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微风轻撩艳红的裙摆,紫珊眸光一盛,容貌犹自明艳娇美,娉婷的身姿缓缓走至夜冷身边,轻柔地笑道:“好美啊。”
一手将紫珊银白长发捧至鼻尖,夜冷眸光轻睐,红色锦袍微微摇曳,片刻将紫珊揽入怀中,扬目笑说:“以后我要带你看遍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紫珊如含苞待放的玫瑰嫣然笑开,心情愉悦地从后背抚摸把玩夜冷的长发,灵活的指尖将发丝打成个圈,一双眸子清亮潋滟。
“珊儿,我还为你做了一件事。”夜冷缓缓松开紫珊,轻抚她的脸颊,唇角微微扬起。
紫珊的脸顿时红了,眉眼微弯,道:“什么事呢?”
一只大手倏然环上紫珊的腰,紫珊登时满脸热得像火烧,夜冷眼梢朝她一瞥,轻轻一笑,道:“抱紧我。”
紫珊下意识地紧紧拥着夜冷,夜冷脚尖轻点,身子忽然凭空掠起,就像是被一阵风吹起来,踏着棵棵树木,夜冷如仙人般乘风翩然,其身形如影似风,又轻巧如燕。紫珊有点懵,眼梢一带,见翠色山峦下,花溪迎曲巷。万朵茶花一半山,千翠绿树十三峰。两人如两片最艳红的花瓣从空中飘然划过,那般明媚耀眼,似日光生生灼痛了双眼。“珊儿,夜冷是你永远的夫君吗?”下一刻,夜冷百般柔情地诱惑着问紫珊。
衣袂飘飞,红色的丝绸掠过烧红的脸颊,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紫珊的羞涩,“夜冷当然是,紫珊呢?紫珊是你永远的妻吗?”清透明亮的双眸凝视着夜冷,紫珊感慨心底竟如此期待他的答案。
太阳已被薄云缠绕着,放出淡淡的耀眼白光。紫珊忽地就想起某一段时光。那时艳阳肆意,光线有些许刺目,紫珊微微眯着眼睛,就在这一瞬,那人缓步闯入她视线,玉带紫衣,全身笼在金色碎金似的光影里,璀璨夺目,阳光里看不真切他的五官,只觉得他漂亮的唇漾开一抹不深不浅的弧度。
“珊儿,可安好?”那人曾如此问道,艳阳照耀下的他格外漂亮,姿态魅惑,一个眼神,薄唇勾笑。
“珊儿,你有否在听?”夜冷的声音蓦然打断紫珊的思绪,好一会儿,才透着无奈道,“珊儿,你又分神了。”
脚尖轻点一根树枝,未等紫珊回答,夜冷已拥着紫珊缓缓落入草地上,夜冷伸出手,直指前方那一片湖水,笑容十分温柔,暖暖似春风拂过,“那里,有惊喜。”他声音温和道。
“好漂亮的湖啊!”紫珊提起裙摆缓缓跑至湖边,浅浅笑道,眸光异常明亮。银色发丝亦被镀上一层粼粼波光。
湖的周围是连绵不断的山峰。湖水碧绿,清澈见底。无风的时候,水平如镜,朵朵白云,青青山影倒映于湖面,山光水色,融为一体。大大小小的鱼儿在水中穿梭,好像是在崇山、白云之间游动,使人仿佛置身于仙境。
“可有别的什么?莫要遗漏了。”夜冷缓缓走至湖边,双手负于身后,笑起来柔情似水,专注地看着紫珊。
紫珊听罢,再一次将目光落在湖面,依旧云淡风轻,似乎并无异样;忍不住慨叹道:“夜冷,你又在同我玩笑了。”话没说完,见远处隐约有一叶扁舟,正向自己的方向缓缓游来。
一缕发丝再一次被夜冷缠绕在手掌上,他的唇轻轻压在发丝间,道:“有娇妻如斯,适我湖山烂漫游。”
紫珊唇边绽放一抹浅笑,踮起脚凑在他肩头,轻柔的声音飘在夜冷的耳边,“有夜冷为夫君,紫珊此生无憾。”
“傻瓜。”夜冷抬手轻弹她额头,“不许胡言乱语,什么叫‘此生无憾’,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妻。”
天地俱籁,紫珊久久注视夜冷。
湖上的小船,载着红艳艳的鲜花,悠悠徐徐地浮动靠近,紫珊的手突然被夜冷握住,温暖干燥,熟悉的感觉。
携着紫珊的手,两人一起踏上载着鲜花的小船,紫珊微舒了下衣袖,优雅坐下,夜冷则顺势贴靠着她躺下。
