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萌的母亲姓杨,叫翠华。七十年代初期生人,念过高中,高中毕业。毕业后在县城的一家化肥厂工作,年轻的时候人长得非常的漂亮,自然也不乏追求者,最终被姜萌的父亲,在公安局工作的年轻帅气的姜山,拿下了。婚后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大概是一段无法用文字表述的一段快乐,杨翠华说起当年那段日子的生活,没有过多的描述,只有那样一句话姜萌记得很清楚,如果人这一生必须承受与幸福一般多的苦难,那么自己所承受的也就没什么了。
然而幸福的日子总是短的,姜山为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应该救的人,不到三十岁的年龄便早早的离去了。把自己短短的一生献给了自己热爱的岗位。说起来很简单,姜山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一个人轻生跳水,据说是为情自杀,姜山急忙去救,结果去身亡了。而且人也没救上来。留下了只有六岁的姜萌,和同样不满三十岁的妻子。
父亲的离去给姜萌带来的短暂朦胧的悲伤,和长久的思念和伤怀。幼小的姜萌简直不能明白父亲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究一个不相干的人,为了一件不相干的事,这些有那么重要吗?难道真的比母亲和自己更重要吗?用生命去救一个想要放弃生命的人值得吗?这个问题困扰着很多人,但却一直在发生,悲剧在不停的上演。
姜萌一时间,被庞杂而冗长的记忆碎片涌进大脑,一时间只剩下哭声,剩下眼泪,母女两相对流泪,过了一会。
杨翠华才说:“我的小燕子,终于飞回来了。“声音虽然颤抖的,但是却是喜悦的,声音亦如从前那样,亲切充满了关怀。
姜萌说:“妈,我回来了。“姜萌大脑被太多的事,太多的感情塞满脑,只能机械的重复”我回来了
母女俩各自梳洗了脸,姜萌才问杨翠华说:“为什么不关门。“姜萌语气中既有关心又有一些责备。
“萌萌还记得妈妈给你讲的那个“不上锁的门”这个故事吗?“杨翠华用毛巾帮姜萌把脸擦干,姜萌像一个怪孩子,任由母亲摆弄着。
姜萌仔细回忆,突然在记忆的碎片中,找到属于这个故事的记忆,从前有个女孩,因为偷拿了家里的一千元钱,不敢回家就踏上火车,四处流浪,一年,两年,五年,那女孩尝便人间疾苦,便回到了家中而她,但她内心忐忑,不知道母亲能否原谅自己,在彷徨中却发现家里的门没有锁。一时间,女孩因为担心母亲的安全,而冲进屋里,母女相见喜极而涕。女孩问母亲为何不锁门,母亲说:“因为我等我的女儿,她还没回来,从你走后,这门就没锁,这是咱们家的门,永远不为你上锁的门。“
姜萌当时以为这只是个故事,如今仍然是个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角变成了自己。那种欣喜和感动才是无法言喻的。
姜萌羞愧的低下了头,当时毅然的不回头,真的只是因为母亲的原因,难道不是一个那个人伤了自己的心,现在想来只是被母亲宠坏的孩子。没有母亲如何取得现在的一切,而没有那个没有选择自己的男人,姜萌依旧是姜萌。会有更好的。姜萌这样想着。
杨翠华说:“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有男朋友了吗?”
姜萌点点头。
杨翠华说:“他是做什么的,你愿意和他成亲吗?”
姜萌摇摇头。姜萌想母亲看来是真着急自己的婚事了,连对方是谁,叫什么都不问了。仿佛只要是个男人就可以了。
杨翠华说:“人家月儿比你还小两岁,明天就要成婚了。”
姜萌说:“哪个月儿。”
杨翠华说:“是你同学秦伟的妹妹,秦伟就是考了你们中学第一的那个。当年为了奖励他的成绩,当初政府还送了他一双皮鞋呢?我还为了你找过秦伟呢,你们曾经……不是挺好的吗?”
姜萌心中一阵酸涩,原来是个这么多年,秦伟他还没有淡出自己的生活。是他不愿意离开,还是自己不愿意放下。
杨翠华补充道:“当年你和他谈恋爱被老师发现,险些挨了处分。这事你不会忘了吧。”
姜萌说:“您还说自己老了,记性比我都好。那您一定还记得您其实不希望我们在一起的对吗?”
