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刘启的,爱情是自私的,可我也晓得这是汉宫,我如今不过是一介凡人,是刘启的皇后。我心中明白,刘启是天下之主,在那生死关头之时他是我的丈夫,许他会说出那些话来,可他是君王,他终究是最爱天下的。
如今这太子还未立,宫中妃嫔个个都指望着自己的儿子能坐上那储君之位,自然是争得你死我活。从前为争圣宠,如今为争储君之位,那王美人生了刘彘之后便升格做了夫人,做了夫人便离开了那合欢殿,住进了那漪兰殿。
如今该唤她王夫人了,王夫人虽是有了刘彘,且说是在怀上刘彘之时梦见太阳入了她的怀中,如此还不是照样不得宠。生了几个孩子,姿色纵然是不如从前那般,即使是玩物,也得好看。
宫中嫔妃都羡慕我多年来却还是如当年那般年轻,可谁又晓得我心中的难受,我宁愿不要这容貌,也希望有个孩子。我与刘启虽是和好了,可我晓得我们心中终还是有隔阂,我没有孩子,是因为他,我才没有孩子的。
当他赠予我与那玉簪子之时,我只是忆起了从前,自觉如此折磨自己,折磨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呢?何不试着敞开心扉呢!可当他明明晓得斗不过那玉瑶,还是去了那长安城外的林子,那时我便彻底动摇了,我心中想着他是爱我的,他曾说他用了六年的时间去爱上我。
六年说来很长,却也是很短的。最初的利用,到了解,到习惯,有的时候习惯也会爱上一个人。入这汉宫已是十四年之久了吧,在仙山活了千年,却都不如在这汉宫中十四年看得多。在战场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在这后宫中又何尝不是呢。初见刘启之时,我并不喜欢他,石渠阁之时,我心中恼他是多管闲事。
当他喝得烂醉跑到我那里伤心之时,我心中也渐渐对他改变了看法 ,当瞧见那窦太后待他与待那刘武的态度之时,我心中为他不平。小女儿的情怀,我也不晓得我是何时爱上他的,爱的越深恨得便越深,以至于有些事终是不能释怀。如今虽是与他回到了从前,但我心中也明白,我们如今已不是从前那般了。
如今在他身边我日日是惶恐不安的,我倒也不是怕那些个后宫嫔妃害我还是怎的,如今我那三叔的权力渐渐扩张,甚是明目张胆的。为了天下,刘启会让我薄家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是在史官笔下被抹得干干净净。
我晓得,若是我不争不抢,那么日后我薄家定然是要遭到迫害的,我那二叔如今是胡作非为,不晓得哪一日便会命丧黄泉,许还会搞得整个薄氏从此败落。败落还算好,怕就怕是落个灭九族的大罪。
若是愿意,还可以将整个家族在历史上抹掉,历史是由谁定,自然是胜利者。这后宫的女子想做的是太后,栗少宜是个例外吧,她不过是想做他爱的女人,许是日子久了,我竟也对那栗少宜有了些姐妹之情。
想来真是有些荒唐,我如今都变成什么样了,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心中也明白,我与那栗少宜交好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性子直率,心无城府,还有一个缘故是因她是刘荣的母亲。我没有孩子,而刘荣却又是最可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且刘荣自小也在常在我身边,这太子之位我自然希望由他来坐。
这宫中近来也无什么大事,只是听闻那贾若离自那日之后便一直从未出个她那寝殿,也不知是何缘故,一些八卦的宫人说那贾若离的半边脸毁了,这倒是让我挺吃惊的。这贾若离平日里虽是嚣张了些,性子就是那般,可谁能让她毁了半边脸。
如今这后宫中争斗越发的激烈,我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都以为嫁给皇上做皇后,乃是天下之大幸,可谁又晓得这皇后并不是谁都喜欢当的。在我看来做皇后乃是不幸,爱上君王更是大错,且不说我,贾若离如今的遭遇就足以证明。
君王之爱,未到迟暮。待到人老珠黄之时,他心中是否还会有我,得不到的最好,如今得到了,他又能爱我多久,我不晓得。
