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了一个月,居然相安无事。姓火的对她彬彬有礼,顺三也像是没了声息,滟秋觉得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姓火的倒也罢了,反正滟秋现在已习惯了他,没有刚开始时那么厌恶了。滟秋到公司上班的事,朵朵已经知道,一开始滟秋跟姓火的都设法瞒着朵朵,后来一想,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大大方方告诉朵朵。于是由火石财做东,请滟秋和朵朵吃饭。滟秋很坦白地告诉了朵朵,朵朵先是一愣,继而暴发出一片野笑:“行啊,火石财,你手腕不小,把我们姐妹都骗上了床。”滟秋一阵脸红,她想告诉朵朵,自己并没跟火石财上床,不想,也不情愿。但一看朵朵那表情,她索性装起了沉默。火石财倒是解释了几句,这人看起来不善于解释,涨红着脸,一副急于辩白的样子。朵朵先入为主,认定火石财睡了滟秋,还把那么一份好工作给了滟秋。端起酒杯:“好啊,我祝贺你们,你还甭说,你们两个挺般配的。”这话等于是损滟秋,滟秋听得出朵朵话里的醋意还有敌意,毕竟,现在傍个男人也不是容易事,好不容易到嘴的鱼,又让别人吃了,朵朵不犯酸才怪。火石财想说什么,被滟秋拿眼神制止了,滟秋也敬了朵朵一杯:“谢谢你,朵朵,火老板是好人,我们别伤害他。”
“这么快就心疼起老公来了,行啊滟秋,看不出你道行比我深。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小心让人家剔了头。”说完,朵朵猛地甩下杯子,走了。
火石财想追上去,又一看滟秋,没敢,无奈地坐下了。滟秋说:“你把我最好的姐妹气走了。”火石财有点被冤枉似地说:“我真的跟她没什么。”
“跟我也没什么。”滟秋说着,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忧伤的烟雾,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都哪样?”火石财猜不透滟秋的心思,有点心虚地问。
“少他妈给我装蒜,以后你再敢碰她,我阉了你!”滟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火,反正她是冲火石财发了,还一连好几天不理姓火的,害得火石财又是服软又是保证,好像她真成了火石财什么人。其实滟秋是气朵朵,不就一个破男人么,犯得着争。
打那天起,滟秋没再跟朵朵联系过,看来朵朵是动了真格的,滟秋甚是奇怪,这个姓火的,到底使了什么魔法,让一向不把男人当回事的朵朵,突然间较起真来。
更揪心的还是顺三。那次在时代超市门前见过后,滟秋就再也没了顺三的消息,她只是听说,明皇那起血案,死者中间有一个是市里某领导的儿子,上头对此案很重视,公安部门已成立专案组,要严查此案。还有一种说法,东州娱乐界太混乱,黑道猖狂,鱼龙混杂,上头可能要严打。不过滟秋又想,从那天皮哥的嚣张气焰看,事情好像没那么坏,皮哥一向是个很谨慎的人,如果上头真有什么动作,他不会张扬到那程度。
烦人,明皇死的那几个人中为什么没有顺三,要是把顺三那王八蛋做掉,那该多好啊。滟秋蓦地就又想起那笔高利贷。
滟秋跟姓火的终究还是上了床。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滟秋一直在骗自己,总以为自己可以坚守住,可以硬扮出一副正人君子相来。可这太难,一想欠顺三的那笔钱,还有顺三追上门以后的种种恶果,滟秋就不寒而栗,她现在真是期盼有人帮她度过这难关。
但是现在除了这个火石财,还有谁能帮她?
是在跟朵朵闹翻后的某一天,大约半个月以后吧,姓火的带滟秋去陪一个客人,那客人来自福建那边,是个大胖子,胖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胖子好酒,姓火的一个人招架不住,便让滟秋上阵。滟秋起先还扭捏着,不肯多喝,后来见姓火的往洗手间跑了三次,每次都吐得脸色发白,便动了恻隐之心。胖子一看滟秋放开了,幸灾乐祸,又要了一瓶五粮液,单独跟滟秋斗。结果胖子翻了,爬地上拉不起来,姓火的不得不打他同伙的电话,来了两个比胖子瘦一点的男人,骂骂咧咧把胖子背走了。滟秋喝得眼冒金星,看什么都在转,天在晃,地也在晃,屋顶晃得更厉害。至于她怎么离开酒店,怎么睡在了床上,一点记忆也没。半夜口干,滟秋挣扎着起来喝水,猛发现姓火的就睡在她身边。滟秋气怒了,怔怔地盯着火石财望了一会,飞起一脚:“谁让你睡这儿的,滚!”
