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路渺茫,在这北关,莫、漓两国虽是一步之遥,人和人却是相隔了千山万水。
蔚兮蓝哭干了泪水,恹恹的坐在车内,耳旁传来“吱嘎吱嘎”的车轱轳声,枯燥而烦闷。
“小姐,我们已经进漓国了。”
五斗掀起车帘一角向外张望,之前还成片成片的树林在经过北关口后便渐行渐稀,现在几乎只剩下光秃秃的山坡,仅有的几棵树木也矮小瘦弱。偶尔见到点点新绿,也只是一晃而过,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望无际的黄色。大风扫过扬起阵阵黄沙,小树也无助的摇晃得厉害。
看着这片寸草难生鬼都不愿踏足的地方,五斗终于明白漓国年年争夺疆土的原因了。怕是其它几国的君王也在羡慕莫朝的江山良田美境数不胜收,蠢蠢欲动了罢!
这样的境致使得五斗挠了挠头面露难色,担心小姐委屈了。
“小姐,你看这……”。
蔚兮蓝懒懒的瞄了一眼脑袋探在车外,只剩下身子在车内的五斗。
“怎么了,没见过漓国是啥样总听说过的吧,别大惊小怪。”
“不是,小姐,你看这……”。
“我知道”,蔚兮蓝也掀开帘子,失神的望着远处某点,喃喃道,“也许将来我要死在这黄沙地里了,不过总比被人送来推去受辱的强。”
五斗一听急了,拉了拉蔚兮蓝的衣角,坐回马车内,悄声道,“小姐,就是死五斗也要跟着你。”
“五斗你放心”,蔚兮蓝放下车帘,难得一笑,“你小姐我不会轻易就死,你看上天这么喜欢折磨我,相信它也不会让我早早就下地府的。”
“呸呸呸”,五斗赶紧啐了几口,“小姐尽说些不吉利的话,真是的。”
“好啦五斗,咱们还是跟着蒙澈回漓国国都吧,也不知道爹现在如何了!”
蔚兮蓝心思郁抑,终是愁眉难展。她本是计划让哥哥去洛城把娘偷偷的接到北关,然后设法带着娘一道去漓国。将娘安置在漓国后再让她与爹相见,从长计议。哪知这送信的人一去不回,甚至连个影儿都没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姐……啊!”
“五斗,怎么回事?”
突然,马车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接着外面一片死寂。
蔚兮蓝诧异,隐隐中闻到一丝丝血腥之气,心里顿生不妙。
“我去看看。”
五斗被骤停的马车弄得摔倒在地,有些恼怒。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她起身就要奔出去,被蔚兮蓝一把抓住。
“不可。”
“为何?”
“听。”
见小姐惜字如金,又如此严肃,五斗只好乖乖的坐到蔚兮蓝身边。
蓦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将人和东西留下。”
却听蒙澈森冷道:“挡我者,死!”
五斗陡然醒悟,花容失色,几乎一跃而起缩到小姐身后,接着就听见雷鸣般的马踢声直奔两人乘坐的马车而来。
“小……小姐,有……有山……山贼。”
“这是漓国,哪来的山贼!”
蔚兮蓝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将五斗护在身后,暗忖:蒙澈一向受漓国百姓爱戴,明知这是君王的和亲队伍,连尊敬都来不及怎会有人半路劫财物,除非——
“他们是冲我而来的!”
这话把蔚兮蓝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漓国,谁会冲她而来?
“小姐,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冲你而来?”
五斗糊涂了,不知小姐为何有此想法。
“我也不知道。”
外面打斗声越来越近,稀落的惨叫逐渐连成了片。
蔚兮蓝透过车帘缝朝外看,只见一群身着漓国服饰却用头巾裹着面目的人与几十铁骑纠缠在一起。他们出手狠毒,招招致命。
银面铁骑虽是勇猛,却难以一敌十,更何况那群人足有三四百,却个个精通武艺。区区几十铁骑怎能以寡敌众,不一会儿蒙澈便与剩下的十几铁骑负伤退至了马车四周。绣女们全都缩到一边,有的甚至吓得昏了过去,后面满载珠宝的马车也倒的倒,翻的翻,乱成一团。
那群蒙面人遇到漓国的银面铁骑也没占多少优势,几乎损失了一半,剩下的也如铁骑一般伤的伤,残的残。
双方都在这当儿调息,一时陷入了僵持状态。
蔚兮蓝细观那群蒙面人,却瞥见蒙澈背对自己,高大的身形有些细微的颤抖。定睛一看,却见他右腰处有一明显的剑伤,血流如柱。
再看对方,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死死盯住自己坐的马车,一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腥之气,风一吹,腥气更浓。满眼的黄沙东一处,西一外的变成了暗红。天空不知何时盘旋着不知名的大鸟,时不时落在远处的尸首上。
蔚兮蓝看着蒙澈腰间的剑伤出神,总觉得那群蒙面人不简单,而且极有可能不是漓国人。因为漓国人爱使刀,用剑者少之又少。
又是一阵劲风刮来,刹那间飞起的黄沙使人睁不开眼。
银面铁骑早已习惯这风沙,见对方在风沙中东倒西歪,骤然飞身而去,手起刀落,又是惨叫不断。
蔚兮蓝用手护着双眼努力寻找受伤的蒙澈,却不料身后一松,大惊。回首一望,五斗已然昏倒在地。再抬头,却见一道掌风拍向自己的昏睡穴。
蔚兮蓝回手相护,堪堪后退,最后足下一点冲出马车。
外面黄沙飞扬,几乎无法睁眼。恍惚中,一道黑影从斜面掠向自己,蔚兮蓝身形一动便朝蒙澈的方向而去。哪知刚一转身,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悠悠转醒,没有疼痛,没有牛鬼蛇神。
刚睁开眼的蔚兮蓝便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小木屋,屋子中间有一张小竹桌,还有四把竹椅,桌上放有一碗清水。
蔚兮蓝使劲咽了咽口水,发觉喉咙有些干痛,便下床来端起桌上的清水,却迟迟不敢喝。
“喝吧,专门为你准备的,没有毒。”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蔚兮蓝突然转身,四皇子莫文泽笔直的站在门外,笑如三月春风。
“是你?”
