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三活了这么多年,还真不信有人敢对她下死手。
这个在崇阳黑道上叱咤风云的女人,即便是面对当年天字号的大混混也没低过头,现在被锁在苏荷了,三分波澜不惊,六分忐忑,剩下一分是杀机。
她这些年很少得罪人,即使惹了谁,也是在占理的情况下,江湖上人人都以为她和程空藕断丝连,一直在忍耐和克制,忽略了她的实力,现在程空快走了,一些人便按捺不住要动手了,陈小三不是傻子,她就算是个傻子也可以猜出来是谁在蠢蠢欲动,她虽然平日里喜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实际上她的心如明镜般清澈深邃。
郑云没敢吭声,她知道当陈小三愁眉苦脸沉思的时候,他要做的不是自以为自己是高富帅去安慰,而是闭嘴别乱动。
并不是每个女强人都会愿意自己的手下看到自己脆弱和狼狈的一面,就连男人在上位后迅速解决掉见过自己落魄过的手下,看上去残忍,其实都是为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面子。
“知道是谁动手的吗?”郑云试探着问道。陈小三脸上却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从未彻底绽放过的森然杀机,汹涌如深海澎湃,“秦良平的外甥,秦军,他自恃有舅舅秦良平撑腰,便无所顾及,他想动我那真是找死,这次我一定要让他尝到代价。”
“那个家伙?”郑云显然有些无法想像,在他印象中,那个家伙应该被打跑了,怎么还有胆子来找事?
陈小三冷笑一声,眼中出现了一抹郑云以为永远也不会出现的狠戾,“他肯定是看到了程空即将走人的一面,却忽略了我也不是个花瓶,程空这些年虽然一直在照顾我,但我却很少领情,我有我自己的底牌。程空最多下个月,就要去咸宁市人大办公室工作,到时候秦良军是最有希望拿下县人大主任位子的人选,因为他两袖清风,所以秦军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将我锁在这里面,我看,他是想杀我。”
“我觉得秦军不会。”郑云思虑再三,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陈小三眼中闪过一丝涟漪,若有所思,红唇蠕动:“哦?说来听听看。”
郑云淡淡道:“首先我这不是拍马屁,苏荷开了这么多年,您的名气一直很响亮,黑白两道都想对你下手,却都最终没有动手,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程空,因为即便他是县委五大佬之一,也终究难以镇得住黑白两道,据我所知,江湖上不乏有敢跟政府对着干的猛人,例如七年前的冰哥,还有现在的魏老爷子,魏老爷子对苏荷一直想霸占,却没有,为什么?我想,您肯定还有一股势力。”
“有长进,知道调查我了。”陈小三笑骂道,并未生气,相反眼中还有一抹赞许。
然后陈小三便开始仔细打量了一下郑云。
接近平顶的头发,地摊上买来的长袖,下身是一条黄色的休闲裤,脚上不是鳄鱼皮鞋,而是白色平底板鞋,好看,却廉价,一看就是二十多块钱买的国内小作坊制作出来的。
然而这个长相平凡身材稍胖的年轻男人,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敏感与洞察力,而且他绝对私底下调查过自己,更对自己的实力有多信任,这也是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是稳坐泰山脸色不变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可以化解这个事情。
陈小三阴恻恻的笑着,让郑云都有些不寒而栗,但是陈小三却在思考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虽然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是秦军在捣鬼,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在背后肯定有人指示他,这个混迹夜场若干年的性感女人若只是空有一张脸蛋那也太花瓶了,几乎整个崇阳都没有人知道陈小三是武汉大学心理学毕业,善于揣摩人的想法,这也是她为什么可以在崇阳夜场如鱼得水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阵清脆的铃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陈小三翻出包直接按下手机的接听键,她已经猜到是谁了,她的手机信号既然被屏蔽了,那么可以解开屏蔽打进来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她直接开门见山道:“秦军,我知道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信不信我让秦良平连县人大的大门都挤不进去?”
