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光景就吃好了饭，老何心里好奇梁老板给看什么东西，吃了半天也没有怎么上心，几乎没有尝出味道来。至于聊了什么新闻也没有能够入耳，老何心里想的还是这么平常的一家店里能有什么东西呢，而且现在文物还管的挺严的，真的有什么稀罕东西可不能让警察知道了，如果是发现了，要没收还要罚款呢。要是没有稀罕物件，认识个朋友聊聊也是很好，毕竟老何刚入行，什么都不懂，人家只要聊个啥行里的话题，总是能勾起老何学习研究的痒痒来。
梁老板就和老何天南海北的继续聊，就是不提给他看东西的事情，老何也不急着走，毕竟走了一上午腿也走酸了，在文雅集歇歇脚也是好的。
梁老板讲最近他被警察捉进去问话了：“我一进局子里就觉得气氛不对，以前都是联防队员招呼我几声，我买包烟也就完了，这次是个民警找我问的话，问我东西来历还让我按手印。我老梁是什么人，我就咬死了这是我景德镇的朋友帮我仿制的工艺品，专门仿制出来做我的镇店之宝的。我跟警察说现在都流行这种瓶子摆家里做装饰，仿制的不止我一家，潘家园几乎家家都在卖。”
梁老板眼神里透着认真和得意，一边讲一边举起双手做手势，还配着他”真的”“真的”的口头禅，“那警察也是傻帽，雍正的橄榄瓶多精贵的宝贝，他也分不出来，由着我忽悠。都让我忽悠傻了。我说什么他信什么，你别不信，真的。”
老何看着神侃的梁老板，随和的附和他问：“那最后怎么从局子里出来的？”
梁老板神气的讲：“这个嘛，光靠侃还不行，托的我姨夫那边的关系，总算是把瓶子给保住了。要是没收了，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你不知道，现在行情好了，有人收了，不比前几年都出不了手，这橄榄瓶价钱我都不敢讲。”
老何想着如果是自己被抓了，说不定出来比梁老板还不顺利，也顾不得怀疑这段子的真假了，心里唏嘘起做古玩的不易了，明明是博物馆不收的东西，我们小户人家交易下怎么就犯法了？既然这么想着，老何就更对梁老板的遭遇感同身受。转念又想自己也是来看东西的，忙问：“东西还在吗？”
梁老板遗憾的摇摇头，“你来晚了，东西已经不在我手里了，我是做古玩的，自己不怎么收，没办法，还等钱养家。有人要我就出手转了，如果你实在喜欢，跟我说什么样的，我平时会仔细寻着，有信通知你。”
老何心里默默的怀念了一下没有见过面的雍正橄榄瓶，描画了下梁老板讲的官窑粉彩福桃纹的花样，安慰自己看景不如听景，梁说的再好，说不定时忽悠自己的，还是眼见为实。嘴上接着话：“好啊，我想要什么就先到梁老板这里逛逛。你有实在的东西就叫我看就行了，我真心喜欢的，一定会买。”
梁老板一面讲自己的事迹一边观察这个自称是老何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别是公家来检查的人就完了。不过看他人身上粗蓝布裤子灰色中山装里穿着的确良衬衫，挺爱聊也挺朴实，不像是个有公职的人物讲的那种官腔，闲云野鹤的聊天路子，感觉着是古玩行的人。其实梁老板店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警察啊工商啊三天两头的来店里查，能有什么好东西敢放在店里呢。