蔚兮蓝惊愕,昏倒前的情境再次浮出脑海。
“是我,没想到吧?!”
四皇子举步走到蔚兮蓝身边,双眼含笑。
蔚兮蓝脸色一沉,将手中的碗放回竹桌。
“是没想到。不知四皇子将我劫来有何用意?”
“我是来救你的呀,怎么了?”
四皇子笑容更甚,露出几许无辜之色。
“救我?四皇子的好意兮蓝心领了,可我还是得回去。”
蔚兮蓝转身欲走,却被四皇子一把拉入怀里。
“不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你却说回就回。”
蔚兮蓝挣脱出四皇子的怀抱,与他拉开了距离。
“四皇子,我是去漓国和亲的,要是被人知道你将我劫走,就……”。
“就怎样?”四皇子打断蔚兮蓝的话,刚才还笑意满满的脸,此刻阴沉了许多,“别忘了,你可是在漓国被劫的。”
“你的意思是,我在漓国被劫,肯定是漓国人干的。所以,蒙澈没有理由找莫朝的麻烦,对吧?”
“当然,你果然很聪明。”
四皇子向前一步,伸手托起蔚兮蓝下颚。
这次蔚兮蓝却没躲避,而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四皇子,心中渐渐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四皇子,我看你还是让我回去,别心存侥幸。蒙澈猜不到,皇上总能猜到吧。”
“皇上?!”四皇子冷哼,甩开手,“你还在惦记着他吗?连我三哥都不管你了,你认为皇上会在乎你吗?”
四皇子的话令蔚兮蓝越发的心凉,脸上浮出怒色。
“四皇子,我可没这样想。你很清楚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要是我失踪了,莫朝也难辞其咎。”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回去不可”,蔚兮蓝的生硬和拒绝让四皇子勃然大怒,一拳砸到小竹桌上,“我拼命把你救出来,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处处与我针对。再说了,我只是抢先一步救了你而已,落后的那人才是要置你于死地的人。兮蓝,我是为你好,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他们不敢把我怎样。”
“我很感激四皇子出手相救,我不是……”。
“哦,我知道了,兮蓝你要回去是担心皇上不好向漓国交待吧,或者三哥不好向皇上交待?只可惜呀,你错看人了。那两人都是负心汉,而我却是真心诚意的。”
四皇子面露讥嘲,字字刺耳。
蔚兮蓝终是发了火,恼怒的问。
“四皇子,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
四皇子指着自己,似笑非笑,似嘲非嘲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皇上其实是在利用你,为了巩固他的江山不惜将你送给别人……”。
“这些不劳四皇子费心,兮蓝心里自有数,四皇子还是不必多说。”
“好好好,不说皇上,说三哥。三哥是你夫君吧,可为了得到征东将军的位置,他不惜与你恩断义绝,将你拱手让给蒙澈这个蛮人。”
此话一出,蔚兮蓝彻底怔在原地:文熙王竟然坐上了征东将军的位置。真如四皇子所说,她是交换物吗?
见蔚兮蓝有些失魂落魄,四皇子暗中一笑,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皇上说了,你离京之日便是三哥上任之时。所以,三哥爱的是权力而非女人,也更不可能是你。怎么?不信?那你好好想想那几日是不是找不到三哥,嗯?那是因为三哥存心不让你找到,因为他不想因为你失去手中的权力,更不想为你去求情。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要让你死了这条心……”。
“你给我住口,住口!”
蔚兮蓝使劲捂住耳朵不停的后退,泪水夺眶而出。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为何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就是一颗棋子。
呵呵呵!原来自己一直在做跳梁小丑,傻!真傻!
“我说的都是真的”,四皇子步步逼近蔚兮蓝,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急告诉你,替你送信的人被皇上关进了天牢……”。
“什么?”抬起头,蔚兮蓝声嘶力竭,几乎昏倒在地,“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四皇子转过身背对蔚兮蓝,眼中变幻莫测。
“是,你让蔚兮杰去洛城接蔚老夫人的事被皇上知道了,皇上立即将蔚老夫人接到京城,并赐了一座将军府。不用我说你也明白,皇上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娘真的在京城?”
蔚兮蓝不敢相信,莫文韬竟然将她逼上绝路,让她无路可退。
难道她蔚兮蓝命中注定要流落它乡,葬身于漫漫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