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染澈松开手指,信纸便犹如断了翅膀的蝴蝶,无力地落在地上。
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意,眼梢冷冽轻漠。
身后的玄月微微敛眉,低声道:“公子,您打算如何?”
洛染澈眯了眯眸,眼里带着浓浓的讥诮,轻嗤:“没想到白容依旧死性不改,他这是自掘坟墓,还赔上了整个夜国。”
玄月满腹疑虑,眉头一皱,却没多说什么。
“去传墨王和几位将军入殿,朕有要事相商。”洛染澈的声音突然收紧变冷,双眸一瞬间盈满决绝的杀气。
玄月领命,快速消失在殿门口。
不多时,随着徐公公一声“宣墨王、元将军、凌将军、赵将军、聂将军和丞相入殿”后,几位才郎俊貌才纷纷踏入殿中,凝视着高坐在上洛染澈的眼睛。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群人整齐地掀袍跪下,异口同声道。
洛染澈脸上的表情像笑,却又有什么东西藏得极深,使底下一干人看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众爱卿平身。”声线清晰而坚定。
元绝尘率先起身,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道:“皇上,是要马上开战了吗?”
身旁的聂青一脸清爽的笑容,调侃道:“元将军这是期待已久了啊。”
“好久没有上战场了,感觉一旦闲下来,还真是无聊至极!”元绝尘眸中光芒疾闪,笑道。
安枫墨眸光微折,打断二人,道:“还是先听皇上作何打算吧。”
众人瞬间沉默不语,望向高位上的洛染澈;见他清淡的眼神,无波无澜,却好像可以震慑人心。
“皇上!”赵绰上前走出一步,抱拳道。
洛染澈嘴角渐渐扬起一抹阴冷的笑意,鲜艳的龙袍,映着他眉宇间幽暗的无奈,缓缓道:“不过是将亡之国,各位爱卿想怎样折磨就怎样折磨,玩得开心便好。”
闻言,众人一片哑然,合着在皇上眼中,夜国不过是各位将军的训练场地而已,听这意思,是由着他们随意割裂夜国了?!
凌冉一声低笑,端的却是半腔哑然。
丞相文博略一沉吟,却道:“皇上,真的将夜国弃之不顾?”
元绝尘的声音随即低斥而来:“丞相糊涂了,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夜国不安分守己,就应该将其好好收拾!”
“元将军此言差矣,一旦发动战争,百姓将会流离失所,丞相正是思虑到这一点,才开口提醒!”安枫墨面上素来温和无害,这时却是一脸肃色。
洛染澈眼神一瞥,眼底犹如水一样的冰凉;淡淡道:“此次战争,只会是夜国百姓流离失所,于我影国而言毫无影响;如此,又有何顾虑!”
丞相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皇上,夜国公主再怎么说,也是您宠爱过的妃子!”声音有些冷硬地掷了过来,安枫墨盯住他,眼光炽烈。
丞相文博一惊,随即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干脆不说,最后还是附和着说了句:“望皇上三思。”
众位将军脸色都极为凝重,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偏偏墨王如此胆大,直接摆在皇上面前。
高位上声音嘲弄传来:“怎么,难道你们想让朕做个沉迷于女色的昏君?再者,她并不是什么宠妃,不过是朕见她有几分姿色,心生怜悯罢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聂青微微失声道:“皇上这是……”
洛染澈突然轻笑了一会儿,方一字一字道:“她本就是个死人。”
众人自是明白洛染澈在说什么,遂悄悄舒了一口气。
安枫墨站在殿中,定定看着洛染澈,眼中燃起团团火焰。
似是得到特许,元绝尘眸光陡然狠厉,望向安枫墨和文博的方向,道:“墨王和丞相还有什么要说吗?”
安枫墨声音惋然,又带着些许讽意,道:“皇上深明大义,此等高尚品德,微臣恐怕是望尘莫及了。”
洛染澈眸光阴鸷地盯着安枫墨看了片刻,才挑眉冷冷一笑,转移目光望向其他将军,道:“朕今日召你们来,是希望你们加紧步伐,如今夜国已有军队秘密出发,众位将军也该整军待发了。”
四位将军听罢,纷纷再一次掀袍下跪,道:“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洛染澈眸光愈深,嘴角蓦然露出冷笑,缓缓抬手,直指安枫墨,继续道:“我要你领兵!”
安枫墨微微一震,眸里都是浓烈吓人的暗潮。
“皇上,墨王恐怕不会答应吧,何必强人所难呢。”元绝尘眸光变得危险。
凌冉凝眉看来,立刻顺势道:“只怕墨王不会拼尽全力,反而会阻碍我们。”
安枫墨声音却略有些沙哑,眸中已起狠厉之色,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望!”
一个甩手,便大步向殿外走出。
安枫墨这一说,众人都心下一沉。他们知道,墨王绝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他之所以如此做,要么是深明大义,要么……便是另有所图了。
“你们都起来吧。”洛染澈望向还跪在地上的四位将军,有些疲惫地开口道。
聂青最先反应过来,对高位上的洛染澈道:“臣等告退!”
