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了。
“珊儿,我爱你。”他对她的爱孤注一掷,沉稳低缓的声音曾那么坚定地在她耳边响起。
紫珊绝望到无力,那份颓败的感觉彻底撕裂她的心,窒息般的痛楚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在发抖。
“夜冷,你在吗?”紫珊的声音哽在喉头,眸光动了动,思念如缠绵不断的线,一下又一下地拧住她的心,疼,却必须咬牙承受。
窗外,火红鲜花仿佛一夜凋零,残败的花朵已被雨水冲散,花瓣破碎般跌落在草地上,或腐朽在泥土里。
那些鲜艳耀眼的红,亦是褪尽颜色,仿佛昨夜那人掌心的温度,正从自己身上慢慢抽离,最终冰冷彻骨;悬挂着的一条条红绸,似是一张张嘲讽的笑脸,可怜可悲可叹地冷眼旁观她的妄想之夜。
“夫君,为何还不归来?”心存最后一丝疼惜,眼神还留着一丝不相信。
无人回答,只有阵阵寒意侵来,紫珊的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痛慢慢回袭。
缓缓摊开手掌,掌心深浅不一几道伤痕渗出血水。
很快,心的位置空缺了一个洞,冷风从中呼啸穿梭。
“你快回来啊!夜冷!”冷凝的空气,紫珊脸色白得没有血色,微微仰起脸,痛楚与委屈并存,“你快回来啊。”
冰寒的身子不知多久才渐渐有了温度,紫珊一直站在门外,在雨中从昨夜天黑等到今日天明。
“珊儿,你愿意做我永远的妻吗?”紫珊好像听见夜冷在她耳边轻柔问道,沙哑迷人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希冀。
酸涩的热泪无声地溢出眼眶,紫珊紧咬下唇,颤抖如深秋簌簌的落叶。
“明知他不属于自己,所以应该无所谓的。”她尚未完全自知,却已经有所察觉。
抱住自己蜷缩一团,紫珊无声无息地落泪,心却清楚地感到痛楚。
华丽的艳红喜袍依旧光彩熠熠,衣襟金线勾勒的团团牡丹暗香浮动,只是身披喜袍的女子似一缕幽魂,一阵风便可将她吹散,了无痕迹。
一切归于寂静,紫珊颓然无助地坐在地上。
天色尚早,天边才隐隐显出一丝光亮。跃出云层的朝阳驱散薄雾,大雨过后,空气湿冷。
落子鸳站在不远处注视着昏迷的夜冷,眼底弥漫一丝猩红。床榻上夜冷脸庞浮现窒息的苍白,血腥味无情地飘满屋中。
落子鸳拧眉,好在屋中有止血药,止住了夜冷伤口的血。狰狞的半寸伤口再深一点便会伤及心肺,到时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救不活!
“是你咎由自取!夜冷。”落子鸳轻启薄唇说得清淡,漫不经心。
“映..寒,够..了。”许是被湖水呛了许久,灵雨喉头发出声音很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好似挤出,沙哑的声音,吐字尚算清楚。只见他穿着单薄外袍艰难倚在门框上,发白的脸色,身体有些发寒,带着微颤。
落子鸳一脸冷若冰霜,寒凉的眸子斜睨,展露一抹轻笑,“灵雨,你算什么?又有何资格说我?!”
灵雨听罢身子晃了晃,落子鸳见灵雨愣在那里,眉宇间皆是痛楚,顿觉肆意畅快,一挑眉峰扬起妩媚的笑,“怎么?莫非灵公子喜欢映寒?映寒可是正常的男子,您这特殊癖好,真真是.”
