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莫、漓两国君王为免黎民颠沛流离于战乱之中,故结为友邦。为表其诚意,漓国澈王奉上北方甲文、丰台两城为证。我朝征北将军之女出生名门,饱读诗书慧质兰心,且善解人意。皇上应允其与漓王和亲,并赐绣女三百,锦帛千匹,蝉玉珠、翡翠、玛瑙数计。另赐一副金身护甲与漓国澈王,以示莫朝世代友好之愿……”。
“征北将军之女出生名门?!饱读诗书?!”
呵呵!她蔚兮蓝何时有如此高的荣誉,仅凭一句话含糊其词的话,就瞒遍了天下之人,并把她的过往抹杀得一干二净,包括侍妾的身份。如今将她夸为天人,似乎不让她和亲简直是莫朝的不诚。
每每蔚兮蓝回忆起召告天下的圣旨内容,就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恨不得将室内的东西砸得粉碎。想想这几日的情形更是怒形于色,难以宁神!
那日与蒙澈在沁心苑分手后,她就立即被两位小宫婢领到了两位公主的巧月殿里居住,两位公主与她姐妹相称,紧随着她寸步不离。连日来她见不到任何想见的人,包括文熙王。也曾经跑去求见莫文韬,却被太监们拦在了御书房外,他大有避而不见之势。
“小姐,事已至此,早点歇息吧。”
五斗甚是担忧,小姐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快乐了,动不动就皱起双眉。现在都几个时辰了,小姐还坐在床沿不动也不说一句话,甚至连水也不喝一口。
“小姐,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派人给少爷送信去了,我看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他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五斗也不知怎么劝慰才好,虽为小姐鸣不平,可又能如何。权利代表的是冷酷与绝决,江山美人孰轻孰重,自见分晓。
蔚兮蓝听出五斗话里的意思,黛眉紧蹙,心生不快。
“五斗,你想得远了。”
他一直是原来的他,只不过,原来的他是拿感情来引诱;而现在的他是拿权力来打压。
“小姐,五斗不明白。”
“你不明白也好,此次远走它乡归日无期。五斗,我还是将你许了人吧!”
蔚兮蓝深深吸了口气,起身。
“不,五斗要陪着小姐。”
五斗跪到地上,拉住蔚兮蓝的裙角不放。
“五斗,你不能跟着我,我怕迟早有一天会连累你。”
蔚兮蓝扶起五斗,接过她手里的茶语重心肠的说道。
“小姐……”。
五斗不明就理,和亲又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用得着说连累吗!
迎着五斗不解的眼神,蔚兮蓝心里又矛盾又自责,更多的是无奈。
她想伺机逃走,可是又没有那个胆量。她身边连累的人太多,爹爹被关在漓国王宫,哥哥又是莫朝将领,娘又在洛城。她蔚兮蓝能丢得开么,能不顾忌爹娘和蔚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生死么!
他们就是掐准了她的软肋,天下之大,竟没有给她留下容身之处,逼得她一步一步跟着别人的安排而去。
她蔚兮蓝的性格似乎被磨平了许多,没有以往的锋利和鲁莽。她需要考虑很多,牵挂很多!
罢了,万事莫强求!也许她蔚兮蓝前世作孽太深,今生要一一偿还。
“五斗,几时了?”
跪着的五斗见小姐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晌,却问了她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想必小姐也想通了,赶紧站起身。
“戌时未。”
戌时未?!
蔚兮蓝看了看室外,又看了看五斗。
“她,今儿个没有传话过来?!”
“没有。”
五斗看也没看外面,张口便来。
没有?!是不是表示她还是要过来的,要以往可早就跑过来了,怎么下了圣旨就变了脸!
再看看室外,依然空空荡荡。
奇怪,顾思语不是每天都要来提醒她,逃跑是不可能的吗!是不是事已成定局便达到了目的,也不用她来成天盯着她了。
不会,事情没那么简单!
顾思语千辛万苦设计自己与蒙澈见面仅仅是为了两国交好么?如果两国成为友邦,她顾思语就不能从中获利。不能获利,那还有什么用得着她的地方?莫文韬绝对会将她四分五裂。
蔚兮蓝挠了挠头,想不明白,顾思语这么简单的计谋为何莫文韬就愿意帮她实现呢。
蓦然,蔚兮蓝一怔,脑海里闪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难道两人是一伙的?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使劲摇头,蔚兮蓝努力甩掉脑海里的谎谬结论。
“妹妹,什么不可能?”
突然,室外响起一个妖娆的声音,顾思语身着一袭深红色平罗衣裙,眉际用金粉画上了一朵兰花钿;珠钗步摇甚是耀眼,一如既往的出现在蔚兮蓝眼底。
果然,一天都舍不得落下。看来,顾思语不把她逼到漓国誓不罢休。
“姐姐来了,快坐下罢!”
