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弥区域看台上,赵尚志见陆杰精神抖擞,神色无比坚定,于是深为忧虑地问道:“陆师哥,你真的决定要跟段刃山交手?”
陆杰点点头,望着正在竞技台上交手的两个人,用不容质疑的语气答道:“当然!”
赵尚志长叹一声,继续努力劝导:“唉,陆师哥,你可要想清楚了,千万别意气用事。要知道,在修行的道路上,无论你修炼到何种境界,始终都会碰到修为比你高深的前辈高人,也会碰到一些心狠手辣之徒,不择手段之辈,以及阴险狡诈的小人等等。碰到这样的人,要是你沉不住气,往往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要慎之又慎啊。在南迦寺,我赵尚志朋友不多,但也不算少。可是凭直觉,我觉得你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陆杰从竞技台上收回目光,默默地看了赵尚志一眼。坐在身边的这个新朋友有时候虽然很罗嗦,可他毕竟是为自己好。因此,对于赵尚志在耳边婆婆妈妈喋喋不休地叨念,陆杰不但不反感,反而很有亲切感。看看四周无数的同门沙弥,也就只有赵尚志对他好。
赵尚志见陆杰收回目光,望向自己,以为自己这一番劝导起了作用,继续说道:“陆师哥,你修为比我深,可是年龄绝对比我小得多,生活经验自然没有我丰富。你知道修为被废意味着什么吗?修为被废,意味着你将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从此再也无法踏入修行者的行列了。从此庸庸碌碌地活着,百年大限一到,便化为飞灰,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为了一时之气,值得吗?”
这时,坐在前排的一个沙弥突然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赵尚志一眼,恨恨地道:“别在我耳边罗里罗嗦一大堆,烦死人了,想讲什么废话,回头你俩慢慢聊,别在这里影响别人观看比赛。”
赵尚志回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李子轩,我跟陆师哥讲话关你屁事!”
那个叫李子轩的沙弥狠狠地瞪了赵尚志一眼,恨恨地回过头,继续观看台上的比赛。
被此人这么一打搅,赵尚志也觉得趣味索然,于是内心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这时,台上比赛已见分晓,胜负已定,广场上响起了东序班首那宏亮的声音:“获胜者:吕飞健!”
接着,东序班首的声音停顿了几秒钟,继续响起来:“第五场,陆杰对段刃山!”
东序班首话音刚落,整个竞技广场顿时沸腾了。在一片唿啦声中,竟有一大半人站起身来四处张望,议论声像潮水般汹涌澎湃,比昨天东序班首宣布灵泉寺向南迦寺发起挑战之后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上万人嗡嗡的议论声组合成一道道闷雷般,朝四面八方轰出去。
“段刃山?此人已经好多年没出现在竞技台上了,今年他的对手怎么不事先到执事僧那里要求放弃?”
“陆杰?陆杰是谁?这个名字陌生得很啊,必定是新来的灵童了,他的运气怎么这么差?”
“真可怜,又一个新人就这样被打回原型了。”
“难道没有人告诉他,他的对手段刃山是什么人吗?”
“是啊,就算他不合群,没有朋友,可是他的授业恩师也应该告诉他才对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陆杰是究竟是什么人物?他是哪个洞府的沙弥?他的授业恩师是谁?”
“真是无知者无畏,不见棺材不流泪。”
……
各种议论声一时不绝于耳。
沙弥区域内,凡是认识陆杰的,都纷纷朝他投来关切地目光,可是认识陆杰的人毕竟是少数,双手扳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因此,陆杰暂时还没有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可是,就在他从沙弥区域内腾空而起,毫不犹豫地朝竞技广场中心高台上飞过去的时候,他终于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全场上万人的目光几乎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第一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陆杰有那么几秒钟的恍惚。不过,只需片刻,这种恍惚的感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地心态。
穿过竞技高台四周的禁制光幕,稳稳地落在竞技台上,陆杰环顾整个竞技广场。
只见四周人头簇拥,好像海面上一波接着一波的波浪一样,又像秋风吹过一望无际的麦田一样,此起彼伏。不过,由于禁制光幕的缘故,外面的声音无法穿透禁制光幕,传入他的耳朵里,目之所及,看到的只是一幕幕无声的动态画面。
陆杰第一次站在竞技台上,第一次站在数万人的面前,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触。他暗暗打定主意:实战的机会如此难得,要好好将这虽八年来所学的东西施展一番。虽然昨晚渡劫大师传授了几招秘术,并再三叮嘱他速战速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段刃山没回过神来的刹那,将他修为废了,以达到轰动的效果。
段刃山以往只是一招之内便废人修为,渡劫大师如此叮嘱陆杰,自然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陆杰不是傀儡,他有自己的思想,他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并不打算一击必杀,然后草草收场,他要将自己这几年来修炼的功夫好好用上一用。
就在陆杰刚刚在竞技台上站定,正环顾四周的时候,竞技台四周的光幕忽然一闪,接着人影一晃,一个褐发男子稳稳地站在他对面二十丈远处。
此人当然是段刃山!
