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夜里,李耳研读着鲁太史写的《春秋》,读得很晚,实在是太困了,就裹衣而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还没有醒来,迷迷糊糊在作着梦。
猛然,屋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一下子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连忙坐了起来,朝窗外望去,只见屋檐下毕躬毕敬站着一个少年,年龄大约有十七、八岁,长的一表人材,只是高高的身材,像颗大“豆芽菜”,顶着个大脑袋,这脑袋像个凹南瓜似的。一瞬间,他想到这肯定是孔子。
因为,他曾听季冶给他讲过孔子的事。孔子的父亲叔梁纥,看到孔子刚出生时,头顶中间是凹下去的,所以就给他起名叫丘。
孔子的父亲孔纥,字叔梁,是鲁国的陬邑大夫。陬邑在曲阜城南,尼山西面,陬邑大夫是个乡邑大夫。当时鲁国分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乡邑大夫属于下大夫,论官职,是个很小的武官。叔梁纥取的头一位妻子姓施,生了九个闺女,按照当时的规矩,女人是不能继承祖业的。于是叔梁纥又找了个妾,妾生了个儿子,脚上有残疾,就起名叫孟皮。鲁国当时行的是周朝礼,礼仪中最讲究的便是祭神、祭祖活动,可是祭祀活动规定的很严,不仅是女人不许进庙,连瘸子也被禁止人庙。因为孟皮是个瘸子,当然不能担当祭祀之职。那时的社会,接续香火被看作是头等大事,所以叔梁纥伤心就伤在这里,他都六十多岁了,还想再取个小妾给他生个肢体健全的儿子来续香火。后来几经周折,他便与十六岁的颜征在姑娘野合成了亲,生下了孔子。颜征在生孑L子的时候,才有意思哩!
颜征在怀孕后回娘家探亲,在娘家住了些日子,觉得肚子一阵阵抽搐,她知道是快要临产了,可那时有个传统习惯,女人生孩子是不能在娘家生的。这样,颜征在就往回赶,当她走到尼丘山的西边,那里有一片凹地,肚子痛得实在太厉害了,她便坐在凹地上,不久就生下了孔子。刚好叔梁纥前去接颜征在,见孩子生在凹地,而凹地也是中间低,四周高,正好像孩子的头部,就说:“我看就给孩子起名叫孔丘吧!”孔子以山得名,山因孔子而出名。原来尼山是叫尼丘山的,为了避孔子的名,后来才改为尼山。
李耳赶紧整衣出门相迎。在孔子一旁的季冶向李耳介绍道:“这是鲁国的孔子,早就闻您的大名了,今天特来拜您为师!”
孔子听到季冶的介绍,赶紧下跪向李耳磕了三个响头:“孔子今天特来拜您为师,请您收下我这个不材之生!学生愿多多听取先生的教诲!”
李耳连忙双手扶起孔子,“我真不敢当你的老师,别看你年轻,但你肚子里的学问可不少,光是你的‘拜小孩为师’和‘改错’的故事,就值得我学习!”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的:一次,孔子坐车外出,碰到一个小孩在路上堆土玩。陪同孔子的人大喝一声,要赶车过去,可是那个小孩把路一挡,高声叫道:“站住,前有城池,过不去,你们退回去绕道走吧!”
赶车的人没有好气地嚷道:“你这顽童休得胡闹,哪有用土堆挡着不让车过的?”
那个小孩把腰一挺,“不管谁也得讲道理,我来问你,到底是城躲车呢?还是车避城?”
赶车的人正要发怒,孔子连快下了车,拉住赶车的人,“你瞧,这小孩讲得有道理,他在地上垒着城,我们怎能用车把他垒的城碾坏呢?自古以来就是车让城,我们还是绕道走吧!这才合天道。”
孔子一行正要绕道走,那个孩童又挡住了车,问道:“想必车上坐着的是孔子吧!我听说孔子是最有学问的,那么我问您三个问题,若是答对了,就让你们过去!”
孔子双手插腰,心里想,你一个小孩岂能难住我,就说:“你问吧!”
小孩伸出一个指头,指着孔子的眉毛问:“你知道你的眉毛有多少根吗?”
孔子一下被噎住了,用手摸着自己的眉毛,“本人看不见,当然就数不清,所以不知道有多少根?”
孩童伸出两个指头,指着天上问:“你知道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吗?”
孔子眨了眨眼,望了望天空,“现在是白天,根本看不见星星!”
孩童很快又伸出第三个指头问:“好,白天看不见星星,太阳总可以看见吧!那我问你,太阳什么时候离人最近,什么时候离人最远?”
