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惊惶不定着,那队人马已经赶到了面前,领头的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子,满头大汗,想必为了寻找这姑娘,已经费尽周折。
燕灵见了他,顿时高兴起来,叫道:“王叔!我在这里。”
那王叔一见燕灵,大大喘了一口气,急忙上前道:“哎呀!小姐!您究竟跑到哪里去了!老爷都快急死了,所有人都吓坏了!”,不等燕灵答话,他目光便落在残阳身上:“这位是……”
燕灵急忙说道:“王叔,今晚我被强盗所掳,多亏他救了我呢。如果没有他,只怕我今晚就回不来啦。”
那王叔一听“被强盗所掳”,惊得一身冷汗,赶紧派人向城内传消息,转身回来,又急忙问道:“那……小姐,您……您现在可有受伤?还是赶紧回府,让杨知府请大夫来好好看看吧。”
燕灵笑道:“一点轻伤而已,王叔不用担心,都让他给治好啦。”
残阳上前一步,对燕灵说道:“那瓶解药,待郎中确认成分正确无误,就还是服用一些吧,以防刚才驱毒尚有残留。”
燕灵冲残阳一笑:“好!”突然一愣,发现残阳先前脸上对自己的友善和热情仿佛都不见了,看也不看她一眼,神色冷淡严肃,仿佛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燕灵见状,惊疑不定,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那王叔说道:“小姐,眼下别作耽搁了,咱们这就回府吧,您……这次祸可闯大了,老爷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呢!”说罢,擦了擦头上的汗。望了一眼残阳,拱手说道:“呃,这位少侠,便也请一并回府吧。老爷……呃,老爷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燕灵也望着残阳说道:“是啊,残阳,咱们一起走。”说罢,上前执起他的手,想拉着他一起走。
谁知残阳轻轻一挣,抱拳躬身说道:“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了。小子还要回去收拾酒楼杂务,不耽搁罗大小姐和家人重聚了。”说罢也不等燕灵和那王叔答话,举步就往回走。
燕灵一怔,心头一紧,鼻尖一酸:好端端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一股委屈之情涌上心头,差点掉下眼泪来。
谁知还没走出两步,却听前方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少侠留步!”残阳定睛一看,只见远处有五六骑向着这边奔来。残阳皱了皱眉头,伫立凝望。
领头之人的坐骑明显高出其他庸马一大块,风驰电掣地纵到众人面前,那人“吁——”地呼了一声,一拉缰绳,那骏马前蹄高高举起,仰天长嘶,仿佛对月叫嚣,要载着此人飞越桂宫似的。如此风采,连残阳也暗地里叫一声好。
那人勒住了马,身后几骑也都赶到,众人翻身下马,那领头之人径直来到残阳面前。
此人不算如何高大,但脸廓棱角分明,神情刚毅,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眼睛,如鹰眼一般锐利深邃,仿佛在夜晚也同样熠熠发亮。眼下,他那极为犀利的目光,如一对利刃一般,直向残阳双眼而来。
然而残阳不为所动,坦然相视,毫不避讳。
一旁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怒道:“大胆刁民!见了罗大人和本官,还不下跪!?”
残阳听了,目光移到了那矮小之人的脸上,此人残阳倒是识得,便是杭州府的知府杨柏阔。目光电射,激得那知府浑身一抖,喝道:“放肆!居然敢瞪视本官!”
那领头之人却一挥手,笑道:“好小子!”那犀利的目光顿时隐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燕灵却使出一招“乳燕归巢”,扑在那领头之人的怀里,娇声道:“爹爹——!”
残阳冷眼相看,却一言不发。
那领头之人佯怒道:“你这丫头,深更半夜偷偷溜出来,像什么样子!眼下出了这等事,人没事还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给你娘说?!你娘还在患病,她受得了吗?!”
燕灵看出那人不过是板起面孔,其实心底正自宽慰,于是有恃无恐地说道:“爹爹放心啦!”回头一指残阳,说道:“有他在,谁也碰不了你女儿一根指头!”
那人听罢,说道:“灵儿,你且起来。”让燕灵站在一旁,走到残阳面前,问道:“不知少侠怎么称呼?”
残阳说道:“草民周残阳,见过罗大人。”说罢,拱手行了一礼。虽是行礼,可言语之间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热情。
那罗大人扶着他臂膀,说道:“听说小女遭强人所劫,幸得少侠鼎力相助,可是这样?”