在80年代，法律规定所有的古玩都属于文物，都属于国家，私人是不能随便持有和买卖的，警察看到都要抓的，当然还是可以交易，只要警察不看见就行。四人帮倒台了，其实经济也搞活了，没有人像文革时候因为一句话，一件东西就去举报别人，尤其是潘家园这一带都是弄这个的，互相都知道底细。要是突击检查来了，还会互相通知，怎么会断别人财路呢。就是陌生人来，还是要提高警惕的。
梁老板既然这么想就聊来聊去的半天也没有发现老何的破绽，反而觉得话挺投机。看着老何和气的一张圆脸上一双弯月眼，不笑时候也像是在笑，完全看不出老何的心思，梁老板心想先拿点大路的东西先试试老何。一是梁老板店里真不敢放好东西，有人来没收就完了。二是梁老板小本生意，真的好货太贵了，也收不起。要是老何实在喜欢，梁老板到可以做个中间人牵线一下的。不过今天刚认识，实在不是介绍自己实力不济，有需要可以牵线的时候。梁老板一边敷衍聊天，一面想怎么才能体面的显示自己店里是有几分实力不被这个新朋友看轻，一面又能试出这位朋友的眼力真假呢。如真有眼力，以后就是常客了，兴许能交个真朋友。如果只是瞎玩玩，有机会弄个赝品诈他一胡，也不枉费了梁老板这半天功夫。
梁波波老板心里盘算定了，起身拿方桌下面的藤编暖水瓶给老何茶杯里续上水，转身去店里角落布满灰尘的铁皮垃圾桶里拿出一个灰色粗布包，梁老板小心的把粗布包放在桌上，推到老何眼跟前，抬了抬下巴，看意思是让老何自己打开。
老何眼看梁老板的动作，心里想这个人还是挺聪明的吗，把东西藏在这么隐蔽的地儿。老何心里还暗暗好笑，觉得梁老板也未免太过于谨慎了。
既然人家这么热情，也待了这么久了，有东西当然要好好瞧瞧。古玩行讲究不能仔细看，阅看时间长你就露了底了，越看时间长人家就知道你是个新手，价钱就不好谈了。老何轻巧的打开包裹，里面是4个小巧的鼻烟壶，在阴暗的店里泛着玻璃窗透过来的微光，鼻烟壶这东西不值钱，年份也没有古的，从明代才有的东西，但是第一次买卖做成了也是个给梁老板的交代，大家情谊也重要啊。
老何这样想着就抓紧时间瞄了一眼鼻烟壶，挨个拿起来颠颠分量，看看的款，蓝色法郎的不错，看胎挺厚的应该是雍正的东西，分量也合适，闻闻还有点呛鼻子的味道。玛瑙素烟也挺秀气的，没有款，握手里舒服。另一个是铜胎的，上面是珐琅红底上画着白色梅花图案，老何最喜欢这个，看着大方。第四个是篆款瓷胎葫芦形的，上面模印了几个小葫芦，老何一看就笑了，他又瞄了眼葫芦瓶的描画笔顺，就放下鼻烟壶，顺手轻轻地包了起来，还就原样放在了桌上。
老何笑着讲：”这以后就是朋友了，梁老板怎么还拿新东西坑人呢？”
梁急忙讲：“我怎么会呢？这么小东西也犯不着啊？”
老何心里好笑，那个葫芦瓶明明就是上个月出过一个老的，付老收了还给我看过，你怎么又出了个一模一样的，笔顺还怎么粗糙，一看就是新。老何又接：“咱们以后就是哥们了，看的起我就是朋友，那个葫芦的今天我不能带走，其他3个我出6块钱。”
梁老板自己心里知道真假，只是今天拿出来试试老何的，他听老何这么讲，也不急着收桌上的包裹了，心里想这老何眼力还可以，今天自己没有看错人啊，但是6块也太低了吧，前两天自己收的还用了4块钱呢，梁开口就讲：“15块不能再少了，我就是15块收的啊。”梁老板一边说一边把包裹往自己方向拉了几厘米，显示自己并不舍得卖。
老何看这样，心想你这15块收，坑啥呢，我老何实在人，能让你吃亏吗，你也不能太黑啊，嘴上讲：“大家都不容易，你看这东西值多少呢？咱们谈个实在价钱，10块不能再贵了。”
梁老板心里想10块也可以了，又不甘心的补充道：“要不再加点，你不能让我赔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