待人全部退去,玄月才从门外踏入殿中,默默站到洛染澈身后。
“流玥那里进行得怎样?”洛染澈神色凛然,声音比冰窖还要冷。
“木婉儿好像真的不知道贵妃娘娘去哪了!”玄月恭敬回答道。
“她当然不知道。”洛染澈轻笑,阴戾减轻了些,但仍然让人有些害怕。
“那公子您还派流玥……”玄月意识到自己越矩,遂住了口。
洛染澈淡淡一笑,心冰凉如水:“朕只是不相信她会真的如此无情无义。”
未等玄月开口,便听声音继续传来。
“也罢,终究是朕对不起她在先。”心里震颤得越发厉害,洛染澈缓缓起身,鲜艳的龙袍扫过华丽的地毯,左手手指的尾戒反射出异样的光芒。
爱情,他已不去想,不想再想。
一阵清风吹过,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美得令人窒息。
“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如何对待那人,但,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非常重要。”落子鸳露出灿烂的笑意,呓语般说道。
灵雨激动地站了起来,不禁扼腕叹息,道:“映寒,男儿志在四方,你这样扭扭捏捏,真像个娘们。况且,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观念!那个,断袖是不被允许的。”
灵雨特意咬重了最后一句,似在指责落子鸳,其实是将自己内心的那点波动狠狠按捺住。
一旁的黑陌颤动了下翅膀,抖落身上的花瓣后,将头从黑色的羽翼里探出来,环视一周,又将脑袋缩进羽翼中。
落子鸳起身,优雅地抬手,指向黑陌,莞尔,唇红齿白,春风十里,道:“海琼呢?”
灵雨全身仿佛被雷劈了般,彻彻底底僵在原地。居然敢转移话题?!亏得自己说得义愤填膺;灵雨迟疑地看向落子鸳,缓和口气说:“我让它帮忙守山了。”
此时另一端白灵山山洞里,麋鹿海琼不停地用蹄子轻踹石柱,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似是发泄自己的不满,凭什么那只大黑鸟可以和主人一起,自己却被扔在山洞里看守。
鹿角上的铃铛也随之发出“丁丁”的响声。
“灵雨,可否借黑陌一用?”落子鸳的眼睛很清,泛着流动的光泽;衣袂带着风,公子端庄,温良如玉。
灵雨搞不懂,也不愿去想,索性笑问道:“你要黑陌帮你干什么?可不许煮了它!”
落子鸳缓步踱至黑陌旁边,伸手轻抚黑陌的羽翼,略略低下头,嘴角笑意轻忽;她的身上仿佛有清凌凌的水流下来。
“我要它载着我,去寻找那个人。”落子鸳闭了闭眼睛,声音微哑。
灵雨怔了怔,眉宇间滑过一丝不忍,道:“若那人幸福平安呢?你愿将他打扰?”
“总要亲眼确定才好。若真是如此,我绝不会扰他,就当,他已经死了吧。”落子鸳脚步顿了顿,目光渐渐涣散,勾起一丝微凉的笑。
灵雨意味深长地看了落子鸳一眼,口中微涩竟不知为何,道:“你驾驭黑陌比较生疏,我陪你一起寻找吧。”
“多谢。”落子鸳微微垂下眸,淡淡应道。
…………
夜冷依旧静静看着平静的湖水,道:“没关系,我再陪陪公主吧,她一人在湖底,该是多寂寞。”
冰湖边,夜冷凝视着平静的湖面,想起被黑暗包围的女子,叹息那该是有多寒冷。
此时夜冷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锥心之痛令他不得不发出痛苦的声音,一口鲜血吐出来,夜冷随即痛晕过去。
忘忧林依旧在夜沼国那般明媚,冰湖湖水微微漾着波纹,一圈又一圈。只是,守候在湖边的男子,却不再出现。
…………
那些强压住的影像和话语直直撞进脑海里,将落子鸳的思绪狠狠切断。
夜冷,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白羽镇远处的白羽林中,一座朴素的木制房屋隐藏在深林中,很难发觉。
周围种植的柳树随风摇曳,无声无息,仿佛在小心翼翼维护这里片刻的美好。
泪水在眼里滚动,紫珊只是笑着朝夜冷伸出手,道:“我愿意。”
“可惜委屈你了,这附近没有居民,连个证婚人都没有。”眸光却蓦地一深,夜冷嘴里宛如低喃地说着。
紫珊却哽咽着突然偎进他怀里,闭了闭眼,幽幽道:“我不要十里红妆,也不要绫罗绸缎,更不要八抬大轿,我只要你,只要你在身边就可以了;其余的,我都不要。”
“珊儿,以后我一定会为你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明日,明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日,从此,你是我的妻。”夜冷吻着她的额,低声安慰。
仿佛是心灵的归宿,夜冷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失去了那段记忆,但自己总是莫名感觉很累,很想简单好好地深爱一个人,其余的,他太累了,不想再管那么多。
在所有故事开始之前,是谁情愿逆天也要推开千年岁月的门?又是谁转过所有山水,摇动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途中与一个人再度相见。
此情无计可消除,就让它伴随着命运的转轮,生生世世,永远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