灵雨手掌攥紧成拳,浑身颤抖,“映.寒,你,你一定要.这么说吗?这,这.这不是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落子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冷笑,一步步逼近灵雨,“灵雨,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攥紧的手复而松开,灵雨深吸口气,“你.这是.何意?”他淡淡地问道,语气尽量平稳,带着寒意。
幽深眸子沉静如水,永远看不透彻。半晌,落子鸳薄唇微动,凉凉的语调亦如她的眼神。
“永远离开我。”
灵雨心狠狠一紧,“你.映寒.你便如此.厌恶我?.这是你.所期望的吗?”他心头碾过痛楚,有些问题明明答案昭然若揭,他就是不甘心地想从他(她)口中确认。
“现在就可以滚了!跟着那两个畜生彻底从我眼底消失!!!”落子鸳唇角微勾,笑意凉薄阴冷,冰冷黑眸满是杀意。
心一阵抽痛,灵雨安静如水,朝寝室内虚弱的人看了一眼,淡淡道:“我.走可以,你.放过.他。”
“哪来那么多废话!”冷冽嗓音透着一丝急躁,落子鸳一脸冰霜,漆黑色眼眸暗涌着愤怒。
一阵寒风袭来,吹卷着灵雨单薄外袍,他嘴唇泛白,药力的作用虽然令他暂时疼痛减少,但依旧脸色不好看,眉间浮现一抹淡淡的黑气。昏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清明,“映.寒,你.变了。”声音渐轻,他将视线移开,悄然走出屋中。
落子鸳遥望灵雨孤寂挺拔的身影那么凝重,神情一怔,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睡在床榻上的人。唇角笑容温柔,黑眸却更暗沉,“夜冷,快快醒来,我们回家去。”
尘埃万顷,悲欢来去,你是我短暂的一生。
影月殿,洛染澈妖娆的面容霎时覆上一层冰霜,“夜国公主找到国师?”
彼时身上还带着酒气,脸色绯红,醉态的洛染澈妖妖艳艳,醉意加透人心凉的冷漠。
流玥慢慢低头不敢看他,半卧在雕花木榻上的年轻帝王不怒自威,美到炫目的容颜,眉眼却透着狠厉。
“消息确定无误?”他要明确的答案,而不是她的沉默。
流玥放低声音,“公子,确定无误。”
笑容刹那绽放,洛染澈狭长的凤眸扬起,看不出眸底深浅,“白容也是糊涂了,竟将夜国抵押在国师手中,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
流玥眉头皱得更深,她心细如丝,料想此事绝不似表面那般简单,片刻她道:“公子,您有何打算?”
“倘若朕没有记错,墨影府可是养着一个宝贝呢,何不借来用用?!”妖娆魅惑的面容,洛染澈唇边带笑凝视流玥。
“公子,您是指.”流玥不禁瞪大眼眸。
“爱的人反目成仇,这可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啊!”他话中多了一丝玩味,那双微微含笑的狭长凤眸带着戾气。
“公子,流玥不懂。”不懂为何如此费尽周折,明明可以直取夜国,却一次一次放手,任其卷起风波。
凤眸流转,说不尽的魅惑。“朕明白你意有所指,只是流玥,相比较于直接将人杀死,朕更喜欢玩弄于股掌之间,看将死之人作最后挣扎,那画面,来得更为有趣畅快!”
“公子。”流玥不由得开口道,“夜国公主,已然今非昔比了。”而后淡淡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又如何?!
凤眸隐隐生出一丝寒意,洛染澈眼底无波无澜,遮盖他不想被人知晓的一切。
“珊儿。”夜冷梦呓,声音略微低哑地轻唤紫珊的名字,落子鸳觉得他的语气有那么一丝宠溺,收敛笑意,眼中的温柔瞬间转为冷意。
望着门外树梢上的红丝带,紫珊只是安静地坐在门边,像一缕魂魄。
想起剑入胸口那一瞬间,落子鸳感觉到夜冷的痛,鲜血从他的伤口汩汩流淌,仿佛也将属于她的生命力一点点抽走。
风中夹杂着凄凄寒意,微微有些泛白的花瓣无力地擦过紫珊脸颊,她眼底失落,艳丽容貌好似花朵失去水分,无半分往昔的风采。
伤到甚时方无泪,情到甚时皆无语。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安枫墨一听赵绰提“夜国国师”,抬手将身边的砚台狠狠扔下,碎片四分五裂横躺一地,墨汁飞溅。他沉眸不语,赵绰与凌冉互相对看一眼,大气也不敢出。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极有可能触怒安枫墨。
元绝尘却是怔怔,拧了眉。看着安枫墨,字字清晰:“依我看,夜国国师纵使生还,不过尔尔,擒贼先擒王,夜国的王不是白容,而是夜国公主!”
聂青整个人都怔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元绝尘,安枫墨冷笑一声,眼中带着无尽的怒火道:“元将军分析得倒是透彻,可惜眼下夜国公主行踪不明,你去何处擒拿?!”