残阳道:“罗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草民不过稍尽心力,不足挂齿。”
罗大人听他虽在谦虚,不愿居功,但始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也是他官做的大,为人就更加谦冲,也不以为意,说道:“今夜若非少侠仗义出手,小女难逃厄运。灵儿乃是家中独女,又是老夫老来所得,实不愿她受到半点伤害。先前全赖少侠护持,老夫代拙荆和灵儿向少侠致谢。”说罢竟向残阳行了一礼。
此举倒是大出残阳意料之外,急忙上前扶住,说道:“罗大人不必如此!习武者,除恶惩奸原是本分,倘若在下眼见罗大小姐受难而不出手,则心中难安。”
那罗大人听闻残阳所言,眼中露出嘉许之意,说道:“便请周少侠随老夫前往府中一叙,让灵儿敬周少侠三杯,以谢救命之恩!”燕灵听了,嗔道:“爹爹!”便羞得满面通红。
谁知残阳拱手道:“罗大人好意,在下感激。不过眼下罗大人父女重逢,加上夜色太深,在下乃是外人,不便再做叨扰。”
那杨柏阔喝道:“你这小子!莫要不识抬举!罗大人叫你去,你敢不去?!”
那罗大人沉声道:“杨大人不必如此,且由他吧。”说罢,目视残阳,说道:“不论如何,老夫对周少侠感激之情不会稍减!请!”
残阳也不多说,再行一礼,飘然离去。
燕灵望着残阳冷峻的背影,粉拳紧握,微蹙秀眉,心道:“先前明明好好的,有说有笑的,怎的一知道我是官家中人,突然变得如此冷淡?”想起不久前,他还笑着答应自己,若是寻他去玩,定要亲自下厨伺候,眼下却仿佛从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前后反差,让燕灵心中难受万分,委屈道:“爹……”
那罗大人见女儿一副受了气的模样,还道她仍为今晚之事心有余悸,轻抚着她的头说道:“都是爹不好,不该把你看得如此之紧。明日起,便让王总管带几个便衣护卫跟着,杭州城随你游玩!”
燕灵一听,双眼发亮道:“真的!?”
罗大人又板起面孔:“爹爹何时说话不算?”一旁的杨柏阔笑道:“罗大人尽管放心,下官明儿就加派人手暗中保护罗小姐,保证罗小姐在杭州城里便如在家里一般安全。”
罗大人笑道:“那就有劳杨大人了。”
燕灵得许随意外出,一颗心早就飞到城里去了,残阳对她的冷淡,一时间也就抛到脑后,顾不得这许多了。
残阳一路疾疾而行,再也没了先前和燕灵并肩行路的闲适与惬意。脑海中不停地想着:“原来那罗燕灵,竟是官家中人。看那样子,其父只怕是京城高官也未可知!哼,有大官做老爹便了不起么,想不到今夜我周残阳,竟做了一回官家千金的护花使,好威风么?!”想到这里,心中便感到一阵烦乱和厌恶,路上的美景便再也留不住他半分,过不多时,便回到了残阳楼门口。
推开楼门,想起还有一堆活要干完才能歇下,残阳只觉得一阵疲惫。刚准备去拿笤帚清扫,然而向大厅内扫了一眼,却发现大厅之中竟然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差点惊呼出声:此人面色冷峻,身形瘦高,不是凤凰山上那个黑衣少年又是何人?!
残阳一惊之下,立刻凝神戒备,喝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心中暗惊:“此人隐藏自己气机的能力当真了得,大喇喇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大厅里,自己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察觉。倘若自己一进楼门,他便以辣手偷袭,自己只怕要糟糕。”想起他在山上心如铁石,冷酷无情,残阳不觉将功力提升至顶,以防他突施袭击。
谁知那黑衣少年,既没有站起身来,也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战意都感受不到半分。但越是如此,残阳越不敢大意,这心狠手辣的人半夜潜入自己家中,怎的爹娘毫无察觉,莫非已经遭他暗算?决计不会!以爹娘之能,他根本毫无下手之机。当下心中稍感踏实,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间主人是谁么?”
那黑衣少年终于开口道:“‘龙凤双侠’周天、萧忆茹的大名,大楚之上谁人不知?”残阳心头一震:这小子竟然知道自己爹娘的名头,但……仍然有恃无恐,莫非爹娘真的遭到不测?想到这里,再也无法冷静,双掌蓄力,大喝一声便要扑上。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慈祥的呼唤:“阳儿,莫要莽撞。”这声音似是远远发出,但却清清楚楚地传入残阳的耳朵,如同在耳边低声呓语一般。残阳一愣,便看见周天和萧忆茹掀开厨房的门帘,端着两三盘小菜,笑吟吟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