,都要向当地的主管者虚心请教,几乎什么事都问到了。当时,就有人议论他,说:“孔子并不懂得周礼,可他进来了总是问个不停。”孔子听了说:“这正是我知礼的表现呀,不懂就要不耻下问,不能碍于面子不去求教,那才是最大的耻。所以,我要每事必问。”大家对孔子这种好学的精神十分赞叹。
孔子到京都要参观的地方很多,一天是参观不完的。
第三天,尹喜特地把孔子、南宫敬叔等人领到周庙的后边看“金人铭”,并对孔子说,这是李耳先生在郑国的黄帝故都发现后,才运到这里供大家瞻仰的,是为了让大家记住老祖宗的教诲。
孔子对“金人铭”特别感兴趣。他摸着金人,又细细地念着金人背上的铭文,并默记在心。看后对跟随他的人说:“你们要记住,这些话虽然很鄙俗,却很切合情理。《诗经》上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个人能够像这样的立身处地,哪里还会因失言而遭到灾祸呢?要‘三缄其口学金人’。”后来,孔子把“金人铭”记到了他的《孔子家语》中。
参观完后,孔子回到下榻的公馆,并没有急着再拜会李耳,而是开了一个清单,让尹喜给他从皇家藏书楼中借阅各种典籍和各国史记。他关起门来认真地读着,还不时在书籍上划圈作上标记并让南宫敬叔给他抄写。与此同时,他还抽空拜会了京都的一些名流。这无疑对他晚年修订《春秋》,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孔子又去拜见李耳,说:“这次到京都来看看、听听,收获是巨大的。简言之日:‘悠悠万事,克己复礼’。只有恢复了周礼,天下才能大治。”
李耳觉得是该亮明自己的观点了,不客气地说:“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礼’是缺少忠信的表现,又是一切祸乱的根源。因而我主张t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亲疏贵贱不必有区别,而且‘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人们之间如果一律平等,便不会有任何冲突,就会彼此和平相处,相安无事。正是因为有了冲突,所以才有‘礼’的需要,需要用一种外在的规范把人的不平等关系固定下来。一言蔽之日,‘礼’是社会生活不平等的反映。”
孔子觉得李耳你虽然是我的老师,但你的观点不能强加于我,我也应该亮明我的观点,便针锋相对地说:“礼失则昏,名失则愆。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
李耳把“仁”和“礼”的产生看成是失道失德的结果。他说;“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万物同出于道,一律平等,无须特别提倡‘仁’,也无须强使人们接受‘礼’的约束。”
此时,孔子的嘴巴不知怎地僵住了,他被老师振振有词的言辞所震慑,好一会儿才嚅嚅地说道:“我觉得还是有仁义。”
李耳问:“请问仁义是不是人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