那贾若离之事在汉宫中传得沸沸扬扬,我去瞧过两眼,她却是避而不见,我不晓得她是真的毁了容貌,还是故意传出些什么,好让刘启能来看她一眼。
可刘启却连她那寝殿的门都不曾进过,就连她那几个孩子也不常见到刘启,我终是摸不透他,若说他无情,他却为我独身去了那长安城外的林子里,若说他有情,看看那贾若离。贾若离终是没等到刘启,不到几日便去了,刘启说是可怜她那几个孩子,便各自封了王。贾若离这去得是有些蹊跷,这些年都过来了,为何偏偏在此时就去了呢。
作为一名女子,我是同情那贾若离的,但作为情敌,我却是该幸灾乐祸的,作为后宫中相互争宠的女子,我更是该高兴的。可我却觉得心中不舒服,纵使刘启说我才是他唯一的妻,可我却还是怕中有一****会成为第二个贾若离。可我偏偏就爱上了他,即是他后宫中有再多的女人,我竟也得容下她们。
我明白,若是要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定然是要去争去抢的,这后宫中所容不得弱者的。
贾若离的两个孩子刘胜和刘彭祖封王之后,即日便启程去了那封地,说是两个皇子年幼便丧母,所以封了王,去了封地。可刘胜和刘彭祖都年幼,按理说实是可以养在宫中的,可刘启偏就要将他们弄去那封地。
身在皇家,却是如此波折,这便是外人所看不到的吧。贾若离的死我还是存在疑惑的,可刘启却是从未当回事,也未派人去彻查,外人看来贾若离是因病而亡。
我本不想去管这些事的,可不知为何,却隐隐感觉馨宁之事与贾若离是有牵连的。馨宁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王夫人了,贾若离死了,想来王兒旬与王夫人都是高兴得不得了。
说起那王兒旬,近日却是无什么动静,表面上瞧着倒是安分,可她向来都不是什么安分之人。从前这王氏姐妹可是受了贾若离不少气,贾若离原就是受过训练的暗卫,纵然是武功废了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况且毁容也是毁得有些莫名。
贾若离死了,作为后宫之主,我自然是要探个究竟的。贾若离死去那日,我是去了她宫中的,她那两个孩子哭的凄凄惨惨,却被拉出了殿外。
贾若离那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站在榻前,她望着我想说什么,未开口就合上了眼。直到她死,刘启都未来看她一眼,我忽然觉得她那毁去的半张脸并不那么难看。说到底,她终究不过是个爱上帝王的傻女子罢了,为他付诸一生,最终含恨而终。
夜空中挂着是满天星,看来今日天宫中是有什么喜事,馨宁呆呆的望着天空,想来又在找她那失去的记忆。馨宁失忆最大的得利者是王夫人无疑,如今贾若离又去了,她又升格做了夫人,心中定然是觉那储君之位离刘彘更近了一步。
也不晓得薄闪闪如今怎样,这几日家中又忙着给薄闪闪找媳妇,薄闪闪也是有些年纪了,却也是该有个娶个媳妇了。我思量着要不要将这馨宁许给他,也不晓得他怎么想的,馨宁现在失了记忆,在这宫中更是危险,前几日那王夫人还在试探这馨宁是否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目前这境况,馨宁还是离开这汉宫会更安全。
况且那王夫人若是敢动我家中之人,我自然也是饶不了她的,我若是愿意将那刘彘弄来我这椒房殿中养,她便一无所有。如今我正得圣宠,且还有太皇太后这靠山。从前我是不想去争,只想自保,可如今我却是不得不去争。
贾若离一去,这王氏姐妹便少了个对手,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我不得不疑,这王氏姐妹更是不得不防。馨宁如今什么也不记得,自然也不记得那日发生了些什么,这事就更棘手了。若不是做出太出格的事,刘启向来是不会去管那些琐事的,她们爱斗便让她们斗,这般让她们互相牵制着,也好防着外戚专权。
刘启并不愿我去调查那贾若离一事,我是皇后,这些个事自然是要管的,况且如今可是出了人命,死的人不是什么宫女舍人的而是他的妃嫔。上林苑中,我靠在他肩上心中却想着那贾若离之事。
我并未问他为何不去彻查那贾若离之事,他也并未提,只在我耳边轻轻道:“瑾兮,答应我,不要去管那些事,一切交给我就好!”