段刃山两眼盯着陆杰,寒光闪烁,嘴角微微上扬,不屑的神情展露无遗。双手抱臂,一幅傲然不可一世的样子。一头褐色的长发像一堆杂草一样,随风飘舞。
“六年了,你是这六年来第一个让我重新站在竞技台上的人,有种!”段刃山望着陆杰,冷冷地道。
陆杰定定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不过,有时候有种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好好看看吧,好好感受吧,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站在竞技台上,把眼前的一切都默默记在心里,回到家之后好生回味,”段刃山继续冷冷地说道。
不知是不是禁制光幕的特殊性,段刃山的话清晰无比地传进上万人的耳朵里,整个广场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原本纷纷起身四处张望的人也陆陆续续坐回位置上。
几分钟之后,段刃山打破沉默:“有什么进攻性的法宝尽管亮出来吧,有什么神通秘术尽管施展开来吧,有什么防御法宝尽管开启吧,我给你时间,让你慢慢准备,准备好之后我就要出手了,免得你输了心里不舒服,修为被废了还埋怨我出其不意。”
陆杰还是一句话也没说,甚至什么动作都不做,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对于段刃山的话,充耳不闻。
又是几分钟过去,观众台上的众人开始有人不耐烦了,有人扯开喉咙,大叫起来:“快点了,你们两个别含情脉脉地对望着了,快点动手啊。”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传出太远,便被如潮水般的低声议论声完全淹没了。
“臭小子,看清楚了!”段刃山终于动了,他大喝一声,人影一晃,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竟诡异地出现在陆杰对面,同时右手食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闪电般按向陆杰的眉心。这个动作,快得眼睛根本看不清。
段刃山大喝声未落,陆杰便觉得眼前一花,微风一起,光线一暗,一张暴戾的脸庞以及一头蓬乱的褐发蓦然出现在眼前触手可及之处。
陆杰瞳孔猛地一缩,大惊之下,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个指头闪电般朝眉心按下来,就这只一愣神,那指头便距离眉心不足两寸了!
快!
太快了!
实在太快了!
快得不可思议!
快得令人窒息,避无可避!
两人之间二十几丈的距离,竟让段刃山瞬息跨过,仿佛缩地成寸般,不带任何风声,像鬼魅一样,非常突兀地出现在陆杰的面前,然后,食指便直抵陆杰的眉心。在这个遁速与手法之下,沙弥境界之内绝对无人能避得开,陆杰当然也不例外。难怪此人往往只需一招,便废人修为,其遁速之快,果然非同凡响!被人称之为比丘以下第一人,并非徒有虚名!
陆杰心中骇然,脸色大变,身形本能地暴退。
可是,已经晚了。
不是陆杰的反应速度太慢,而是段刃山的遁速与动作实在太快了。
在身形暴退的那一瞬间,段刃山的食指毫无悬念地按在陆杰的眉心之上,不偏不斜,正中眉心!
刹那间,陆杰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巨力从段刃山的指头上传出来,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巨力传出的同时,段刃山强大的神识竟然也同时从指法疯狂地吐出!
废人修为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物理伤害,第二种是神识攻击。段刃山竟同时施展两种方式,可见他已然将陆杰当成了发泄情绪的对象。
是啊,无论换了谁,一旦权威被挑战,其恼怒之情可想而知。这几年来,每年的竞技比赛,凡是与段刃山对上的,无论是谁,都选择放弃,而且是在赛前声名放弃。因此,这几年段刃山几乎不登上竞技台,他似乎成了南迦寺沙弥级别的内定冠军,这是一种权威,而且这种权威已经被积累了几年了。在几年来,段刃山的信心日渐涨起。
可是如今,竟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伙无视他的存在,竟敢站在台上,意欲与他一争高下。面对这样的人,他当然要痛下杀手,绝不姑息,绝不手软。至于刚才动手之前的那一番做作,一来是他有极其强大的自信,二来是显示他对于陆杰的某种藐视。
动手之前,他似乎有点婆婆妈妈,可是真正动起手来,他却是毫不含糊,痛下杀手,务求一击定乾坤!
