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俊”手在脸上一摸,一层极薄的如蝉翼的膜粘在了手上,那膜薄得透明,就像冬日里煮好的粥在锅上风干的一层粥膜。
黑俊的脸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长相平凡的脸,眉淡,鼻勾,上唇极薄,还没有原来的黑俊好看。
虽然他五官显得阴蛰,但却有着很好的面部皮肤,细致白嫩,使这张原本应该平凡的脸秀气了很多。他从怀里拿出一条雪白的手绢,细致地将手上的蝉丝脸擦除。
宋令箭冷冷一笑:“天罗庄主赵逆,不过如此。”
赵逆这个名字从宋令箭的嘴里平平淡淡地出来了,好像只是在叫着柱子小驴的名字,事实上,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身份却足够让整个江湖震一震。
赵逆还在认真地擦着自己的手,好像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最重要的,就是要擦干净这双手,他甚至没有听到宋令箭语气中的讽意,一句不过如此,指的是他藏头露尾的行径,还是指他的外貌长相?还是两者皆有?
“你一个乡下村女,竟然知道本座的名字。”他似乎觉得挺有意思。
“名字是听过,人却没有见过。据说天罗庄主有八十一张脸,无人知道本相。我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脸,原来不过如此。”宋令箭冷冷道。
韩三笑插嘴道:“这你就不懂了,天下最难得的,就是普通的脸,尤其是普通得让人记不住的脸,才是易容的最佳根基。”
赵逆抬眼淡淡看了一眼韩三笑:“看来你也懂得易容之道。”说着他抬高了脸,扯下了脖子上的一根瘀青——
看来他的确易容得非常精准,连黑俊颈上的这瘀痕都装得如出一辙——这几道瘀青,还是拜燕错所赐,当时他装神弄鬼,将黑俊吊在梁下。
“瞎懂。不过有人说过,我的脸相与身骨,不适合易容,可能长得太俊了,好无奈。”韩三笑笑道。
赵逆打量了他几眼,道:“那人说得没错,你的身形,的确不适合。”
韩三笑嘿嘿笑道:“所以既然我成不了易容的人,就容易成为拆台的人。你的假脸的确很精细,但眼角处的笑纹走向却太过不自然——毕竟不是自己的脸,说话表情,都要显得小心翼翼很多,不是么?”
赵逆冷笑道:“你不知道聪明的人往往命不长么?”
韩三笑摇了摇头:“我只听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但这句话庄主应该更有体会才对。”
赵逆眉淡淡的眼淡淡的,就算是生气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盯着韩三笑道:“既然你懂,就不要故作聪明。”
“你天罗庄在此镇上安插势力多年,渗到镇中各个环节,却突然间将所有的势力拔除,只是因为赵明富心存反意么?对于你来说,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棋子,为你的某种目的在这里驻守这么多年,但你眼都不眨地诛光了他们,岂不是令庄中人心寒了么?”
赵逆道:“你如何知道是由我下得诛杀令?”
“天罗庄行使格杀令时,皆是将所杀之人三族诛去,且以红罗带缠颈而吊,非常不幸的,我与这位姑娘都亲眼看到了他们的死相——当真是诡异非常,也够有杀鸡儆猴之效啊!”
赵逆冷哼道:“处罚庄中看门狗,还不至于如此大张声势。”
韩三笑点头道:“我也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既然庄主你悄声安排了这么多探子在镇上,渗深这么多年,可见用心之慎。但为何突然又为一个叛逃的小兵打破自己的密行,如此张扬高调地行使庄中责罚,将身份告之于众?”
赵逆舒展着眉毛,面无表情地看着韩三笑。
“还有更奇怪的是,二十三年前,天罗庄诛杀了曹孔两家二十九人,皆断去了左臂,但为何二十三年以后,诛杀赵明富一家时断的却是他们的右臂?照理说一个如此令不可改的山庄,是不会轻易改去自己的行刑手法的。”韩三笑打量了赵逆一眼,笑道,“也许唯一的可能是,这次是有人帮庄主您清理了门户,但是这个人不太了解庄主您的作风,断错了臂了。”
宋令箭反驳道:“我看不是有人要帮赵庄主,而是特意地捕杀天罗要诛杀之人,还以天罗手法做为挑畔。断去左臂,对赵庄主你来说,的确是个莫大的羞辱吧。”
赵逆突然面露凶相,狠狠盯着自己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