交给他就好,这说起来是容易,可我终是个女子,我不喜欢他瞒着我。许那些事与那朝政之事是脱不了干系的,后宫本是不该干政的,可我又怎能那般视而不见呢。我心中暗笑我这脾气,从前就是因多管闲事才入了这凡尘,如今却还不晓得接受教训,不晓得哪一日便会丢了性命。
我并未回答他的话,只笑笑的看着他,纵使是答应了又怎的,这后宫中与那官场没什么区别,都是尔虞我诈,在这后宫争斗中死去的女子多不胜数。
一切交给他就好,这是他作为丈夫给妻子的承诺,而非皇帝对皇后说的话。今夜除了漫天星,连那月亮也出来了,这般的夜色看着甚好。若是他不是皇上多好,可他却是皇上,是天生的君王之才。
近日还真是什么事都接踵而来,一桩接着一桩,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贾若离的死很是蹊跷,好端端的怎就毁了半张脸呢,纵使她因刘启那般待她伤心,可她也是很疼惜她那两个孩子的,她舍得么。
刘启不让我去管,我却还是管了。那贾若离的寝殿我是去看过的,倒也是无什么可疑的地方,她那贴身婢女我认得,好似叫媚儿,那小模样确实是媚。说来这媚儿也是有嫌疑的,我便派了眼线去看着她,如今这贾若离去了,那媚儿便派去了太后身边,说是这丫头心灵手巧,去太后身边也好。
这太后倒是器重那媚儿,这太后向来是难伺候的,看来这媚儿确实是有两下子。这边派人盯着那媚儿,那边自也要派人看着那王氏姐妹。
“禀皇后娘娘,今日那王夫人去了上林苑,在那竹林中转了许久。那神情极为慌张,好像是在寻着什么。奴才在林子中发现了这个!”来禀的是凌舍人,这凌舍人少年之时便进了宫,刘启还是太子之时这凌舍人便在北宫中伺候。
后我入了北宫,这凌舍人便派到了我身边,说来这些个宫人也都是势利眼,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谁都想给自己找个靠山,谁都想往上爬。也许我得庆幸还有太皇太后这座靠山,因此即使是那些年,我与刘启闹成那般,这些个宫人依旧是不敢做什么出格儿的事的。
如今我又正得圣宠,这些个宫人自然是要傍个有出头的主子,人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主子厉害,身边的奴才走出去也高人一等。这凌舍人也是跟了我好些年了,他这性子我也是摸的七八分准,他与那些个宫人不同。凌舍人的身手还是不错的,学识也不错,且看得出是个有气节的人,我就弄不明白他为何要来这宫中当个舍人,以他的资质做个侍卫是绰绰有余的。
我瞧着那凌舍人呈上来的东西,一块普通的朱红布条而已,可这布条怎么会无端端的跑去那上林苑呢,且那王夫人那般惊慌失措的就是为了找这一块麻布而已。我瞧着那布条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我静看着凌舍人道:“凌舍人,此事你怎么看!”
凌舍人神色有些凝重道:“此事,奴才不敢妄下断言。”
我心中了然,这凌舍人定然是看出了些什么端倪出来,不过是有所顾虑,不愿说罢了,他这是在顾虑些什么。他一个舍人,莫不然还思慕上谁了,我记得他也是无什么亲人的。
“凌舍人但说无妨,凌舍人的能力,本宫向来都是相信的!”我悠然道。
凌舍人看了看那布条道:“这布条好似是那贾夫人身上的!”
难怪我瞧着那布条有些眼熟,原来是贾若离的,看来这贾若离一事确与那王夫人是脱不了干系,可我总觉那凌舍人藏着些什么。
这凌舍人原来是姓孟的,叫孟玉凌,入宫之后都叫他凌舍人,久了之后便少有人叫他原先的名字了。光看他这名字就看得出这凌舍人家中也还算是书香门第,这名字起的甚好,这凌舍人却也是人如其名。
我甚为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贾夫人之死与那王夫人是脱不了干系的!是么!”
这凌舍人对待此事的态度甚为怪异了些,若是换作从前我断然是不会这般问的,凌舍人眼中有些躲闪道:“奴才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凌舍人很是奇怪,以他的能力本不该在这椒房殿做个舍人这般委屈的,可他就愿意这般委屈,不得不叹这是个怪人。
我淡淡道:“继续盯着那王夫人!”
这布条是贾若离倒没什么,即使是也不能证明此事就与那王夫人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那王夫人这般紧张这布条儿,难不成是这布条上有什么端倪。
凌舍人说这布条儿是在那上林苑的林子中找到的,且离之前找到馨宁的地方不远,看来布条儿牵扯的事多了去了,这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