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深红绲金烫边的帷幕忽然被拉开。
安枫墨静静看着她,俊美淡漠的脸上滑过一丝难以掩去的倦意,轻声道,“你走吧。”
月怜薇盈盈跪下去,眸中泛起的薄薄水泽,有一瞬间,像极了她!
安枫墨心中便是一凛。嘴角微弯,笑意清浅,可是眸色却是清冷的。
“本王不希望一句话重复两遍。”帷幕放下,遮去了安枫墨的神情。
月怜薇默然不语,念头如电闪一般划过,对着那辆缓慢行驶的马车说道,“怜薇日后会用行动弥补过错!”
“晚了。”马车内的男子薄削的唇中吐出这几个字,飞扬的眉梢间,却带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月怜薇如花的容颜蒙了一层晦暗,直到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才勉强站起身来,一双眼睛里波涛汹涌。
不远处的青芽狡黠一笑,闪烁的双眸若有所思。
安枫墨靠在软垫上,悠闲地品茶。
回想刚刚月怜薇氤氲的双眸,微微有些晃神。
掩饰起那丝黯然,安枫墨苦涩地摇了摇头。
“凌枫。”挑开帘子一角,安枫墨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了一丝担忧。
“主子。”语气生硬地拱了拱手。
“你派几个人到天香客栈将那池映寒的情况好好问问,再派几个人去丞相那边注意有何行为变化!”安枫墨压低了声音,正色道。
凌枫点了点头,语气生冷,回道,“属下这就去办。”
安枫墨吩咐完,依旧有条不紊地泡茶,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优雅而到位,手中递过来的茶盏飘出清新淡雅的香,眼睛一眯,继续风轻云淡地品茶。
....
他的长发打散都披到后面,发梢上还沾着水滴,顺入单薄的白衣。身上的白衣没有扣,直接散开着,露出整一片的胸膛。发黑肤如雪,脂滑珠若润。
美得像一朵盛开的白茶花。
丁丁,丁丁。
灵雨白花花的笑意带着炫目的神采,道,“你们还不在外守着!”
黑陌转着眼珠子自讨无趣,扇了扇翅膀,黑色的身躯消失在洞外。
“我说的是你们!”冷冽清绵的声音传来。
丁丁。
麋鹿海琼明显僵硬了一下,才微微摇头晃脑地迈着蹄子离去。
一时间这山洞里空无一人,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而就在此时,墙壁的另一边传出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灵雨公子果然好身材!”
灵雨黑眸中深涡一旋,复平静如初,“池公子贸然前来,有何贵干?”
心里却在暗骂那两只畜生,连一个大活人进来了都没注意,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未察觉,只好作罢。
“映寒是来给灵雨公子通风报信的啊。”落子鸳声音漫不经心,甚至低低笑了一声。
片刻间,灵雨青衫着身,腰中佩着汉白玉。轻轻一笑,语态轻蔑,“洗耳恭听!”
落子鸳眯了眯眼睛,眸色中掠过一丝光亮,笑道,“你那只小飞鸟掳走别人相公,他人岂会善罢甘休?”
“小柳村!”灵雨眉心微微一蹙,声音里有几分冷凝。
回头淡望落子鸳,一袭淡黄色的织锦长袍,衬着月白色的领子,头发高高地梳起来,束上一块米色的暖玉,再配上同色的飘带,整个人显得白净又飘逸。
落子鸳笑容绚烂,道,“灵雨公子看够了?这样彼此扯平了。”
灵雨听罢浅笑,笑得极天真,捏捏眉心,道,“恩,确实,看够了。”
“可是映寒觉得不够,好戏还在后头呢。”落子鸳绽开大大的笑容,就连三月末明媚的春光,都好像融化在他的笑容里,明艳万方。
灵雨的眼角猛然抽动,他紧紧盯着落子鸳,一语不发。
很快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声音虽轻,个中寒气却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灵雨眉眼细细的眯起来,声音轻飘飘地说道,“那我们一同看戏吧。”
落子鸳微微一震,他说什么?与自己一同看戏?!他不管那两只动物了?!那些村民可是把能拿的家伙通通用上了啊!
而房间里面,灵雨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在桌边坐下,安然的看起来。
他看书的样子十分优雅,眼睫微微下垂,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小片细密的阴影,整个人的气质淡然安宁,仿佛就是书中走出的如玉佳公子。
看着灵雨这么淡定的样子,落子鸳实在忍不住,说道,“那帮村民可谓气势汹汹,你当真见死不救?!”
灵雨眼睛抬了抬,问道,“村长有没有和你说,那个带宠物的男子已离去,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落子鸳噎了噎,这话村长曾经确实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斟酌了一下才说道,“那是因为村人们不知你还在这!”
“既然他们现在不知道,”灵雨重新把视线落回书上,淡声说道,“以后也不会知道。”
落子鸳神色明显一松,唇角一抹似笑非笑,并没说什么。
她倒真是忘了,既然村长认为灵雨已然离去失踪,就代表并未再次见过灵雨,也从侧面反映那两只动物确实非同凡响,把主人的消息掩饰得完完全全,亏自己还感念灵雨曾救夜冷一命之恩,想暗中帮助,如今看来真是多虑了。
衣袖轻拂,落子鸳眸光一敛,淡淡道,“这是映寒与公子第二次见面,此乃有缘,难道灵雨公子不打算告诉映寒当日发生之事?”
