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油条真好吃,怎么都吃不腻。”海漂笑着掰着油条自顾自在吃。
“既然你这么有兴致大早说故事,那不如我也与你说一个。”燕错将画放在桌上,挺直腰背地坐了下来。
“好啊。”海漂微笑点头。
——
【伤痕累累的双手在床布上揪着,整齐的麻布被扭成了一个漩涡,眉毛纠结的男人满脸是汗。
“娘,爹怎么了?”
“小玉别怕,爹爹做恶梦了。燕哥,燕哥,你醒醒……”
男人的嘴唇颤抖着,紧急的眉毛好像要夹碎什么,他用力地蹬着脚,猛地伸出手在空中抓着,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喉间发出嘶哑的混乱的叫声。
女人轻柔地在男人乱抓的手臂間闪躲着为他拭汗,柳眉微皱,一脸担扰:“燕哥,你醒醒,你怎么了?燕哥?……”
男人突地用力一捶,床板猛烈地向下一沉,一只床脚破碎得如陈腐的木头,女人大惊,马上被一对稚嫩的手拉到后面去。
孩子盯着床上的男人,面露恐惧:“娘,爹怎么了?爹怎么了?”
女人急得泪雾四起:“你爹又是让梦魇着了,小玉别怕,没事的,会没事的,燕哥……”她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男人仍旧痛苦地挣扎地梦魇之中。
小玉看着女人又要过去,忙拉住她害怕道:“娘,别去,别去,我怕。”
女人温柔地抚了抚小玉的脸,凄美地笑了:“没事的小玉,他是爹呀,别怕,小玉乖,等娘把爹叫醒了,爹就还是爹了。”
小玉迟疑地放了手,女人急急地向男人走了过去,俯身为他拭了拭汗,男人突然直直坐了起来,双目圆瞪,满眼血丝,一把抓住女人的肩,嘴巴大张着,喉間发出令人害怕的嘶吼声。
女人痛苦道:“燕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男人狰狞地盯着她,十指紧紧陷进她的肩膀。
小玉跑过来捶打着男人:“爹,你松手,松手!娘,娘!”
女人的眼里浮上了泪水,始终都没有落下来,痛苦道:“小玉,别靠近,不要过来。”
男人的眉毛紧皱着,好像在分清眼前的真实与梦境的虚幻,女人悲弱道:“燕哥,是我呀,我是夜心啊……”
男人猛地将她推倒在地,女人坚强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还想唤醒这个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混沌不清的丈夫,小玉已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角,与父亲相仿的英气的双眼里满是泪水:“娘,别去,别去……”
女人哀伤地看着丈夫,男人却看也没有看自己,他突然又是一阵的颤抖,绝望的声音破口而出:“血……黑……黑俊……黑俊!!”他伸展着身体,悲愤的叫声几乎刺破耳膜,桌上盛满水的水壶不祥地爆裂开来,女人拼命用手捂着小玉的耳朵,满脸的恐惧。
男人的声音慢慢消失了,他虚脱了般重又倒了下去,满是汗水的脸全是疲惫。
女人慢慢地松开了手,小玉的耳朵里好像有只兔子在用力的跳动着,他把目光从回复安静的男人身上转回来,却看到女人洁白的脸上有两条触目惊心的血痕,那血痕从耳垂开始慢慢延续到脖子,小玉惊恐地瞪着眼睛:“娘,你怎么了?”
女人虚弱地笑了笑,摸着小玉的脸反复看着,仔细道:“小玉,你没事吗?没事、没事就好……”
“娘,你流血了,你怎么了?你耳朵疼吗?”
女人莫名其妙,照着小玉的目光擦了擦脸,她看着手上的血迹,眼里也出现了惊恐,只是她很快又笑了:“没事的,这是娘放在身上的蔻丹,都还没用,便全倒出来了,真是可惜。——娘要给你爹擦擦脸,小玉给娘打点水来好不好?”
小玉迟疑地点了点头,跑到院子里从水缸里打水,稚嫩的脸上泛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没过多久,房里便传来女人竭力压制的痛苦咳嗽声,小玉轻轻放下水瓢,走到窗前望房里张望,女人正侧对着自己,她一只手扶着胸口,一只手捂着嘴痛苦地咳着,一行浓得发黑的血慢慢从她的耳朵里流出来,她慌忙地用手绢擦去了,可是没过多久,那道血又慢慢地爬了出来,好像一条恶毒的蚯蚓,狰狞地划破她鬓角美丽的侧脸……
这幅画面好像永恒的日月,从未在年幼的小玉心中淡抹掉,那个傍晚充满了诡异血腥的色彩,好像在悲壮地预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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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错疲倦地闭上了眼,泪顺着刚毅的鼻翼而下,不知是冷是热。
那眼泪就像记忆中女人的耳边血,怎么都停滞不了,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还在为爱流着鲜血。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海漂都能看得见,所以不需要太多言辞修辞,就能给他一个多么凄凉的场景。
海漂痴迷地望着淡墨无颜的画,胸前那颗珠子跟着心脏一起跳动,它的热力透过胸口透到血管任何一处,慢慢恢复生命。
“对不起。”
“黑俊是无辜的。就算你为娘你复仇,为什么连他也要伤害?”
燕错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一切悲剧,都是他造成的。”
“黑俊?”
“他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蒙混过关么?不会的,我会让他偿尽人生痛苦,让他夜夜不得安寝,每天受到心魔困缠,至死方休——”燕错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