“这般时光若能天天有,该多好。”夜冷似是随口一说,望着广袤无垠的天空,缓缓阖上眼睛。
紫珊手指来回轻抚夜冷发丝,温柔笑开,道:“会有的。”
一阵风袭来,小船轻盈地滑过去,如一只掠水的燕子。
人生一世,浮华如梦,总有一人,他会视她如命。
落子鸳拢在衣袖中的手,掌心攥着撕碎的玫瑰,狠狠用力。眼眸瞬间暗得令身边的灵雨心惊胆战。
“你说过,倘若他过得幸福安好,你自会放手。”灵雨面色沉重,声音淡漠提醒道。
“我知道。”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灵雨的眼神霎时黯了黯,这样的池映寒自己从未见过。口气稍有缓和,道:“我们走吧。”
“可是,我还没有带走他呢!”眸子里倾泻狠意,冷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目光触及落子鸳一双幽深凤眸,黑沉深不见底,没有一丝戏谑笑意,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冰冻的寒意迅速渗入灵雨心底。
灵雨的脸色渐渐阴郁,片刻他道:“你不能出尔反尔,这样只会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落子鸳目光冰冷,她淡笑,黑眸深邃不见底,继续道,“不会两败俱伤,因为,尸体是没有感情的。”
这一句,似利剑般刺入灵雨心口,他一眼看穿落子鸳所想,心猛地一沉,不禁神色冷厉,道:“你这是自取灭亡,纵使杀了他,又有何用?!”
落子鸳的眼神变了,一刹那周身杀气暗涌。那双漆黑眸子睨向灵雨,凤眸斜挑,刹那妖艳,“确实,杀了他并无用处。”
灵雨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话语出乎自己的意料,神情稍显轻松,半晌,他轻声道:“我们走吧。”
“走,当然走。”一旦决定,再无回头路。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呔,兄嫂当知之。妃呼豨!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落子鸳背过身,留给灵雨孤寂挺秀的身影,那么决绝,毫无眷恋。
灵雨目送落子鸳的背影,心口莫名撕裂般地疼,转身,望向不远处如镜的湖面,久久沉默。
有情皆孽,无情太苦。
手臂被落子鸳的指尖掐出道道血印,她眉头紧蹙,全身颤抖不停。踩着地上残破的花瓣,落子鸳终究忍不住痛哭,泪水决堤似的从指缝涌出。
稳稳心神,落子鸳强撑一股力气,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前走。
幽幽湖水,载着两位红衣仙人静静徜徉其中。湖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
温暖的手指轻柔地来回抚摸夜冷墨发,好像很久,没有这般惬意了。
很久?!
泛红的眼眸、脸颊残留的泪痕,尽数落入夜冷眼里。
“你到底是谁?!”夜冷神色慌张,迅速坐起,沉声斥道。
眼泪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却狂涌不止。
夜冷站起来,这才发觉四周雾气弥漫,周围都是黑色的树木,自己独自一人乘坐黑色船只如游魂般无所目的。
“这是哪里!?”身子摇晃之际,却听见一个声音道,“夜冷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不管你是谁,请你走开!”声音在黑暗中嘶吼,夜冷咬紧牙,务求字字清晰、不拖不欠、再无牵系,“以前的事我已忘记,既如此,请不要再来纠缠于我!”