蔚兮蓝荡漾着笑容迎上去,乜了一眼顾思语身后的两人:一个小太监和一个陌生宫婢。
“妹妹”,顾思语从来不生份,拉着蔚兮蓝双手,笑道,“你明儿个就要随澈王去漓国了,我特地备了一份薄礼送给蔚将军。”
语毕,朝身后的小太监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即上前,将手里托的一柄长剑呈上。
“妹妹,这是前任征北将军留下来的宝剑。太皇太后特地吩咐姐姐我送来赐予蔚将军,所以姐姐今儿个来晚了,还望妹妹见谅!”
“诶,姐姐莫说此话,能得太皇太后的亲赐宝剑,是我蔚家的福份!”也是我蔚家的催命符吧!
俗话说,高处不胜寒!你们将我蔚家供得越高,说明你们想除我蔚家的心越来越强。
“好了好了,客气的话就别说了。来,妹妹,看看这是什么。”
顾思语娇笑之中略带调皮,将“好姐妹”演得十一分的逼真。
蔚兮蓝心中冷哼,脸上笑容不减,跟着她朝前两步站到宫婢跟前。一只凤凰豁然呈现眼底,凤凰展翅欲飞,脚下烈火熊熊。
“凤凰涅槃?!”
“妹妹好眼力。你就要去漓国了,姐姐我又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妹妹不喜那些金银珠钗,所以我特地绣了这个给你,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欢?”
哼!凤凰,她蔚兮蓝担当不起!这副怕是绣给她自个儿用的吧,想做后宫那些个莺莺燕燕、金丝鸟雀的王却又有所顾忌不敢拿出来用,只好转送给她,指不定将来又好安个什么罪名扣在她头上呢。
“姐姐,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敢要。况且,这东西也不是我们这些民间俗女能拥有的,我看姐姐还是收回吧。”
“诶,妹妹话重了。这次你去漓国,没一点像样的东西,能给我莫朝撑起脸面吗,妹妹你就不要与我客气了,收下吧!”
顾思语将东西硬塞进蔚兮蓝怀里,眼中暗含警告之色。
蔚兮蓝无所谓的笑笑,无所谓的接过凤凰刺绣,无所谓的递给身后的五斗,然后朝顾思语施了一礼。
“姐姐如此诚意,妹妹要是不收就真的不识抬举了。”
“妹妹真会说笑,姐姐我可没有勉强你。”
没有勉强,真无耻!
难怪今天顾思语这么高兴致,估计是怕她走远了不受控制,特别弄了个陷阱让他们父女俩硬生生跳进去。
凤凰重生就是涅盘,而她蔚兮蓝只是一只麻雀,麻雀重生就是尸变了,她不想尸变。所以,这个烫手的山芋得想办法扔了。
“我看时候也不早了”,顾思语看了看窗外摇曳的树枝,依然拉着蔚兮蓝的手,“妹妹早点休息吧,明儿个一早要启程,姐姐我就不担误你了。”
顾思语边说边走,背过身眼梢挂着几分张扬,几分高傲,眸中却有无尽的讥讽和嘲笑。
蔚兮蓝也冷了几分,对着顾思语的背影略略欠身。
室内剩下主仆二人,五斗立即关了门退到蔚兮蓝身侧拖过她手里的刺绣直咋舌。
“啧啧,小姐。顾思语什么都不好,唯独这刺绣比宫里的绣女更出色。”
“是呀,正因为出色,才独一无二。搁哪儿都能认出来是出自她的手,却只有少数人或者唯我一人能得此刺绣。五斗,你说是不是小姐我的荣幸。”
“小姐真是的,五斗也只是说说而已,小姐不必当真吧。”
五斗撇撇嘴,知道小姐不喜欢,就将手里的刺绣丢到了桌上。
蔚兮蓝也不恼,顾思语是怕死后孤单一人,跑来拉个垫背的。顺带提点她,征北将军的命还在她蔚兮蓝手里握着呢。
“小姐,真生气了?”
五斗见蔚兮蓝沉默,以为自己又惹恼小姐了。
“不”。
蔚兮蓝心思颇重,她现在担心的不是顾思语,而是蔚家。自己如何才能全身而退,而蔚家也平安无事呢!明日便要跟着蒙澈去漓国了,难道她就真的与文熙王无关了吗?难她就真的要成漓国人了吗?
“小姐,还是睡吧!”
还睡得着吗!
蔚兮蓝揉了揉微微胀痛的太阳穴,又捏了捏眉心,仍然觉得脑袋沉沉着痛。
“五斗,皇上还是不愿见我吗?”
“是。”
“那,王爷呢?”
难道王爷就这样将她像物品一样拱手让人吗?说什么一往情深,说什么生死相随,这一切都是假的!
“小姐……”,五斗不忍,王爷那晚回了天下客栈就一直没有消息。
“无妨,你小姐我一向很坚强。”
强装笑颜,给五斗一个“我很好”的神情,心里却无比凄凉。
男儿薄性,别指望她一个侍妾能得到谁的宠爱。原来,这世上一切都是假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