这个号称夜店女王的女人,陈小三这一刻实在是无法压制住那股滔天怒火了,她握紧拳头,下定决心一旦出去了,就一定要让秦良平从现在的位子上滚下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又有些机械:“交出苏荷。”
陈小三笑了起来,“你想要苏荷?”陈小三像是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笑话一般,交出苏荷?开什么玩笑?她开了几年的苏荷,当年天字号大混混王冰想要,她没低头,魏老爷子想插手,她也是断然拒绝,她为了苏荷,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大人物,苏荷就是她的最大倚仗,各方各派的圈子都是在苏荷生根发芽,如果没有了苏荷,她将是明天街头上的一具尸体,“秦军,你真是猪脑子,我告诉你,就在你将我的信号解除的一刹那,我的手机已经自动发送了一条短信给我的手下,你最好赶在他们来之前杀了我。”
嘭!
苏荷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直接撞开,四分五裂,那个晚上找碴的青年秦军带着一个冷酷男人直接走了进来,直冲陈小三,郑云默默挡在了陈小三的面前,秦军停住脚步,望向郑云,一脸桀骜,冷冷道:“好狗不挡道,你让开,我跟你的事就算了。”
郑云面无表情道:“不可能。”
秦军怒极反笑,一抹狰狞浮现在脸庞上,喝道:“给我打!”
秦军带来的手下显然不是一个三脚猫,这个男人虽然一脸冷酷,然后出手十分凌厉,仅仅一招,郑云一记拳头便被他直接以手掌挡在,然后一脚踹飞他。
郑云被直接踹飞到一张木桌上,木桌承受不了他的冲撞被压得粉碎,郑云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趴在地上一阵无力感袭来,全身的力气都提不上来,他望向冷酷男子,神色复杂,一旁的陈小三却是眼露精光,惊呼道:“你是林猛?”
秦军走向陈小三,多了几分玩味:“陈大小姐认识?他以前可是民兴社堂主。”
“你是民兴社最后一位堂主吧。”陈小三并未理睬秦军,反而是将目光更多的投向了林猛,道:“我曾经见过你,两年前你曾经在苏荷门口跟人打架,你捅伤了三个一名社的,从此结下死仇,我向人打听过你,才知道你很能打,在民兴社地位很高,只是后来……”
林猛低垂着头,有着一分忧愁,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伤心的往事,似乎对于这个冷酷的男子而言,再坚强的外表下也会有一颗脆弱的心,只是他的过去不是什么爱恨情仇,而是真正的黑道生涯,“一年半前,民兴社跟一名社火拼,我们输了,后来,警方扫黑,我们老大涉嫌走私军火被枪毙了,底下的几个堂主走的走,死的死,有些被一名社逼离家乡,只有我还在这里,是军少赏识我,我现在是工商局的保安队长。”
几年前敢号称自己是黑社会的,除了一名社便是民兴社,那个年代政府根本不敢威武一把,所以这两个社团一天到晚打架斗殴,一个比一个狠,楚家三兄弟几乎都吃过林猛的亏,因为这个家伙太猛了,最爱单挑,楚耀阳曾经便是他的头号敌人,两人彼此看不顺眼,经常性的打游击战,林猛的地位也在跟楚耀阳的斗智斗勇中水涨船高。
后来民兴社聚集人手跟一名社打团,被直接打散了,楚家三兄弟联手,势如破竹,其他堂主被打趴下了,林猛一个人难敌群手,跑了,再后来,警方赶到,逮捕了民兴社的一批骨干,只有林猛幸免于难,也亏得那些人没有因为林猛的逃跑而抖出他来,一个个锒铛入狱,民兴社也名存实亡了。
秦军一双眸子闪烁着阴暗色,变幻不定,像是在计算着什么阴谋,许久他才开口道:“陈小三我知道你认识楚长歌,也算是多年好友,但是我就不信楚长歌敢跟林猛死磕,人的名,树的影,楚长歌就是个花花架子,根本不会打架,你的靠山,无非就是一名社。”
陈小三咯咯笑了起来,看向秦军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嘲讽道:“难道我陈小三混了这么久,就只认识一个一名社吗?我经营了这么多年,结交了那么多的权贵,我完全有资格跟你叫板,博弈?你还真是太嫩了,崇阳混黑的又不是只有一个林猛,我恰恰就认识南门桥的孙满星,他比现在的赵全资历还要老,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底牌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