朦胧中见女子已消失在船边,像来时一样安静。
夜冷观察周围一片黑沉林木,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双手紧紧抱住脑袋,狠狠地甩头欲驱除痛苦,却终是徒劳,不作挣扎,夜冷缓缓蹲下,任由那片漆黑沉郁吞噬自己。
“夜冷,夜冷…夜冷。”温柔如风的声音一遍一遍轻唤自己,夜冷猛然睁开双眼,见紫珊瞧着他笑,眉梢眼角里带着风情,“你看你,都睡沉了。”
夜冷阴柔一笑,呼吸稍微平和,“珊儿,我刚刚又梦到那个纠缠我的女子了。”他说着,紧握紫珊的手,紫珊同样紧攥他的手回应他。
“可有看清那女子面容?”紫珊问得小心翼翼,心口的酸楚渐渐蔓延。
夜冷笑着摇头,“不曾看清。”只是,他心口仿佛被重锤狠砸。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不必太上心。”紫珊黑眸一闪,微微勾了唇,轻声安慰道。
“嘶啦”,电闪着一道道白光,像挥舞一把把利剑,刹时间狂风肆虐,光线一下子变得暗淡了,滚滚乌云犹如奔腾的野马,浩浩荡荡;又似邪魔用于吞噬人类的大网,凶神恶煞。
头顶电闪雷鸣,一道道银光划过落子鸳痛红的双眸,悲泣的脸突然绽放微笑,美得炫目,却像暗夜盛开的花。
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落子鸳身上抽,雨飞水溅,迷潆一片。
衣衫已然湿透,雨水顺着流血的指尖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唯美的血花,落子鸳身子很冷,微微发抖,她眼底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漫无目的地艰难行走着,落子鸳踉跄几步,眼角有泪滴落。
“夜冷哥哥……”
闷雷滚响,大雨倾盆,巨大的雨声仿佛遮盖了天地间的其他声音,那么清晰激烈地敲击在她的心头。
落子鸳捂住眼睛哭得更厉害,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他爱她,爱到目空一切的地步,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包括她。
落子鸳恨恨地冷笑,朦胧间见前方似有一片湖水,她微微一震,眸光慢慢冷去,划过浓重的杀意,慢慢向湖边走去。
好冷,好冷,好安静。落子鸳感觉到周围是一种彻骨的冷,以及,死一般的安静。
自己已经死了吗?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也罢,就让自己永远沉睡下去吧。再无世间纷扰,再无感情牵绊……
落子鸳已无意识,在水里沉睡着,长发飘散开来,如水藻一般在水里舒展。
曲子才吹到一半,天空果然飘起雨丝,狂风暴雨瞬间而至。
池塘不远处有避雨廊,雨廊外风声雨声交加,响彻天地,小夜冷依旧兴致盎然地吹奏着。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小落子鸳听着为她一人独奏的羌笛声。
忽然,雷声轰鸣,银色闪电狰狞地将夜幕撕扯开长长的一道裂痕,小落子鸳像是受到惊吓,脚步踉跄地后退一步。纸灯摔在地上,最后的光亮被雨水浇灭,变得残缺不全。
羌笛声断,“子鸳别怕。”小夜冷扶住她的肩头安慰。
小落子鸳脸色白如纸,双唇微微发抖——她怕黑、怕电闪雷鸣的雨夜。身体慢慢地蹲靠向墙壁,她用力抱紧自己。
“没事的,等一会儿雨就停了。”小夜冷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
“夜冷哥哥……”小落子鸳伸手攥紧他的衣角祈求,“你吹羌笛给我听,接着吹……”
....
苏清的神色颇为凝重,夜玉阁已被他彻彻底底翻查了一遍,仍一无所获。
“莫非还能凭空消失了?!”苏清皱了皱眉,声音微微一僵,一双眼睛再次锐利地在四周搜索着。
“丞相。”元无带着整齐的侍卫来到夜玉阁门前,命侍卫在外守候,自己一人踏入夜玉阁,走到苏清身边,眉目一沉,抱拳禀告道,“夜军府其余地方已经彻底搜查过,未见到国师留下的那本书册。”
苏清目光斜斜一掠,心中越发凌乱,眼下战事即将爆发,时间刻不容缓,沉默许久,苏清微微沉了声音,“不用找了,我们回去吧!”
元无猛然抬头,带着一腹疑虑,“丞相你?!”声音甚惊,戛然而止。
“既已彻底搜查,再来一次也是枉然。”苏清语气突然便阴沉下来,利眸也随即变了色,“你与我去夜月殿向夜王复命,看来要另辟蹊径。”
元无略略想了想苏清说的,脸色已不似方才疑惑,抱拳恭敬道:“是”。
苏清见状,淡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元无亦跟随苏清的步伐,踏出夜玉阁时,元无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可以退下,待侍卫整齐退下后,元无回头再次看了眼,便潇洒离去。
一点浮萍去何方?浅浅来,悠悠浪飘飘梦结,沉沉自彷徨。看它丝根清流上,冷冷游,默默淌。鸾镜青鸟红酒旁,奄奄飞,渐渐忘素素纤指,不知怎思量。莫问落花将何方,落也伤,留也凉。
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飞。
多愁无语百花香,暗自沉浮心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