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阳察觉到钟放走近,勉强笑了笑:“钟叔叔。”声音有些哽咽。
钟放心里一抽:“远阳,在这里做什么呢?”
远阳依然看着远处,喃喃地说:“我想,也许能看到妈妈乘坐的飞机!”
钟放默默地搂住远阳的肩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地上拖得长长的……
仲略坐在钟放对面,正奋笔疾书。写好后,他抬头看了一眼钟放,发现他正看着窗外,眼睛像落在很远的地方。
仲略轻咳一声:“二少,二少,拜托你,能不能别露出那种神游天外的表情。这都好几天了,麻烦你,正常点,行吗?”
钟放心不在焉地反驳:“我不正常?”他看着仲略:“我耽误正事了?”
仲略一哂:“那要看什么是正事了?”
他凑过来:“林桐遇到我,都拐弯抹角地问你最近哪儿去了?”
钟放漫不经心地说:“是吗?”又不说话了。
仲略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下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前台进来:“郑小姐到了!”
仲略和钟放解释:“我约了美媛来。”
钟放微一沉吟:“快请。”说完,一扫刚才的心不在焉,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样子。
美媛进来,和仲略寒暄过,上下打量了一眼钟放,一边热络地和钟放握手,一边很赞同地说:“不错,真的不错!”这里钟放和仲略面面相觑,美媛看他们不理解,解释道:“仗义呗!”他们这才恍然大悟。
仲略问:“美媛和方女士是很好的朋友?”
美媛说:“是啊,我们从中学开始,就非常要好。”
仲略点头:“那就难怪你那样维护她。”
“当然,我替心远难过,心远她也没有别的亲人了。”美媛感叹地说。
仲略有些疑惑,钟放插话进来:“我记得学姐说过,方女士的母亲去世了,是吧?”
美媛有些沉重:“是啊,心远的妈妈患癌去世,查出来没多久就走了。那件事对心远打击非常大,十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美媛和仲略都没有注意到,钟放很明显地怔了一下,沉思着靠在桌子上,眼睛深得看不到底。
仲略很同情心远:“一个女人,真不容易。这一次,又够她受的。”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钟放,却发现钟放有点走神。他轻轻地咳了一声,试探着问下去:“那这一次,她一定会离开萧倾阳吧?”
美媛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大男人,还挺八卦。仲略心里打鼓:哥们,我可是为了你,将八卦进行到底了!于是装作纯洁无知的样子,很执着地看着美媛。
美媛沉吟了一下:“应该是,心远这里决心已定,旅行回来就分手。”
“旅行?”仲略还在不屈不挠。
“唔,旅行是心远大学时候的一个心愿。”
谈好合作的事,美媛告辞,仲略说他正好顺路,两人结伴离去。
留下钟放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沉思默想,他有一个念头,一直在心头萦绕,隐约可见,可他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他与自己的情绪交战了一会,终究理智战胜了感情,他站起来,开车去了医院。
他记得,那天,心远称呼她的朋友:“尚医生。”
钟放完全是在机械的状态中,回到了办公室。他陷在椅子里,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他现在明了为什么当时心远坚持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来安排离婚?他终于明了为什么会有旅行这回事?
曾经,他一直以为心远想尽力挽回家庭,虽然心远的态度,让他困惑。
现在,他明白了。
心远早已深思熟虑,不是以退为进,不是欲擒故纵,是真的要离婚。心远只是在离婚前处理一些事情。但是,下一步,心远要做什么呢?他想起美媛的话:“旅行,是心远大学时候的一个心愿。”
心远去完成以前的心愿,钟放不由得心中一紧,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什么,却有些不敢,也不愿再往下想。他坐起来,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
倾阳出发时,心里不是不轻松的。这几天,他被钟佳喜怒无常的情绪搞得筋疲力尽。一下子摆脱出来,再加上旅行的新鲜感,神清气爽啊,神清气爽。
心远对他虽还是淡淡的,至少在林素珍面前没有给他难堪,这让他心里暗自庆幸。林素珍没有给他好脸色,一直和心远说话。出门前,心远低低地对林素珍说:“妈,远阳……就拜托您照顾他……我走了!”
林素珍红了眼圈,拉住心远的手:“好孩子,安心去旅行吧,有我呢!”然后眼光落在倾阳身上,却没有想象中的凌厉,只是充满了悲哀和无奈。
她长叹一声:“走吧,一路上,好好照顾心远!”
飞机上,心远一直默默地看着窗外,看翻滚的白云,看无垠的蓝天,看金色的夕阳,看满天的繁星,倾阳尽力找出些话题,她虽然也有问必答,倾阳却也看得出,心远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倾阳有些无趣地睡了,等一觉醒来,看心远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眼角尚有泪痕。他轻轻一动,心远睁开眼睛,眼光有些茫然:“远阳……”
“心远,现在在飞机上。”倾阳轻声提醒她。
心远清醒过来,擦去眼泪,低语:“我以为要起来给孩子做饭。”
倾阳心里也不好受,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难堪的沉默凝滞在两人之间。他们曾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共同分享对方的一切,而现在,虽然近在咫尺,彼此却都觉得有天涯之远。
倾阳率先打破了沉默:“心远,你很恨我吧?”
心远并没有看倾阳,依然看着外面,幽幽地说:“刚知道时,是有恨意。”她转过头,正视着他:“现在,不了。”
倾阳有些惊讶,心里还隐隐地有些失落:“不恨了?”
他又有些自嘲地说:“那就好,不恨,亦不爱了!”
心远靠在椅背上,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倾阳说:“十几年前,我爱上了你,从那时起,我愿意做一切事情,为了与你在一起。我相信始终如一,也相信天长地久,相信爱情在绵长的岁月中,会如同醇酒般回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