孔子的脸胀红了,回答不出来,诚恳地对孩童说:“本人才疏学浅,以上的问题确实不知,愿拜你为师,望多指教。”说着,磕头便拜。
后来,孔子以此事教导众弟子说:“不要强不知以为知,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莫忘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而“知错就改”的故事是这样的:一天,孔子和众人向东行走。走了一段时间后,来到一座大山前,大家都觉得口干舌噪,只听山那边传来“轰隆隆……哗哗……”的声音。孔子急了,便对众人说:“天要下雨了,大家赶紧找个地方躲雨吧!”
陪同他的人说:“老师,您看天晴得很,哪有下雨的迹象!”
孔子说:“没有下雨,怎么雷声会不断地响呢?”
陪同他的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鼓作气爬到山顶,只见山那边是大海,天连水,水连天,波浪滚滚,望不到边际。
这时,孔子口渴难忍,就对陪同他的人说:“快到山下的海里舀些水来解解渴。”
陪同他的人正要下山舀海水,忽听背后“哈哈哈哈……”有人放声大笑,“真是书呆子,竞连海水不能喝也不知道。”
孔子觉得奇怪,回头见是一个老渔民,手里拿着渔叉,肩上背着渔篓,腰间系着葫芦,面孔黝黑,身材魁伟,正冲着他们笑。
孔子问道:“老先生,你笑什么,海水也是水,为什么不能喝?”
老渔民说:“看来你们是外乡人,没有在海边生活过,当然不知道海水是不能喝的。那海水咸、涩、腥、苦,不能喝,一喝就会闹肚子。”说完,从腰间解下盛水的葫芦,里面装的是淡水,递给孔子喝。
孔子又惭愧,又感激,捧起葫芦喝了几口,又转给陪同他的人喝,十分感慨地说:“错了就要改,这老渔夫又给我们上了一课,看来以后我们到海边是要带些淡水的。”
当李耳把孔子这两则故事讲完后,大家都为孔子年纪这么小就这样虚心好学所感动,觉得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但孔子听了后,脸窘得更红了,拘谨的手都不知该放到什么地方合适,总是在不停地来回抽动,就诚恳地对李耳说:“老师,您再不要提过去的事了,正因为我的学问不精,才闹了笑话,连小孩都把我难住了。要是我肚子里有真学问,就不会被问住,所以,我今天来是诚心诚意拜您为师的。您的学识渊博,季冶先生早巳给我讲过,今天能在这里拜您为师,真是三生有幸!”说着,他又要给李耳行拜师礼。
李耳赶紧把他拉住,“你既然这样虚心好学,那我就收你为徒。不过有言在先,我的学问不一定是你喜欢的。我不希望你跟着我的路子走,教你只能是打开你的思路,你还是要按照适合你自己的治学路子走。”
“好!”孔子恭恭敬敬地说,“我一定按着老师的话去做。”
“既然你收孔子为徒了,”季冶在一旁帮着说,“总不能站在院子里教,赶快进屋谈吧!”
孔子跟着李耳走进屋内,一眼就望见桌子上放着鲁太史写的《春秋》。他只是听别人讲过这部书写得如何好,可就是没有亲眼看到,今天见到了,眼睛自然要盯着它。他有一个习惯,见到再好的书,不经主人同意,他是不随便翻动的。
李耳也看出来了,随手递给他一册,“如果你对此书感兴趣的话,可以从这里借几册回去看看,看完后再送来。要知道,这些书还是季冶先生给我找来的。”
“那我就太谢谢老师了!”孔子翻着李耳递给他的书简,看了一阵后,嘴里不由得说道,“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写一部《春秋史》,可能要比这部更好些!”
“好!好!”李耳被孔子的话震动了,没想到他竞有这么远大的志向,敢于超过前人,这种精神实在可佳,连连伸出拇指说,“无论干什么事情,都要有你这种敢于超过前人的精神,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写出一部更好的《春秋史》来。”
“我这是拉大旗做虎皮,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在老师面前夸大口,真是有点儿不自量力了!”孔子不由得把《春秋》放到膝盖上,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老师,您不会笑话我在吹牛皮吧。’"
“哎,话哪能这么讲,牛皮总是要有人吹的,首先是要有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李耳勉励着孔子,“有了这种精神,才能干出大的事业来。如果连这种精神都没有,那一辈子也别想干出什么名堂来!”
