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兮蓝立在将军一侧,仰着一张清新脱俗的小脸望向苍穹,缓缓道:“风凄凄,云不喜,晓灯月儿皆不语!”
“雨萧萧,云不离!夜阑独立聆风雨!”
将军眼中神色一闪,却依然望着夜空,毫无情绪的接过下句。
蔚兮蓝微微一愣,继尔莞尔:“将军,你若要想赏月不如在中秋之时,何必独立这雨萧云遮之夜。如若想赏雨,我倒是觉得去镶阳的秦风亭更有诗情画意之境。将军,此时此刻此地似乎做什么都不合适宜,不如早点回殿休息吧。”
“想必小姐不是宫中之人吧,竟知这镶阳的秦风亭!”
将军收回双眸,转身,定定的看着仍然凝望苍穹的蔚兮蓝。眸底藏着几丝森冷戒备,话话中也陡增了几分不屑,与之前简直是天镶之别。
蔚兮蓝并不在意对方话中的敌意,反而落落大方的回答:“蒙家兄宠爱,小女子有幸一游。”
“哦,不知小姐家兄是哪位公子?”
将军将蔚兮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嘴角浮起几分讽意。
蔚兮蓝收回眼,毫不避讳的将眼神落在将军身上,心下不由得暗忖:果然如同传闻般神勇非凡,让人肃然起敬。虽然他全身上下都浮满了暴戾之气,可落在蔚兮蓝眼中仍不觉有半分惧意。
将军从那双黑亮的眼中看到了清沏,不由得心中一动,警惕之心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浓烈,却依然冷冷的轻蔑的道:“小姐为何在沁心苑中游荡,你可知,这沁心苑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蔚兮蓝黑亮的双眼坦然的回望那抹咄咄逼人的目光,笑道:“无妨,这苑本是修来看的,只要意到心到,何须讨论谁来得来不得的道理。就像今夜,将军怕是心事重重,来亦是没来,何须人在其中心却不在其中而破坏此时的好意境呢!”
“这位小姐,你还真是伶牙俐齿,不过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话偏偏很中听。要是王奕也如你般如此聪明,就不必费尽心思无功而回了。”
“将军谬赞,我只是一介女流,刚才也是信口雌黄,见笑了。”
蔚兮蓝盈盈一拜,权当为自己的失礼而赔罪。
将军看着眼前女子不卑不亢,不娇不柔,肺腹之中没来由的涌起几分暖意,说出的话不再如刚才般生硬无情暗含讥讽,可心里的戒心依然存在!
“小姐一口一个将军,可知我是谁?”
此话一出,蔚兮蓝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巧笑兮兮,掩不住的开心溢出眸中。
刚才还冷言冷语的将军身体一滞,心里的阴晦被一股莫名的悸动扫得一干二净,眼中神色顿时柔了不少,不由得问了一句:小姐为何发笑?语毕,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何要如此问。
蔚兮蓝终于笑出声来,逗趣的回到:“将军一口一个小姐,可知我又是谁?”
此话一出,两人对望。蔚兮蓝眼中笑意满满,而将军眼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蔚兮蓝发觉她又失礼了,赶紧憋住笑,朝眼前男人再次施礼:“将军身着一袭青袍,威风凛凛。合身的袍袖以及衣襟、腰带上都用金线绣上了鹏鹰搏空的图样。而那鹏鹰栩栩如生,展翅翱翔,双眼却犀利骇人让人不敢直视,看那脚爪更是锋利无比,仿佛一瞬间就可以将猎物撕碎。此等穿着,除了咱们莫朝号称战无不胜的征东大将军还会有谁!”
没错,此等穿着除了莫朝二皇子,手握兵权的征东大将军莫文韬之外,别无他人。
莫文韬长年驻守边关,战争的磨砺使得他英俊的脸庞上独增了几分苍桑和忧郁,挺拔的身形英气逼人却又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杀气。
蔚兮蓝早就在哥哥那儿听闻了莫文韬的英勇之事,今日一见敬佩之心更甚,忍不住上前去搭讪。
莫文韬在营中多年,周围除了血气方刚年少气盛的士兵之外,就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连女人的头发都不曾见过。这一次回京又一直住在自己的文和殿,对于蔚兮蓝的出现先是不屑,后是诧异,继尔疑惑她竟然能一眼看穿自己的身份。
蔚兮蓝见莫文韬迟迟不语,撇了撇嘴暗道自讨没趣,回吧!宫里的人还真没啥意思,连开个玩笑都那么认真,整天就围着那些个破事转悠,除了那些个破事就剩下那些个破人了。无聊!
