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笑天似乎对这一安排十分满意,捊着胡须对着大家一挥手道:“今日就这样了吧。你们都退下吧。莫愁你好生休息,明日爹爹晨起再来看你。”
众人见老爷发话,便各自散了。莫愁见自己不费吹灰之力,白得了个会察颜观色,又善解人意的好丫环,不由心下暗自欢喜。只说了句:“暖晴姐姐,以后我就与你相依为命了。”然后就昏天黑地地进入梦乡。
历经千辛万苦,纪莫愁终于成了将军府明正言顺的庶出三小姐。纪春风,纪无悔,桑姨娘也终于因为她的到来,平日难挨的日子比从前滋润了许多,这些人明里暗里都是极其感激她的,所以,在莫愁养伤的这段时间,这些人三不时五不时地到沁心阁来探望,却也其乐融融。
就连向来心高气傲,不屑与这些身份比她低下的人为伍的纪无双也在柳氏的劝说下,偶尔来上几回,说两句姐妹间互相关心的客套话,以示关爱。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莫愁的新伤旧伤刚刚痊愈之时。已是初秋的风儿来袭,西北边疆又不安生,纪笑天依依不舍地与妻子儿女依依惜别,却不知何日又是再见之期。柳氏沉沦于与夫君分离的痛苦中,还一时难于自拔。而纪无双却在父亲离去的第二日便恢复了往日的专横拔扈,日日在府中横行霸道。
这一日,闲来无事。她又想起被安雪晨拒绝兼被莫愁羞辱之事,心间颇不自在。便携了青荷,在沁心亭与锦芳斋的丛林小径间徘徊。忽然间就见暖晴提了一个食盒向沁芳亭走来。
她猛然想起这贱婢在莫愁流血那晚殷勤的尽心尽为服侍模样。平日在自己身边时哪有那么上心。她在自己身边呆了近七八年,自己还道她是个愚顽的呆傻性子,却料不到在莫愁面前那般乖巧,善解人意。如今看来,这贱婢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想着想着,两记刀子眼不由狠狠地瞪向来人。
青荷两下一望,便知自家主子心意。所以,在暖晴走到她主仆二人身边时,她故意上去一拦。猝不及防里,暖晴为了躲她,向旁边一闪,一个不小心,将食盒中纪莫愁最喜欢吃的云片糕散落一地不说。食盒底部的一碗热汤实实地烫到她的脚上,她不由一阵钻心地难受。大叫一声,本能地蹲下身来,捂住被烫的脚,嘤嘤啜泣。
纪莫愁与纪春风送与自己的另一个二等丫环扣儿正在院中刺绣,闻听暖晴的尖叫不觉一惊。莫愁放下手中针线,手提罗裙率先跑了出来。
却见那暖晴捂着脚踝在地嘤嘤哭泣的惨状,而那得意洋洋的纪无双,对她示威地昂昂天鹅般高傲的颈项,然后又指点着啜泣的暖晴,对着莫愁数落道:“三妹,你看,这个丫头真像猪啊。笨手笨脚的有什么用处。青荷只不过不小心碰了她一下,那食盒里好端端的一碟云片糕,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就这么洒了。这样笨的丫头,你还留她做什么?”
纪莫愁心间已猜出了大概,只不愠不火地说了句:“见过二姐姐。”然后就蹲身去探视暖晴的脚。极自然地和过来的扣儿,小心翼翼地将暖晴扶了进去。
青荷本想有一场好仗可打,却不想纪莫愁竟不声不响地走了,不觉意兴阑珊。那纪无双却颇为兴奋:“想不到纪莫愁这小蹄子,没有爹爹在家给她撑腰也就这点儿本事。哪天再给她点儿颜色看看。”青荷也连连点头。这主仆二人像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得意洋洋地走了。
沁心阁内,查看过暖晴脚上烫痕的纪莫愁,抬起头来,眼神凌厉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主仆二人,双手紧握成拳,暗自在心间运气。
暖晴知道自家小姐看自已受欺压,心上难受。忙站了起来跳了两跳倒:“小姐,小姐,你看看我根本没事的。只是当时那一烫,烫得难受。如果小姐因为吃不到云片糕生我的气,暖晴就更加难受了。”
莫愁回过头来,见暖晴那副又是疼痛,又是委屈的模样。不觉扑哧一笑,眉眼弯弯地吩咐扣儿:“你去悄悄跟在二小姐身后,看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暖晴惊叫了一声:“小姐!”纪莫愁对她嫣然一笑道:“暖晴姐姐,我身上这伤也大好了。如今爹爹不在,咱们不出门。人家也要找上门来给咱们好看。这大好的天,我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门去逛逛,看看咱们家二小姐到底安的什么心。”
暖晴知道这三小姐虽说初来乍到,却也是个极有见的的主儿。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弃暗投明。因此再不言语。听得扣儿是言说纪无双主仆是在府中西南角的那片桃林转悠时,纪莫愁便吩咐扣儿看门护院。自己携了暖晴一路慢悠悠地向传说中的那片桃林行来。
已然到了秋季,人面桃花的景色没被莫愁有幸看到。但树上却结满了面颊红润的大桃子,含着笑裂开了嫣红的嘴唇等待人去吮吸,亲吻。
纪莫愁不由得垂涎欲滴。但那桃子高高挂在树端,她想够,也够不到。
暖晴见小姐那一脸期待的模样,心中极是不忍,看看自己的脚,只能丧气地道:“小姐,这若是我脚没伤的时候。暖晴可以爬到树上给小姐去摘的。”刚说完这句话,她马上后悔了,因为她听见自家小姐在说:“爬树,我也会。”
然后就见那往日举止温柔有礼,行路慢慢悠悠的小姐极其迅速地脱掉外裳抛给自己,然后唾了两口唾液到自己手上,然后双手抓住树干。像只灵敏的猴子般,不一会儿,就“噌噌噌”地爬坐在一棵大树枝上。随手抛给自己一个桃子,自己又在树上摘下一个,用帕子擦了擦,坐在那里旁若无人,不顾形象地大吃起来。
暖晴被小姐感染,刚刚用袖子擦了,刚吃了一口,便听见附近的树林中竟有人说话。暖晴大惊之余叫了一声:“小姐,有人来了。”莫愁闻言一惊,在树上抬头看远处,果然有两个人影马上就要来到树下。其中竟然有纪春风的声音。
她虽是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人,但穿过来这半月里,在纪府假装老诚庄重,举止文雅已经惯了。又怕被外人见着自己爬在树上这粗鲁的举动,为难间,手下一松,整个人竟从高高人树上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