“老师是在鼓励我。”孔子感激地望着李耳,觉得老师鼓励自己的这种精神就很值得学习,刚才的拘谨劲似乎也少了些,于是壮着胆子问,“我研究《诗》、《书》、《礼》、《乐》、《易》等,自以为研究的时问不短,书中的涵义也够明白了,就去找一些人与他们讨论先王之道,但没有一个人肯听我的。要劝说别人了解真理真是太难了,您说这原因何在呢?”
李耳说:“你还算侥幸呢?没有碰到一位真要治世的国君,否则,你那些‘道’就行不通了。我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不瞒你说,前不久,我写了《君主治国之道》,却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所以,一些研究政治之‘道’的人,常常为是否可否定的观点争执不下。”
“这是为什么呢?”孔子用眼瞅着房角,“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离坚白,别同异,这是很容易的,但他们宁愿把‘道’悬挂在屋角,也不愿用它!”
李耳回答:“说的极是。这种人与掌乐舞,掌占卜的官一样,为技能所累,不过是劳心伤身罢了。狗要不是因为会捕狸,怎会招来忧患?猿猴要不是因为身手敏捷,又怎会被抓出山林?丘啊!我要告诉你一些你从来没听过和你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事!”
“世上有头有脚,有始有终,无心无耳,而能自化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一人知道有形和无形同时存在,以及动若止,死若生,穷欲达的道理。治事在于随顺各人的本性,一任自然的发展,若是能忘掉周围的事物,忘掉自然,甚至忘掉自己,就可以和自然冥合了。而这点往往是很难做到的。”
孔子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高谈阔论”,他还体会不到这里边的玄深奥妙之理,但都用心记住了。他正要“盘根问底”往下问,只听门外有人喊他:“孔子,季冶先生病的很重,你不是认识一位医生吗?那就赶快把那位医生请来!”
孔子赶紧出了屋,李耳也跟着出来,来到季冶的住处一看,只见季冶先生躺在床上乱打滚,气憋得出不来,脸都胀得紫黑,还不断伸手乱抓着什么。
仆人背起季冶要往外走,对孔子道:“你在前边领路,咱们赶紧背着季冶去看医生。”
李耳一把拦住了,“现在不能这样折腾季冶先生,他患的可能是心脏突发症,需要静静躺在这里。我先给他治治,你和孔子赶快去请医生。”
于是,孔子和仆人便去请医生。李耳先把季冶先生平放到床上,掐了掐他的人中穴,然后又搬起他的双臂,做了几个深呼吸动作,让他半卧在那里。不大一会儿,季冶先生便呼吸畅通,气憋得不像刚才那样厉害了。
医生很快来了,经诊断是过度心力衰竭症,扎了几根银针,又开了几付药,交待家人一定要让季冶先生卧床休息,切不可再让他劳累,并夸奖李耳先生刚才处置的正确。若是搬动季冶先生,说不定会出人命的。医生便问李耳怎么会这样急救的?李耳说是在京都时,一次太史严在抢救一个病人时学的。
一连几天,都是李耳和孔子给季冶先生熬药。季冶先生吃了几付药后,觉得身体好多了。这样,孔子又开始求教于李耳。
一天,孔子又去见李耳。李耳刚洗过澡,正披散着头发,但见他木然直立的神情,煞是吓人,看起来像具尸体。
孔子推门一瞧愣住了,正进退两难,只听李耳说:“还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吧!”
孔子已和李耳很熟了,是无话不说的,便问:“老师,刚才是我眼看花了,还是您刚才的样子就是那样吓人?您的形体就跟枯木一样,卓然直立像脱离了人世!”
李耳说:“你的观察力不错,我刚才正在万物刚开始的境界中游荡!”
“这句话怎么讲?”孔子听不明白,又急切地问,“人怎么会到万物刚开始的境界中?”
李耳说:“这种境界很难用语言说明白。不过,我还是把大概的情形告诉你吧!天地的阴阳之气,本是一动(阳)一静(阴);静出于天,动出于地,阴阳相交,万物丛生。你可以看到这种现象的关系,却看不到阴阳两气的形体。阴消阳息,夏满冬虚,夜晦昼明,日迁月移等变化,无时不在进行,却看不到它的功能所在;生有起源,死有归宿,遗憾的是却又找不到它的端倪和穷尽。这一切的一切若非‘道’在推动,那会是谁呢?”
孔子又问:“请问在万物刚开始的境界中畅游是怎样的感觉?”
李耳回答说:“能够达到‘道’的境界,必是最完美,最快乐的。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后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孔子问:“老师,您能说得详细些吗?”他说着也学起李耳的样子,把眼睛闭了起来,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