“腾”一声,火石财滚在了床下。一股恶臭袭来,滟秋慌忙捂住鼻子,细一看,床下是她吐下的脏物,火石财整个人倒在了秽物上。
火石财睁开眼睛,望了望滟秋,问这是在哪?
“厕所!”滟秋一边穿衣服一边吼。
火石财大约意识到什么,没吱声,乖溜溜地爬起,从卫生间拿来拖把,清扫地上的秽物。
那摊秽物经火石财一折腾,刺鼻的味道越发强烈,滟秋没忍住,哇一声,正好吐在火石财脸上。火石财不敢计较,钻洗手间洗干净后,又把地拖了,然后钻厨房给滟秋弄解酒的。
火石财忙这忙那的时候,滟秋就变了想法,她怔怔地望着火石财,心往另一个方向动,似乎,对这男人再也没了恶感。后来滟秋想,如果他想要,就给他好了。她已欠了这男人好多,不想再欠了。欠债是要还的,这个宿命谁也躲不掉。
火石财弄了一碗酸梅汤,给滟秋解酒,又递上一块热毛巾,让滟秋把脸上的脏物擦掉。滟秋喝了酸梅汤,感觉好受许多,说:“你扶我去洗手间,这么脏,我哪能睡得着。”
火石财扶滟秋进了洗手间,为她打开热水,调试得差不多了,才说:“你把门朝里锁了,我去给你找衣服。”
滟秋骂:“锁个头啊,如果想洗,一块洗好了。”
火石财没敢跟滟秋一块洗,等滟秋洗完,他才跳进了热水里。滟秋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她在等一个未来,这个未来似乎一直在她梦里,又似乎一直悬在半空中。滟秋明知道火石财不是她要等的人,但还是充满着期待。火石财终于洗完,滟秋紧张的心随着他的再次出现渐渐平定,脸色也变得坦然,就像接一个普通的客。其实这种事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只不过因了火石财的正经,才让她生出回到良家女子去的冲动。滟秋觉得滑稽,回头路如果那么好走,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后悔”两个字了。
火石财做得很慢,想象不出,他还是一个挺有耐心的男人。不,不只是耐心,还多了一样东西,滟秋说不出,却能感觉得出。火石财始终是小心翼翼的,哪怕中间滟秋咳嗽一声,他都有可能滚下来。滟秋忍着,她不想伤害这个可怜的男人,她像母亲一样,任孩子在怀里拱。火石财确实在拱,不过他拱的技巧相当娴熟,没多久,滟秋身上就有了反应。这很奇怪,从踏进夜总会那天,从操练起这门营生起,这种反应就像她身体上的一个毒瘤,被她狠狠地割扔掉了。漫长而又辛苦的日子里,她只当自己在从事一门工作,或者尽一件义务,可以容忍男人吭吭哧哧,绝不容许自己的身体有半点反应,事实上那种简单而又草率的工作,也没法让她的身体有反应。姐妹们私下将这活儿叫盖章,多一个男人上来,等于多盖了一个章。一张纸上盖的章再多,纸是没反应的,顶多它把纸涂得难看一些罢了。
但火石财让滟秋有了反应。狗娘养的火石财,他不急,他精耕细作,他在拿温火慢炖,他在考虑滟秋的感受,他……
算了,这种感受还是不讲出来的好。滟秋算是美美享受了一番,这是多年来她第一次有高潮。
火石财给了滟秋一万块钱,外带一条金项链。怕滟秋难为情,再三解释,他早就想给她了,绝不是因为……
“算了吧,你那鬼心计,当我不知。”滟秋得了便宜还不想卖乖,话说一半,又觉残酷了些,莞尔一笑:“这项链不会是给朵朵买的吧?”
火石财立马发誓,说他如果对朵朵有半点企图,出门立刻让车撞死。
滟秋捂了火石财的嘴,不是怕应验,是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血腥场面。自打到了东州,她的日子总跟血腥有关,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带血的字。再这样下去,东州还不如叫血城算了。
如果日子照这么下去,滟秋爱上姓火的也说不定。姓火的有老婆,在老家,他到东州是独闯天下,这种男人虽不能托付终生,但托付一时半会没问题。况且,滟秋从姓火的眼睛里,看到一股清新的东西,那东西跟男人的真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