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上官衍猛地回头,灯笼甩过处,一个黑影一动不动。
上官衍眯了眯,不太确定道:“你是?”
黑影脱出阴暗,也没行什么礼数,直勾勾道:“大人怎么大半夜一个人在这走?”
“曹先生?”上官衍惊讶道,“你怎么也在此处?”
曹南黑黝黝的脸看不出表情:“大人这是要去命案现场么?”
上官衍笑道:“不知曹先生可有兴趣一同前来?”
“我可不是衙门中人,不是很方便吧。”
“曹生生深悉忤事,虽憾非我所用,但若能提点几句,也有点石成金之效。”
“读书人就是酸。”曹南甩了甩手往前走去,也不管得什么官民前后。
金娘屋边已围了衙门的圈布,阴森森的黑屋子门上贴着黄黄的纸条,乍一看像一道道符,显得格外惨淡。
“谁写的字条,字这么丑。”曹南探头看字条上的字。
“这金娘是个生意人,这些字条都是生意上往来的人留的。字条新陈不一,看来陆续有好些日子了。”
曹南数了数字数,十三张。十三,可不是个什么好数字。
“进去看看。”曹南扯掉门上挂着的铁锁链,轻一推开门走了进去。
金娘的尸体已被移去了衙门保管,由于金娘死相诡异,衙门里的也没什么人敢来,死案现场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有受到破坏。
曹南炯然有神地盯着厅中一切,像是饥饿很久的饿狼进了兔窟一样。
上官衍道:“曹先生说说想法看看?”
曹南灯笼照了照地,挥了挥手道:“这金氏家中铺全了地毯,日子一久全是灰尘。”
“这点我也有留意过。进来之时除了抬尸的衙人留下的脚印,没其他脚印了。”
“桌上茶具一壶四杯,茶盘中倒盖着两个,桌上却只放着一个,另一个去了哪?”
“在这。”上官衍蹲下身子,指着地上一堆白色沙状的东西道。
曹南蹲下身,伸手抓了抓上官衍所指的东西,是瓦质茶杯,与桌上杯质相同,粉量凑齐也差不多可成一个杯子。那么,一个好好的杯子,怎么会变成了一堆齑粉?
“桌角处有很深的砸痕,痕中夹着压得很实的白质齑粉,应是以这点为中心,有人非常大力地将杯子往下砸,茶杯陈旧,砸得很碎。”
“砸杯子是有,但没见过谁能徒手把个杯子砸成粉的。如真是有这样的人,想必也是大怒之人,而且手头必有几分力气,才能碎成这程度。”曹南忖道。
“我调查过金娘这个人的平生为人,此人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但性子温和,不与人结怨,这砸杯之人身怀武功,又与金娘有瓜葛,是何许人,还有待查证。”
曹南哼着笑了笑:“即有愤怒,便肯定多了恩怨。这些人情事情,我就不多加推测了。”
厅中家什挺多,他似乎就对这桌子特别有兴趣,他见上官衍轻皱着眉,似乎也知他心中想法,笑道:“桌及迎客之地,有杯有壶,若是死者生前与人有来往,有茶饮处自然也有最多证据。
说罢他将灯往桌脚处移了移,用手顶着手帕轻轻摸了摸桌脚,皱起了眉:“这桌脚里头均已被撕裂,不像是自然朽老,而是外力所致,像是被被巨大的重力突然压过。若是那重力再持久些,这桌子定要瘫了。这砸杯之人,力道还当真是大。”
“可否推测此人是壮年男子?”
“可能。但也不排除力气大的女人。我就知道这镇上有几个女人,手力比堪比壮年男子。”曹南目光一闪,道,“只能断定是个手劲十分大的人。”
上官衍点了点头,暗赞曹南谨慎。
曹南四处打量着小厅,厅中痕迹好生干净,一点都不像是居住了十来年的屋子。或许是有人在死案之后对现在场了清理,如果真是这样,清理现场的人心机也太过缜密,现场凌乱,却没有任何人物痕迹。
曹南自己研究了半天,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一起侦解的上官衍,他回头一见,见他正认真拿一根细黑的笔状东西在小册子上写着,他提着灯给他照了个亮,上官衍才回神过来笑道:“曹先生继续说,在下先将重要的细节记下来,以防有漏。”
曹南看了看上官衍的册子,上面已画出屋子全貌,各类物品都如现场这般描出,非常仔细直观,边上还记了一句话:砸杯之人,手力大。性别未定。
他倒是对上官衍手上那小小的黑条子非常感兴趣,问道:“你手上拿的什么笔?”
“哦,这是家母亲自为在下制的碳笔,人都知道黑碳容易着色,家母知道在下经常要手记东西,便想了个法子,将良木烧成的碳磨成笔,可供在下随时使用。”
曹南微笑:“令堂亲倒是心细灵珑之人。”
上官衍温温一笑。
“此处差不多了,再进去里间瞧瞧。”
两人提着灯走到了里间,里间正是金娘的卧房,一地的杂乱零物,书案倒在地上。
曹南看到上官衍在册子上写着:“案发正间,窗户紧闭,书册零乱,桌案倒地,床铺整齐。”他不禁笑道:“上官大人其实也发现了很多,既然有发现,说出来不妨一起探讨,不用处处以我的话为主。”
上官衍笑道:“在下发现力不及曹先生大,虽然有个方向,却没有曹先生这般具体有出处,与其这样,不如以曹先生马首是瞻,以免乱了线索。”
曹南低下头看着一地杂乱,突然来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说罢蹲下身看着一地狼籍,又站起来,离远了,又走近,来回几次后道:“凶手可能在找书册之类的东西。他将桌案上的书册翻出来,发现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便扔在了身后,最后他应该没有找到,气急败坏,将整个桌案翻在了地上。所以书册都被压在桌案之下,且无整齐落地之状。”
曹南的说话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上官衍脸上露出不谋而合的笑容,激动道:“桌案也是在死者死前倒下的,血迹虽有沾到桌案,却只循在外侧,桌案沉重,压倒在地时紧压地面,血迹才都没有流到里头去。若是在死者死后倒下,桌案里里外外应该都有沾染血迹。”
“不错。”曹南站了起来,“记下书案的位置了么?”
上官衍点了点头。
“先将桌案扶起来,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两人将桌案扶了起来,曹南拿出一块石头道:“我先用这滑石将零物的位置描下来,我描完了你就将东西拿起来,记住,别踩到东西。”
正在此处小屋两人细心整理的时候,另一处小屋的灯光突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