“此言差矣!”元绝尘抬起眼睛,眼眸深深:“夜国公主回夜国是必然结果!不过时间早晚而已。既如此,我们何不一方面攻打夜国,一方面早作筹谋,待夜国公主前脚踏入夜国,后脚便被我们擒拿!岂不两全其美?!”
赵绰眉头一挑,显然十分惊讶:“绝尘,我竟不知你如此多谋善虑!”
元绝尘微微一笑,目中却是无比森寒:“那妖女终是祸国殃民之辈,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安枫墨的声音如同三九寒冬:“元将军何时开始憎恨夜国公主?!这倒引起了本王的兴致!”
元绝尘笑了笑,认真地回答道:“私情自是上不得台面,夜国公主无论做什么都与绝尘无关,但!”他咬牙,“那女子已然影响帝君,既然皇帝表明此事随意处理,作为臣等自然要为君分忧!”
“强词夺理!”安枫墨厉声道,“万事三思而后行,如今夜国公主已然变了,你未摸清对方能力,便冒险唐突设下陷阱!何须用帝王之言掩饰自己的私心?!只怕最后陷阱网住的不是她,而是我们自己!”
“墨王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赵绰冷声道,“还未尝试便如此定下结论,难道不是一种胆怯和失败?!堂堂七尺男儿,会怕她一个女流之辈?!”
安枫墨唇边划过一丝冷笑:“赵将军这是何意?!原来赵将军勇猛无畏!也罢,今日之争也是浪费口舌,既然各位认为元将军言之有理,不如兵分两路,你们且按元将军之言提早设下埋伏擒拿夜国公主,我带领部分军队按自己的意愿排兵布阵,当然,在夜国公主回国消息接收之前,我们一起先对付白容那个老贼!”
元绝尘心头已经十分畅快,大声笑道:“甚好,墨王,之后便各凭本事了。”
安枫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眸色之中没有丝毫的异样,口气也很平淡:“万事小心为上。”
元绝尘却是不以为意道:“墨王还是好好关心自己吧!”
轻烟浓雾,残花落败漫天舞。笙歌处处,夜寒彻骨,何处是归宿?
落子鸳正想松一口气,一柄锋利的刺花长剑陡然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落子鸳面如止水,宁静得仿佛一尊雕像,片刻勾起唇畔,掩住眸子里的轻蔑,轻描淡写地道:“醒了?”
夜冷浑身散发冷冽的气息,他强迫自己深深吸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却压不住他燃烧的怒火。
“你到底是谁?!”夜冷盛怒,眼眸泛起一丝猩红。
落子鸳只是微笑,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她)语气淡淡地道:“既然醒了,就随我一起回夜国吧。”
“回答我!!!”夜冷语气冰冷,带着滔天的怒意,手中的长剑已然向落子鸳刺去。
落子鸳目光冰冷,衣袖一拂,紧紧地抓住了剑尖,转瞬之间他(她)的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夜冷此时胸口鲜血止不住地渗出,浸透缠绕的雪白棉纱,有些站不住,长剑一颤,落子鸳趁机抽回手,随手将血擦拭在肩膀的锦绣袍子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劝你还是好好养伤,不然,你那美娇娘怕是香消玉殒了!”
“珊儿.”猩红血丝充斥着夜冷的瞳眸,他极力控制自己喉头翻涌的腥甜,声音低沉沙哑,“你究竟是谁?!为何如此逼我?!”
落子鸳郑重看着夜冷,隐去嘴角的一丝笑容:“夜冷哥哥,作为夜国国师,怎能弃夜国于不顾?”
“夜国国师?!”夜冷眼里是冰冷的杀意,突然冷笑了起来,“夜国与我何干?!前尘往事休要再提!还有,你究竟是谁?!”
落子鸳紧紧皱起了眉头,目中划过一丝冷芒:“夜冷哥哥,你当真不知我是谁?!”
棉纱已然完全被鲜血浸透,殷红的血一点一点滴落在地板上,显然夜冷的动作已将伤口彻底撕开,落子鸳眼中的光芒冷到了极致,她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夜冷犀利如刀的眼神在落子鸳面上划过,他冷冷一笑,再次挥舞长剑,转瞬之间向落子鸳又一次攻击过去。落子鸳面容之上浮现一丝冷笑,眸子里却是精光璀璨:“就凭你?!”
