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烈和紫珊各撑起一把青色纸伞一前一后走在幽深的街道上,两侧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而后被雨水打湿,泥泞了一路。淅淅沥沥的落雨拍打着房檐,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街角的茶馆在寒风中云烟缭绕,带来一丝温暖。
紫珊想了想,道:“究竟是何人派杀手欲取我性命?”
温烈只是眼珠微微一动,缓声道:“谁知道呢。”
紫珊不解地看着温烈,显然是反应不过来。早知道就应该留一个活口,好折磨细问一番,想到这,紫珊不禁轻叹一声,略表遗憾。
似是猜到紫珊心中所想,温烈微微一笑:“就算留几个活口,他们亦会毒发身亡!”
紫珊吃惊地道:“何以见得?”
温烈轻轻笑了笑,“他们食指指尖俱是黑色,倘若没有猜错,指甲里定是含了毒粉,一旦被生擒,只能****毒粉以求死得痛快!”随后,他抬起头,郑重地看着紫珊,道,“姑娘答应温某之事,还望不要与他人说起,亦不要在他人面前提温某!”
紫珊的一双手突然握紧了,她慢慢地道:“知道了。”
“那温某在此与姑娘告别。”他口中这样说,心下却冷淡到了极点,随后拂袖离去。
漆黑幽暗的房间里,墙壁上几盏油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身穿血迹斑斑的华服男子躺在烂草堆里,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男子不知是生是死。
寒凡手里提着食盒,眼睛透过窗缝轻轻瞥了一眼里面的人,微微蹙眉,叹了一口气,道:“墨王,吃饭了。”
那原本动也不动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勉强支撑着自己残破的身体靠在房间冰冷的墙壁上,脸上焦黑一片,血迹混合着污渍,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那一双幽深如黑洞的眼睛,依然闪烁着怨毒的黑芒。
手中食盒“咔啦”跌落,滚烫的汤汁洒了一地。寒凡一脚踹开紧锁的房门,“你不是墨王!”愤怒在喉咙里打转,寒凡面上也是冷冰冰的,毫无表情。
很快寒凡的长剑稳稳横在那人脖子上,面沉如水,冷声道:“你究竟是谁?!墨王又在何处!?”
“啊!”男子突然传出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像是从地下的最深处传来的厉鬼哀嚎。
寒凡面色一变,声音几乎结冰:“休要耍花样!”说完,握着长剑的手加重了力道,男子脖颈立刻渗出血珠来。
“啊!”男子依旧传出阵阵狂啸,不顾寒凡手中的长剑,胡乱挥舞着双手,不停地喊叫,那悲鸣,如此凄厉而惨痛,寒凡只觉胆战心惊,暗道墨王哪找的这厮,完完全全是个疯子!
夜冷感觉自己行走在黑暗里,飘飘荡荡永无止境一般,直到身边浮现一点点的火光,虽然微小,却让他不至于彻底失去意识。
“珊儿......”夜冷似乎连声音都在颤抖,只说了两个字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珊儿?!倾舞皱眉,默默地望着夜冷,目光复杂。
红烛垂泪,白玉生烟,紫珊坐在雕花大床前的踏板上,繁复的衣摆在地上铺开。
画面一晃。
只有她,只有她站在那里,站在烈焰映照的漆黑房间里,看着四壁上渐渐燃起的烈火,无声地微笑着,没有动。手里,抱着一把吹毛断发的利刃。
她听见外面有救火的人焦急的喊,然后,她笑了笑,将脸偎到怀中那把冰冷的剑上。
“珊儿......”
好端端的为何会晕厥在马车里?倾舞不禁微微地疑惑。见夜冷依旧昏迷不醒,不由得摇了摇头,道:“莫不是有某种联系?算了,随他去吧。”
竹林中,青烟徐徐上升,低低的诵经声传来,那声音单调而沉闷,听得安枫墨心烦。
“施主需要静养。”忽然上方有人说道,声音挺轻,冷冷清清倒也悦耳。
安枫墨心头不免苦笑,眸色深幽难测,冷沉道:“多谢无休大师关怀,只是眼下必须离去!”
端坐于上方身穿月白僧衣的青年僧人轻轻一笑,忽然叹息一般的低声:“你不要性命了?”
安枫墨嗤笑一声道:“要,当然要性命,只是眼下—”
“你与他果然不同。”被称为无休大师的青年僧人缓缓起身,全身上下,看起来竟一尘不染,犹如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安枫墨闻言,不由得笑起来,“是啊,没想到他会请你出来。”随后,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原来他早已知晓。”
无休微笑:“你这条性命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救出的,可别没栽在敌人手中,倒被伤势取了去。”
安枫墨强忍住疼痛,冷汗涔涔地摇了摇头。
无休的嘴角却溢出一丝浅笑,淡淡地说:“至于那夜国公主,也是时候给个教训了!”
说着,无休便要转身离开。
安枫墨突然挡在了无休面前,面如寒霜地看着他,眼神变得很冷:“切莫伤了她!”
无休面上似笑非笑,等不得安枫墨说完话,只觉耳边一阵风过,无休已经不在原地。
安枫墨不免为之气结。
雨势渐小,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梨棠客栈不远处,莺莺当然是不信的,于是买了瓜子、花生跟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撑着桃红纸伞同去观看。繁茂树冠下,那先生的卦摊前十分热闹,人头攒动。人亦是神情淡然,眉梢眼角流露出那么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整个人坐在那里摇着卦,竟然像是一幅画。
这便是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神算子?!怎么看都像一个江湖术士嘛!
似是察觉到莺莺的不屑,算卦先生嘴角轻弯,暗盯了她一眼,轻笑道:“三十文钱一卦,卦卦灵验!”
这么贵?!莺莺来不及震惊,却见身边的女子争相掏出钱袋,拥挤着递至算卦先生面前。
莺莺见状漆黑如珠的灵瞳在狡黠的眼眸里灰溜溜地转了一圈,而后出声道:“真的卦卦灵验?”
算卦先生勾唇一笑,微微扬眉:“若在下没有算错,莺莺姑娘是为寻人而来。”
一方月白似流水,一方占卜指尖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