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事一团糟,上官博也许是怕行程影响云淡休息,一直没有动身回京,衙院静如死水,没有一点声息,仿佛被一层冰水覆盖,没有生命气息。
自山上一战下来后,宋令箭在燕飞房里呆了很久,期间出来过一趟,回自己的屋子拿了暖炉,之后再没过动静。
韩三笑的确是着急了,以前他对宋令箭的医术一直很有把握,但此次锦瑟在上官博手中,宋令箭的珠子又遭赵逆炼化,她也许不舍得再拿珠相救。燕飞虽然只是受了赵逆不致死的一掌,但她身种水锈之毒多年,早就内败不堪,药性过大会摧之,过轻又无用——宋令箭会如何?
韩三笑突然抬起头,没一会儿宋令箭已经开了门,她的神色很苍白,疲倦,出奇的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夏夏焦急得发咳,红着脸问道:“怎么样了?飞姐怎么样了?醒了吗?”
宋令箭摇了摇头:“没醒,不过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你去看她吧。”
夏夏飞快跑了进去,没一会儿就传出她担心又害怕的低泣声。
韩三笑在心里幽长地叹了口气,不想再问些婆妈的事情来挑宋令箭的神经,只是看着她道:“你的脸色也不好,没事的话早点回去休息吧。”
然而宋令箭却抬头深深地看了海漂一眼,那一眼平静无痕,却又不知道承载了什么。最后她转头看着韩三笑,脸色苍白,微微一笑,点头走了。
院子里只剩韩三笑与海漂。韩三笑干咳了声问道:“燕错哪里去了?”
“我们上山找你时,他说要留在这里看着飞姐。现在,也许他不想知道答案吧。”海漂静静消化着方才宋令箭那个淡而远的眼神。
韩三笑点了点头,突然跑到门口,对着门外道:“既然来了,不进却走么?”
海漂起身,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巷道里站着的上官衍,他一改往日干净祥和的形象,显得落败又憔悴,双眼微红,瞳孔里布满血丝,像是经过了一场极为费力的战争。
“你来看燕飞么?宋令箭刚给她施了针,方便的。”韩三笑温声道。
“她还好么?”上官衍忧郁地皱着眉。
韩三笑没有回答,只是开大了门迎他进来。他疲倦地点了个头,走进了燕飞的房间。
韩三笑在院中侧耳倾听,里面只有三个人的微吸,都很微弱,也很悲伤,却没有一人说话。
没过一会儿,上官衍茫然走出,对着院中两人故作坚强地笑了笑,也没说再见,转身走了。
海漂与韩三笑对视一一眼,眼神似乎都在问:这个心思慎然的上官大人是怎么了?
韩三笑也无心再八卦什么,走进了燕飞的房间,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去面对此刻的燕飞,她如此安静苍白,除了盖在她身上的棉被承载着的她微弱的呼吸,已没有任何征兆证明她仍是鲜活的生命。夏夏紧紧拉着她的手,似乎这样就可以留住她对人世的留恋。
他环视了一周,看到门边桌角上放着一个深蓝的小布包,他轻拿起来打开,里面一个陈旧得厉害的泥人,早已看不清眉目,依稀可见衣裳十分艳彩,从背后长长的黑迹来看,应该留着很长的黑发,应该是个女子的泥像,按照开裂程度与色彩退裂度来看,应该是与燕飞一直小心保存的那个泥人是差不多时候的——
“这哪来的?”
夏夏瞄了一眼,道:“刚才上官哥哥放下的吧,没注意。”
上官衍?
当年上官衍仍旧是西坡云博的时候,与燕飞共处过一段时间,根据他们的谈起,两人处得应该不错,才令燕冲正有共成其好之意——
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也许云淡与上官衍只是这里平凡的村民,上官衍爱读书写字,也许会是镇上的一个教书先生,平淡地娶了绣庄的燕飞,也许已经有了呀呀学语的孩子……
韩三笑不想再想下去,轻轻将泥人放在怀里,走出了房间。
海漂仍旧坐在院子里,他淡然对着韩三笑笑了笑:“上官也许知道了。”
“知道什么?”韩三笑明知故问。
海漂却不解释,道:“知道了他应该,或者不应该知道的事。”
听着海漂这种淡然的语气,看着他的眼神,韩三笑有点寒毛立起的凉意:“我们干涉得已经太多,上官的家事,不管也罢。”
海漂微笑:“本没要管,情势所逼。”
韩三笑心里凉凉的,觉得这个海漂不太正常——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正常过,只是现在不想隐藏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