夜冷一手长剑使得淋漓狠辣,轻功又好,转瞬之间,整个屋子都是剑光。
“夜冷,不要强制用力!”落子鸳面色一沉,声音顿时寒了几分。
落子鸳自然看得出,夜冷是打算拼尽全力与自己一搏!如今他的伤口已然开裂,还如此耗尽体力要自己死!着实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夜冷却充耳不闻,落子鸳瞧见眼前似有一道闪电划过,剑锋撕破了宁静,直刺向自己。落子鸳一时竟然被这股强烈的劲气逼得连退数步。
“夜冷,够了!!!”落子鸳瞳子极亮,仿佛燃烧的火焰,一字一句道,“你是疯了不成!!!”
“我恨你!!!”夜冷咬牙,沉了声音,指尖却变得寒凉,“当你叫那一声‘夜冷哥哥’,我便知晓你是梦魇中纠缠我的那个人,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苦苦相逼!我不管自己之前是什么!以何种身份存在!!我只知道!!!新婚之夜!我将珊儿一人留下!!她该是多么害怕无助!!!我只想永远携手心爱之人!看日出日落,望云卷云舒,一起白头到老!为何?!连这点心愿你都要扼杀!!这不公平!!!”
听罢,落子鸳的心头隐隐作痛,将所有的愤恨和不安压在心底,只淡淡一笑道:“夜冷,你错了。”
剑尖触及落子鸳胸口刹那,夜冷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手臂一软,长剑跌落在地,身体也跟随晕厥摔落在地,鲜血终是染满地板。
落子鸳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心中杂念丛生,慌乱和痛苦一时之间全都涌了上来。缓缓向夜冷方向走去,慢慢蹲下,眸中的狂乱之色慢慢地消失,眼神恢复了清明,道:“夜冷,对不起。”
雾里看花,究竟是谁苍老了等待。楼台望月,到底望不到地老天荒。
没回来。
他没回来。
紫珊眸中溢满痛楚,迟缓却尖锐的钝痛,在紫珊心中无限蔓延。脸色依旧苍白,点点泪痕。半晌她慢慢爬起,双眸里是耗尽心力的疲惫。
目光触及门旁将要枯萎的花朵,紫珊心被狠狠触动,踱步至花旁,慢慢屈膝半跪在团团花簇前,修长的手指温柔抚摸它惨白的花瓣,轻柔无比,生怕弄碎了它。
“花瓣啊花瓣,请告诉珊儿,珊儿的夫君现在何处?”紫珊声音轻柔得不像话。
下一刻,手指将花径直直捏断,眸中闪着寒冽的狠戾,紫珊身体剧烈颤抖,低着头,银发垂下,遮住她苍白的面颊。脑中骤然浮现一位女子面孔,长久的忍耐被消磨干净,紫珊手一紧,竟将团团花簇连根拔起,固执疯狂到近乎绝望!
能带走夜冷的人,只有她!紫珊虽不知这种强烈的预感从何而来,但此刻,她需要一个宣泄的对象,而那个女人,迟早会毁了夜冷!!!
“落子鸳!!!”紫珊突然冲着虚空大吼,完全没有平素的温婉,“落子鸳!你这个贱人!!!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通通被她扔砸出去,她凄厉地叫着,精神崩溃。
疾跑出去,将所有树梢上的红丝带一根根扯断,狠狠踩踏于脚底,紫珊大笑,未曾发觉手心被红丝带划破,一滴滴鲜血顺着指尖流下。
“落子鸳!!!”紫珊放声肆意地笑,声音让人胆寒,“落子鸳,你还不知足吗?你什么都拥有了!身份,地位,美貌,包括****,为何还要夺取我仅有的那一丝温暖!落子鸳,我诅咒你!生生世世,永不得所爱!”
“生生世世,永不得所爱!”
“生生世世,永不得所爱!”
“生生世世,永不得所爱!”
我在河之彼岸,守望曾经归来,归来无望。
曾记凤凰双双对,飞去飞来烟雨秋。?
而如今,却是无声遣流年,英雄空冢凋去多少红颜。往昔忆尽无新篇,故园难再留眷恋。
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蹁跹。花不解语花颌首,佛渡我心佛空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