于是,蔚兮蓝啥话也不说了,朝二皇子莫文韬施一礼,转身准备飘然离去。却不想右手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拽到莫文韬面前,来不及反抗,左手手腕又被死死捏住。
蔚兮蓝有些恼怒,愤然抬头,樱唇陡然碰上了一抹冰凉。
刹那间,两人都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的眼,各自的唇瓣却如同被烫伤般火燃火燎一片。
“你……!”
“你到底是谁?”
莫文韬久经沙场,主动权一向不会轻易落入他人之手,更别说在意外发生之后。
蔚兮蓝几乎是眉眼倒立,怎么莫家人都是一个德性,看似正人君子的莫文韬竟然乘她不注意的时候如此轻薄,时不时还发疯。看来非自己亲眼所见,传闻果真信不得。
“说,你是谁,怎么混进宫来的,又是怎么到了沁心苑?”
能知已,却不能知彼对做为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来说是件失败的事,对莫文韬亦是如此。蔚兮蓝的主动本就让他有疑心,后又见她说出自己身份又抽身离去,刚消失的戒备顿时升至极点,她的所作所为让他想到了欲擒故纵之术。
蔚兮蓝性格倔强,根本就不服恶,更何况她何来什么企图。于是仰起头怒视莫文韬,就是不开口说一个字。
一时之间,两人就站在沁心苑中对视着,连头顶的霏霏细雨变成了绵绵小雨都浑然不知。
最后,莫文韬终于从蔚兮蓝眼里的那道愤怒里分辨出了清彻,不由得缓缓放开了手,剑眉深蹙。
蔚兮蓝“嗖”的一下收回双手,揉了揉被捏得发痛的手腕,忿忿的转身。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莫文韬上前一步拦住蔚兮蓝,身上突然升起几分暴戾。
蔚兮蓝翻了翻白眼,视眼前之人为无物,没好气的回答:“二皇子还有什么事吗?”
“小姐,适才我的确有些鲁莽还请小姐见谅。不过,你是不是也失了宫中规矩。”
莫文韬声冷如冰,连道歉的话都有威胁的味道。
“我只是一介草民,怎担当得起堂堂莫朝皇子的道歉,可别折杀我了。幸好这里没有其他人,要是让人看到传出去,我是其罪当诛呀,即使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蔚兮蓝朝莫文熙欠欠身,权当她自己傻,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小姐”,莫文韬冷冷的立在蔚兮蓝身前,锁住她的双眼道,“小姐就这样走了岂不更是有罪!”
蔚兮蓝一愣,迈出去的脚步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我何罪之有?”
“有,而且罪不可恕。”
蔚兮蓝见莫文韬眸中浮浮沉沉,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由得卖乖到:“二皇子明查,我初进宫来不知宫中规矩,还请二皇子饶我一条性命。”
“性命到是不至于,但欺骗皇子也是一个不小的罪名。我既然是皇子,那你是不是见我就该先报姓氏名号呢。而你胆敢出言不逊直呼我的名讳,之后我所问的话你却一字不答,这是不是犯了大罪。”
喝!弄了半天,就为这事。明明是他无礼在先,却硬要将过错强加于她头上,真是不可理喻。好吧,算她倒霉,又遇上一个无赖。
“二皇子有什么尽管问吧,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道就好,那么你是不是该把我刚才问的问题回答一遍。”
无聊,这莫文韬是不是在沙场上被弄傻了,非要弄清对方的姓氏名号才下手杀人,那她就偏要玩点小伎俩。
“回二皇子,今儿个承蒙太子妃赏脸,我是应邀参加宫宴的。”
“你是来参加太子妃册封宴的?”
“嗯!”
蔚兮蓝点头,看到莫文韬眼里的冷色一闪而过,心里暗道她还真赌对了。二皇子与文熙王同是叶贵人所生,两人还不至于异心。
没错,她蔚兮蓝的确是来参加太子妃的册封宴,不过却是逼不得已。她说这话就是想看看莫文韬的态度,现在看来,莫文韬与文熙王的立场暂时没有任何悬念的。而莫文韬以为她是太子妃拉拢的人,所以,心存反感。
果不其然,莫文韬脸上露出了疏离和冷色问道:“这里是沁心苑,不是后宫,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第一次进宫,宫殿又这么多所以迷路了。”
“哼!”
莫文韬冷哼,迷路了还站在远处看他那么久,估计在想什么法子接近他吧。他手握兵权,朝中多有人反对,特别是一些别有用心的朝臣们,整天叫嚷着说四弟五弟已到成年,让两位皇子跟着他磨练磨练,果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小姐,夜已深了,我看你还是早回吧。”
“是,二皇子。”
蔚兮蓝心中一喜,撒个小谎就可以走,早知道这么简单,直接撒谎得了。可她哪里知道,这是莫文韬耍的一个小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