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无镜不管周围如何,端着刚才从游无情搅局中幸存下来的一笼虾蛟,仍旧吃得津津有问。
“无镜,别吃了。”游无患低声道。
游无镜再塞了一个,抬头对小驴笑眯眯道:“真抱歉,这桌碗盘筷的记我们账上,还有,刚才搅烂的饭菜再来一份。”
“无镜——”游无患盯着她道。
游无镜笑了笑:“没事,她肚子也饿,跑不远的。我吃完了,打包一份给她就可以。”
“随便你,烦死人了。”游无患静静地说了一句,盯着满地的狼籍,也再没心情吃饭,站起身道,“我回房了。”
游无镜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点了点头。
游无患已在楼梯上,突然低头看了看,正看到仰头看她的上官礼。上官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上官礼。
“你怎知毒在哪里?”游无患好奇地问了一句。
上官礼道:“我看到了。”
“哦?”
“刚才她气得扬杯里的水之前,我看到她的小指头伸在了杯中,而杯里的水溢泼出来时,大部分沾在了茶壶嘴上。在此后加过茶水的人,喝的都是加过料的茶。”
游无患轻笑了笑:“也是。不过雕虫小技而已。”说罢上楼去了。
韩三笑方才的确有看到,上官礼止了邻桌的几个人喝茶,这些早收在游无患的眼里。这时,他突然感觉安静了许多,哀嚎声弱了许多,他四处一看,看到那些本捧着脸在惨叫的人嘴唇都已慢慢正常。
解毒?
游无镜还在自顾吃着虾蛟,她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解了毒?
韩三笑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道,宋令箭,你召来的这群都是什么人……
游无患走后不久,妇人很快也进上楼回房去了。只有游无镜换到了干净的空桌子上,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吃得最近没食欲的韩三笑也忍不住想坐下来一起吃几口。
小马在修理着刚才被游无情掀翻的桌子,一直在跟小驴争执着桌脚有没有站稳的事情。韩三笑拄着脑袋,神识却探得很远很远。
他听到楼上某处一个门开了,轻缈的脚步走进了另一个房间。然后他听到游无患的声音,这样远远又朦胧地听起来,她的声音跟宋令箭的有些相似,低沉,不带感情,她好像在继续某个话题,没头没尾道:“那是你的事情,我没有违反家规。这么多年,我总算找到了自己可以去救的人,祖规并没有限制我们选择的条件,十年一次,我决定好了。”
然后是妇人的声音:“你的决定我从不爱管。但这次,你还是太冲动了。”
“我冲动在哪儿了?”游无患似乎不满意自己的决定被置疑,突地拉高了音调。
“只是一个玉牌与药壶,你就冒冒然出手救一个莫名奇妙的女子。那女子受的掌力我见所未见,她身上传来一股我从未闻过的药味,既然他们有妙药可以救命,为什么还一定要借我们的力去救她?”
“那位韩公子已经都与我们说了——况且剑牌与药壶,还不够代表三妹么?”
“一事归一事,我总觉得她不是那种自毁救人的人。”
“哼。”游无患很冷地哼了一声,似乎觉得非常可笑,所以也显得很无礼,突兀,“你了解她多少?我们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真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她的存在,而你却还要思前想后——无情骂得对,游家寡情。娘也是。”
“无患,你是长女,虽然我还没有命定掌门人,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未来的游家就是你的。你竟然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我早就想说了,我不会想娘一样,嫁个像爹这样的男人,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这个冷暖不知的家。娘能耐住性子寻找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只是想寻回自己的女儿吗?或者还是有其他的隐情在呢?”
“放肆!你胆子太大了——咳——”
游无患没再接话,只是妇人一味地咳着,咳着好像要将心肝脾都吐出来。她咳了好一阵,游无镜已经换了一碗蟹饺,妇人才停止了咳嗽。
“别说了,我有什么隐情还轮不到你来问。等解决了这里的事,见到无剑,无论她愿意不愿意跟我们回去,我们都要对这件事有个交代——”
“娘,你觉得,三妹还会回来吗?”游无患静静反问。
“既然她摧动了解命牌,就表明她还承认自己是游家的人,就算不肯回来,游家祖辈的信物还是要拿回来。既然你坚持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那你便用心治好那姑娘,还有把无情找回来!”
“我会的。至于无情,她现在骄纵成这样,全是因为你太过纵容,现在这烂摊子你却让我收着。”
“想要成为游家的掌门人,你就要学会去控制任何一个人。”
“就像你控制我跟无镜一样,是么?”游无患冷冷道。
“够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现在放手让你去管这些事情,并不代表你可以跟我不分尊卑。”
“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也知道你做的一切是为了谁。”游无患冷笑。
“我为了谁?我难不成还为了自己么?”妇人也冷道。
游无患嘲讽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原来这一个鼻孔出气的娘俩,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融洽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