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水殿一片热闹,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将贵妃请过来。”洛染澈若寒月的目光淡淡一瞥,一旁的流玥立即领命,默默退了下去。
雪影殿越发冷清,紫珊端坐在床畔,久久不发一言;这让木婉儿很担心,自己的主子这样端坐在床畔,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仿佛是一尊雕像。
木婉儿蹲在紫珊脚边,想开口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终是坐在一旁,寻思着该如何让娘娘开心。
紫珊目光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脱离;木婉儿抬头,望向紫珊没有表情的脸,忽然想起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多才多艺,善良诚恳;他和一位姑娘成了亲,不久后生了一个孩子。丈夫为了维持生计,出海打渔,出海前对妻子说:“我这次回来一定要带着满船的珠宝!”可是一走就是半年,音信全无。妻子天天望眼欲穿;望着大海,每当看见有珠宝的船都会高兴地叫起来,可每次都不是丈夫的船,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妻子日日望着大海盼着丈夫快快回家..
有一天,一位老渔民在海边打渔,突然发现海边多了一块石头,走近一看,很像那位妻子;原来,妻子天天望着大海,最终化成了石头。
木婉儿怔愣,想到了什么,害怕地抓住紫珊的衣袖,正要张口,与此同时,听到门外有开锁的声音,木婉儿回头,见流玥一身青绿色衣裙,迈着步伐走了进来。
来到紫珊身前,流玥抱拳微微鞠躬,道:“娘娘,公子请您前往影水殿赴宴。”说完,灵动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坐在床畔一动不动的女子。
紫珊闻声收回遥远视线,望向眼前的女子,干净利落,倒和他有几分相似,笑了笑,道:“既是赴宴,还劳烦流玥姑娘先去复命,本宫更衣片刻,稍后便来。”
“这不碍事,公子要流玥亲自来请,那流玥必将娘娘完好带到,等一等又何妨?!”流玥露出纯洁的笑容,灵动的双眼完全看不出心机。
木婉儿恼了,刚向前迈出一步,却见自家主子将手拦在腰间,不解地望了望紫珊。
紫珊浅笑,“那劳烦流玥姑娘了。来人,上茶。”说罢,转身向内殿走去;木婉儿心不甘情不愿随紫珊走进内殿,嘀咕道:“她何以如此大胆,竟连娘娘您的话语都不听!”
紫珊连连失笑,“你的话还真多,快为本宫更衣吧。”
木婉儿撇撇嘴,也不再想刚刚的事,声音带着点喜悦,轻应了一声“是”。
折屏后,女子婀娜的身姿若隐若现;屏布上,刺绣着几株白梅,朵朵白梅绽开枝头,如片片白雪,白梅有五片花瓣,用上好的蚕丝勾勒刺绣成,洁白无瑕,给人一种纯洁高尚的感觉。
片刻之后,紫珊再出现,着一袭月白衣,搭上浅紫色的长裙,裙上用白色暗纹绣出大多蔷薇的图案,雅致飘逸,一头水滑如丝缎的长发被流苏形的发簪松松束了一道,用同色系的浅紫色丝带稍作装点,额角画着一朵蔷薇,别有一番温婉,恍若蔷薇仙子。
走到大殿,见流玥立在一边,紫珊笑了笑,“还请流玥姑娘带路。”
流玥点点头,转身便领路,紫珊在后边缓缓跟着,很快便到了影水殿门口,流玥正要踏入殿内,却听身后声音说道:“流玥姑娘等一下。”
流玥收回脚步,望向紫珊,想开口询问。
紫珊缓缓转身,面向殿外,望着夕阳西下,红艳艳的暮光笼罩在影国大地,很是美丽。
“真美,本宫很久都没有欣赏到如此美丽的景色了。”
流玥很识趣地闭上嘴巴。
“走吧。”紫珊对流玥说道。
忽然一个侍卫匆忙来到流玥身边,半跪在地上;流玥很是恼怒,刚抬起的脚步又重新收回,瞪着半跪的侍卫道:“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忙抱拳,低头道:“夜国国师,好像,好像快死了。”
一旁的紫珊听后,眉头紧皱;流玥更是烦躁,道:“知道了。”
侍卫斗胆抬头,望向流玥,声音颤抖道:“那,那接下来如何处理?”
流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你在这等着,我先去禀告公子。”
说罢慌忙踏入殿内,青绿色衣裙带走一阵寒风。
待流玥离开,紫珊走到侍卫面前,道:“你说的,可当真?”
侍卫一看是贵妃娘娘,忙由半跪变成全跪,磕头道:“属下就是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啊!”
紫珊眼神复杂,道:“你带本宫去看看。”
“这?”侍卫很是为难;
“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了?出了事本宫自己会负责!”紫珊声调陡然提高,脸色亦是更加严肃。
侍卫听到后边一句,安了心,恭敬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带娘娘去。”
洛染澈挑唇露出一抹完全没有笑意的微笑:“死了便罢了,小事而已。”
流玥望着洛染澈,小心翼翼询问:“可是公子,没有他,就少了要挟夜国的筹码啊。”
“哦?是吗?”洛染澈转身,危险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如水,却如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
流玥的双手紧紧收紧,指节泛白。她知道,她说错话了。
“紫珊呢?”洛染澈忽然出声,低沉的声音中混合着复杂的情绪,狭长的黑眸望向流玥。
流玥这才回过神来,道:“娘娘还在殿外呢,流玥这就请进来。”说罢,快步离开。
不知下了多少台阶,紫珊终于来到水牢,一眼便望见鲜血淋漓的夜冷,忙命令跟随的侍卫:“快,快传太医!”
“这,这。”侍卫着实为难,他还不知道皇上要不要俘虏死,万一要俘虏死,自己岂不是多此一举!
“本宫的吩咐,你是聋了吗?!”紫珊再次望向侍卫,眼底已是红肿一片;
侍卫完全被吓住了,慌忙跑出去请太医。
紫珊快步来到夜冷身边,伸出手颤抖地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虽然很微弱,但是,至少他没死!
夜冷陷入一片黑色沼泽,无论如何挣扎,只是越陷越深。
他记得在夜国也是如此,一片黑暗,唯一光亮的,只有忘忧林,那儿百花齐放,湖水清澈。
夜冷忽然很想回夜国,回属于自己的夜轩殿,那时忆霜还在,什么都还在。
晚了..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