灵雨瞥了落子鸳一眼,眸光微凝,道,“那日,确实是我令黑陌将那男子抓来!”
落子鸳脸上闪过一抹诧色,随即凤眼轻轻弯起,眼角似挂了一株桃花,徐徐绽放,“为何?”
灵雨将书轻轻合拢,旋即失笑,“池公子,你不是要看戏吗?这戏份可在外头呢!”
落子鸳绽开笑靥,终于忍不住开口揶揄,一脸促狭,“外面的不好看,里面的人儿才好看!”
“灵雨不是断袖!”一副疏离淡漠的姿态,眼底有一抹深深的怅然。
落子鸳低低地笑了出来,这个男子,还真是单纯得可以,这样一顿调戏,竟如此正经说自己不是断袖,若可以结交朋友,日后必定大有用处!
收敛起略略分散的心思,落子鸳嘴角的笑有些令人琢磨不透,“映寒只是想与灵雨公子交个朋友,没想到灵雨公子误会如此之深啊!”
灵雨双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淡淡移开目光,道,“灵雨不喜结交朋友!”
笑话,自己逍遥自在,有黑陌和海琼作伴,比人可靠多了,他才不要无缘无故给自己找麻烦呢。
落子鸳耐人寻味地看着灵雨,嘴角有春花般的笑容,道,“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啊!快,快逃!”外面村人的惊呼声隐约传入山洞,在安静的洞内,显得格外刺耳。
灵雨勾起嘴角,眸光闪亮。
....
安枫墨低头端着茶杯,好像正在出神。
大街上狂奔来一匹马,绿衣少女从马上翻身下来,像一道虹般冲到马车面前。
凌枫仓促地看了她一眼,低声斥责道,“大胆!还不快滚!”说罢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马车。
青芽不以为意,扬声道,“墨王,青芽求见!”
凌枫挑眉追问道,“青芽,你不想活了?!”
青芽眉眼都笑了开来,道,“青芽既然来了,就一定会保证自己活命!”
剑尖舞出一朵银色的剑花,把青芽逼退两步。
凌枫垮下脸,道一句“不知死活”,将手中的剑再一次向青芽刺去。
青芽嘴角忍不住就勾着一丝邪恶的笑意,道,“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说罢从腰间掏出一把莲花刀。
一时间,剑来刀往,电光火石。
一道声音已从车里传出,“凌枫,不要浪费时间!”
凌枫目光微微一沉,心想这丫头片子何时这么难缠?!
青芽却嘴巴乐得咧开,心想池公子给的莲花刀真是好用。
莲花刀,顾名思义,是一把刀,但是倘若按下刀柄上的开关,这把刀便瞬间散开,如莲花一般绽开好几瓣,瓣瓣都是锋利的刀片,既美观又令人畏惧。
凌枫脚步一顿,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是谁将这把刀赠予你的?”如此邪恶嗜血之刀,青芽是一定不会拥有的!
嘴角微微一勾,青芽似笑非笑地看凌枫一眼,“与你无关!”
此刻已是傍晚,晚霞如泼墨桃花,挂在天上,一朵一朵,十分绚烂。
青芽望了一眼天色,笑得有点阴冷,见目的已达到,遂一个转身,大步扬去,徒留凌枫一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切都在青芽的意料之中,当时池公子给自己莲花刀时便说过,“以你的能力根本不是凌枫的对手,这把莲花刀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也可预防你下次再被凌枫伤着。”青芽早已打探到丞相文博会在黄昏时刻出去一趟,特意半路拦下墨王的马车,知晓安枫墨压根就懒得搭理自己,一定会派凌枫与自己过招,而自己可以运用莲花刀拖延一段时间,现在已到傍晚,丞相文博也应该出去了,一切完美进行。
....
紫珊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夜冷。
夜冷一身朴素的衣衫,一如既往地俊朗出尘。
紫珊的声音竭力压抑着,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夜冷的眼中有一团浓重的迷雾,半晌才扯了一下嘴角,道,“劳烦姑娘告知!”
紫珊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落于地上,碎成了细小的白片,反射着灼眼的光。
夜冷锁着眉,凝望着紫珊。
紫珊却轻柔地笑了,道,“你是夜冷,是夜国国师;我是紫珊,是雪国公主。”目光渐渐涣散,言辞亦开始闪烁,“你我彼此相爱,为了逃脱影国皇帝的追捕,我们才隐蔽至此。”
撒谎!夜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虽然自己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没有消逝,这位女子陈述后边的话语,眼神和语气皆破绽百出。
也不戳穿,夜冷双眸微垂,很快又笑道,“原来如此。”
紫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所以,我们最好隐姓埋名,彼此守护。”
说到后边四个字,紫珊自己都蓦然一惊,不敢相信那四个字竟从自己口中这样赤裸裸说出。
或许,自己是羡慕他对落子鸳的深情,才想如此吧..
人生如梦,聚散分离,朝如春花幕凋零,几许相聚,几许分离,缘来缘去岂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