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韩三笑声音还在耳边,人已经在酒肆里晃着了。
“宋姑娘没在。”小驴头也不抬,在账本上勾划着什么。
“哎,谁说要找宋令箭了,你是她的屁,到哪都得跟着她么?”
小驴笑而不语。
“对了,刚才我看到一大匹的人马过来,这会儿都落脚拉?安安静静的也没见人出来吃饭?”韩三笑东张西望。
小驴这才抬头:“什么人马?”
“刚才来了七八个男人,怎么不是你那六间房的订客么?”韩三笑莫名其妙。
“没人来入住,房间仍旧空着。不过前几天又送来了封信,说是要再多续上十五天的租,我想可能是行程上耽误了。”
韩三笑心道,那些人轻车熟路,似乎对镇上并不陌生,现在又没有入住客栈,难道本就是镇上人?
“你帮我看着会,我去后院浇个水。”小驴突然放下账本,转身要去客房后院。
“浇什么水?你种地瓜了么?”
小驴叹了一口气,那口气极为绵延深长,包含了无数的无奈与怨怼:“我哪里来的闲功夫去种那些东西——还不是莫海西,种花的时候兴致倒是极高,最后还不是我得浇水除草伺侯着。”
“种花?莫海西也像个大娘们似的种花?”韩三笑想笑。
小驴道:“也不知是哪位住客留下来的单枝花,无土无泥,竟三天不败,莫海西瞧着特别,就植在了自己房边上。自己天天不见人影,事儿还是全落在我头上。”
“无土无泥都三天不败?这么神奇,快带我去瞧瞧。”韩三笑比任何人都来劲,早已跑到后院侯着了。
小驴慢吞吞地拿 了水壶,走到了莫海西的房前,韩三笑无数次地来过莫海西的房间,在里头吃喝拉撒绝不皱眉,但今日一看,竟觉得分外别致,可能是房前一片绿草中,突然多了一枝温柔妩媚的花。但细看,这花其实不再娇艳如新,瓣角微微有卷,蕊亦有萎顿之色。
小驴“咦”了一声:“今早看的时候,还鲜艳如新的,才一下午时间就有败色了?”
“只是一朵普通的小野花嘛,还说什么三天无土无泥不败,骗谁呀?”韩三笑仔细瞪着花。
“这话的确不假。这花出现在黛青四号房,打扫时客人不知何时已走,连压银都没来柜前退回。我见这花还算新鲜,本想折来送给夏夏妹,但是事太多又忘了。三天后突然莫海西说,他植了一朵花在房前,有空让我帮他浇水。我问他那花从何处拿来,他说那天看到角落里躺着一朵,感觉异常可爱,就拿来扦插在了房前。这种近冬天气,我以为这花应该早就风干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宛如新枝。”小驴也俯身认真看着花,深邃的眼睛旋转着花的温情。
“但是花无百日红,再特别,也终是要凋谢。木芙蓉亦是如此啊。”突然两人身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韩三笑回头道:“你说这是什么花?”
莫海西拿下斗笠笑道:“木芙蓉。此花又有一个别名,叫做拒霜,如此温柔娇丽,却能在枝叶间对抗着百花不敌的严寒,花本不美,品性却傲得紧。”
韩三笑来不及为这名字激动,指着莫海西后面大叫道:“你!你!我说这么久没见着你,以为你跟那只母狗跑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莫海西笑了,从他身后展现出一只矫健的中个黑色狼型的犬,它正侧头看着韩三笑,眼里竟带着人类的那种笑意。
“臭二蛋!过来!让我踹你一脚,你这认贼做父的叛徒!”
那黑犬果真乖顺地走到了韩三笑面前,一见它这么听话,这下韩三笑又踹不出来了。
莫海西道:“有带你这么损人的么?什么叫认贼作父?你家这二蛋本是野性之犬,你白天睡觉,晚上走更又不带着,难道你要他跟着你饿死么?”
韩三笑不明理地哼着:“我又不是不给他吃饭!默默地跑到油水多的家里去,你倒真是会挑主子!怎么着?给你取二蛋这名字你不高兴?要离家出走是吧?”
莫海西笑:“二蛋这名字,虽然不雅,但胜在好记。”
“谁让人家不要你,本来你说不定还可以叫个十二郎!叫你这么不争气!哼!”韩三笑不耻。
莫海西神情一变,并不那么愉快了:“怎么这二蛋,你本是要送给宋姑娘的么?”
韩三笑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十一郎?十二郎?难道十一,也是某种数字的延续?在宋令箭所有的生活迹像中,并没有哪里表明她对十一这个数字有多少敏感。
他不愿再提及十一郎的事,更不愿提交自己的千山万水填补不了宋令箭心中的日月空缺那种失落,随便应付着恩了几声。
“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韩三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止不住脸上的笑意拼命往外走去。
二蛋本要跟出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莫海西,垂头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