在感受到段刃山指头上的巨力与神识时,陆杰突然异常地冷静下来。
就在段刃山的指尖抵达陆杰眉心汗毛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之中,陆杰眉心表面蓦然泛起银色和紫色之芒,这两种颜色在他体表交互闪烁。这不是陆杰使出什么绝招,也不是他祭出什么防护法宝,而是他所修炼的须弥金刚口诀正自然产生防护作用。
须弥金刚诀练至第二层,躯体在受到外力攻击的时候,皮肤表面会自然出现银色之芒,此时,同一境界内的物理攻击无效;而须弥金刚诀练至第三层,躯体在受到外力攻击的时候,皮肤表面会自然出现紫色之芒,此时,同一境界内五行攻击无效。可以说,在沙弥境界内,陆杰不怕对方的物理攻击,也不同对方的五行攻击。
在陆杰眉心表面蓦然泛起银色和紫色之芒,并在体表交互闪烁的同时,一朵不完整的八瓣莲花蓦然从他眉心之内幻化而出,堪堪挡住了段刃山那一指,将他的指头硬生生地挡在眉心皮肤上面,眉心皮肤表面甚至都未曾凹下去一丝!指头当然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了。
幻化而出的莲花莲台之处,依稀可见一颗圆圆的指头那么粗的小石头正在缓缓地转动,在转动的同时,小石头发出淡淡的七彩之芒。
幻化莲花!这是渡劫大师的一门秘术,是渡劫大师的师父玄机罗汉所创,可抵挡一切神识攻击。昨天晚上,渡劫大师便将此秘术传给了陆杰,并手把手地教会了他。
沙弥凝聚莲花,为的是更加有效地吸收天地元气,以温养眉心道场。但是,凝聚在眉心的莲花,从外面用眼睛是看不到的,它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之中,即眉心道场之内。可是现在,这朵原本眼睛看不见莲花,竟从陆杰的眉心内幻化而出,形成了一道阻止神识攻击的屏障。
幻化莲花花蕊之处的那块小石头,却是一枚难得一见的法宝--七彩舍利子!
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日后自身安全着想,渡劫大师竟将一枚已经被其炼化好多年的七彩舍利子以特殊的手法融入陆杰的眉心,形成幻化莲花的莲台!七彩舍利子,那是有价无市的法宝,其防御性之强,丝毫不弱于那些高阶盾牌之类的法宝。
指尖刚一按抵陆杰眉心皮肤表面,段刃山脸上便献出了残忍的微笑。
可是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只觉得从自己指尖上如同怒潮般汹涌而出的巨力,竟仿佛击在一堆虚无之中,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而那庞大的神识也是刚刚从指尖冲出,正要癫狂地侵入陆杰眉心的刹那间突然崩溃了,好像陆杰的眉心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那道屏障是专为阻止神念而设似的。
两人距离很近,段落瞳孔猛地一缩,他分明看到陆杰眉心那幻化而出的莲花以及莲台处的那块奇异的七彩石。
在这一瞬间,段刃山脸色大变,献出了滔天的惊愕与浓浓的不解。
就在段刃山脸上神色一变的那一瞬间,陆杰动了。
他如法炮制,右手食指闪电般探出,结结实实地按在段刃山近在咫尺的眉心之上!
指尖上,一股远比段刃山指尖上强大得多的巨力汹涌而出,巨力之中,隐含着一股远比段刃山磅礴得多的神识。无形的巨力夹带磅礴的神识,瞬间便扑入段刃山的眉心,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并在侵入他段刃山眉心之后迅速散开,瞬间便摧毁了他的眉心道场!
从段刃山大喝一声,到陆杰右手食指点在他的眉心之上,这个过程说起来似乎很是漫长,实则仅仅是眨眼间的事,现场上万名观众之中,能看得清整个过程的,并没有多少人。很多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段刃山便出现在陆杰面前,接着便看见两人的右手食都按在了对方的眉心之上。
这诡异的一幕,令整个竞技广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滚圆。
“啊!--”
段刃山惨叫一声,同时身形暴退。在他后退的身形之中突然出现一道血箭,那血箭从段刃山眉心狂飚而出,然后在空中爆开,形成一道血雾。
在这一刻,陆杰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动手太快,出手太狠。他本想跟段刃山再多周旋一会儿,好将这八年来所学好好用上一用。可是现在,却在一招之内便解决了对方。
“唿啦啦!”广场上所有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