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箭知道秦正出了房间,海漂随在他后面。她也料到了,这些人,怎么可能随便听她说几句就会真的困在屋中不出去。
秦正轻功绝顶,警觉性又强,与浪碧玉似乎亦有故交,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海漂会有出什么事。
她起身探了探韩三笑的脉息,他永远都这么温热,睡得很熟,还打起了微酣,到哪里都跟在自己家一样睡得省心。
她起身走了出去,来到一处闪着温弱灯光的小屋,在门口站了很久,终于推开了门。
时隔很多年,这里一点也没有变,屋子的角落里有一方长毯,温暖干净,似首随时都会有人轻躺上去,刚好可以望向窗外,看尽梨林进来绿原的一切风景。
这里曾经有个女主人,总是拄着下巴坐在那里假寐,不假寐的时候就满怀心事地看着窗外,好像在她的心中有无数个天下,天下间的苍生烟火也要让她操心。
宋令箭走了进去,手一挥,屋子里的梨多灯亮了几盏,她看到了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满满地勾勒着木雕的河山。
她一眼就看到最大桌上的木雕世界——
北面环山,南靠蓝海,西面绿野丛丛,东面湖光磷磷——还有这北边口上金黄的雕树,洒了一地的金叶。
她俯身看着,吐气如丝,也怕将这平静美丽的小世界吹倒——
这是子墟镇——缩小的、却无比真实的子墟镇!
她轻易地在排屋站立中找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桂树参天,躺椅木桌,院门半掩,还有隔壁的绣院,摆着零碎的绣架,院边一排竹子,小小的阁楼间里,永远亮着一盏灯。举杯楼里人声鼎沸,那些面带笑容的偶人似乎马上要摆脱身体的束缚,在灯光珍珍馐中举杯欢腾。就连环边山坡上的景致都如此逼真,被烧毁的山屋,十一郎细如竹签的无字碑,还有不远处的小坡上,一个头戴斗笠垂钓的男人……
宋令箭缓着心中暴怒,转头看着除子墟局之外的其他三桌。
朝西的那桌绿野葱葱,各自为院,里头人偶大多着白衣,背着药蒌,女多男少,中间有个被火烧得只剩废墟的神坛,以药为主——这是药庄游无龙。
朝北的那桌上,屋墙瓦院简略精坚,与游无龙截然相反,环环屋围相套,各屋院皆是黑瓦红墙白地,寸草不生。里头散落的人偶大多方阵队列,亦有单独在院中,光膀练武,皆是壮年男子,无老弱妇孺。此院落还有校场猎地——这是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天罗庄。
朝南的一桌上,似乎是一处很平凡的村庄,零零散散有分驻着院落式的宅院,村落围在一片浓密非凡的樟树之中,河湖成片,婉转流畅,似乎较普通的村落多了许多湖河。许多院落鸡鸭牛羊,但屋子的朝向并不像普通院落那样座南朝北,而是前后两门一样大,以圆扇外射方式对外四面八方,对内只朝向座落中间的一处大宅院。大宅院亭山雅致,座落在一静湖之上,湖中有许多小而光亮的卵石,在烛光下发着微弱的彩光——寒晶石——这是——这是夜庄?
浪碧玉,居然在自己的休憩房中,摆放了四个如此精绝的庄园模型,四个天下,一个是隐世之地,一个是药圣之源,一个是黑暗之首,一个是精神领袖。
宋令箭隐约知道了些什么,一切都让她无比毛骨悚然,也无比的愤怒战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