母亲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你在读书,可现在需要成家了。“
姜萌突然有些莫名的生气:“当初我愿意谈恋爱,现在觉得没意思了,再说没有那些臭男人我一样过的很好。“
母亲说:“听说去了西安念书,并且发展的很好,听说明天也回来参加他妹妹月儿的婚礼。听说他现在和赵婉很要好”
姜萌手一颤说:“秦伟回来了吗?赵婉?那个赵婉。“
母亲说:“就是你的发小,高中你们还是同学的那个。”
姜萌说:“他们不是兄妹吗?怎么能在一起?
“他们又不是亲生兄妹,秦伟只不过是赵家的干儿子罢了。“母亲停顿了一下说,”如果现在追秦伟还来得及。“
姜萌苦笑说:“真的来的及吗?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杨翠华拿来一份红色的请柬,说:“这是月儿让人送来的。“
姜萌看着请柬,突然说:“我累了,妈妈要不你把礼金带过去算了。她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杨翠华顾左右而言他说:“去祝福一下吧,顺便见一下……。“
姜萌大声说:“我不去。我累了,我谁也不见。“姜萌失态了,她想见一面又如何,又能如何。
杨翠华说:“你年岁都这么大了,你要为自己着想。“每个母亲都想让女儿幸福,希望女儿过的好,真是从出生那一刻就开始,小的时候最怕的是女儿生病,稍大一点又害怕女儿感受到孤独和受委屈,因为自幼没父亲的孩子,总是敏感的,一句话,一个鄙夷的眼神就可能触动女儿,上学之后怕女儿学习不好,上高中后又怕孩子早恋耽误学习,其实每位家长都为教育孩子感到焦躁而感到无所适从,父母们也因为而争论不休,每一次在孩子决定未来命运走向的时候总是父母争论最激烈的时刻,然而杨翠华连个可以争吵的人都没有。
杨翠华还是不甘心就说:“你看看你从前的小姐妹现在差不多都嫁人了,只有你和赵婉仍然没嫁人,但我想一定有目标了,但是你看看钱相宜,孩子都四岁了。”
姜萌听母亲说起了相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相宜和赵婉是姜萌幼年时期是好朋友,自己和相宜又是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也是好姐妹。
相宜的爱情道路姜萌是知道的,在读小学的时候就被秦伟的同乡吕凯疯狂的追求,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但吕凯因为在初中为了相宜,和别的男孩打架而被学校开除。而相宜在高中时疯狂的爱上了石有亿的好朋友高山岗,与吕凯淳朴善良不同,高山岗是个年少多金的风流公子。相宜和高山岗从高中开始谈恋爱,一直到了大学,在大学相宜才明白,高山岗只是一个想和女孩调情,但从未想过要结婚的人。至少姜萌是这样认为。在一年的伤痛之后,在相宜的母亲用死的胁迫下,嫁给了一直等待和追求相宜的吕凯。吕凯虽然没有读高中,但先是承包了一片树林,后来又有了一家家具生产厂,俨然一个小老板的模样。相宜的日子按说也富足,只是相宜快乐吗?谁知道呢?
就在这时姜萌的电话响起来了,姜萌不愿听母亲再说一下去,趁机回到了屋里。
“喂,哪位,”姜萌拿起了电话,下意识的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我是钱相宜,你是姜萌吗?”电话那端传来的不是喜悦的问候声,而是细碎的哭声。
“你怎么了,相宜?”姜萌来不及问相宜是如何知道自己电话的,急忙问原因。
“萌萌,我得了绝症了,而且我和吕凯离婚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姜萌声音有些颤抖,脑袋有些发蒙,就像被锤子重重的敲击着脑仁一样。
“我怎能这么倒霉。”相宜又哭了。
“吕凯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姜萌还是有些不信,但谁又会拿自己的婚姻和生命开玩笑呢。只是希望这不是真的。
“是我提出离婚。”相宜哭的更厉害了。
“吕凯居然同意了?你们既然是夫妻,他怎么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离开呢?他算什么大老板,连男人都不算。“姜萌十分的气愤,声音也逐渐提高了。
“不,吕凯并不知道我得了绝症,我是一个月前去医院才发的,既然已经治不好了,何必浪费钱呢?我没告诉他。“
“那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呢,为什么不让吕凯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呢“姜萌的声音已经由愤怒变得有些哽咽了。
“我和吕凯结婚已经六年了,他对我很好,很体贴,我曾以为吕凯是能和我走过一生的那个男人,和吕凯结婚的时候,我知道吕凯不是我最爱的人?仍然同意和他结婚除了妈妈的原因,你知道为什么吗?“相宜居然笑着说。
“你怎么了。“姜萌有些焦急问。
相宜说:“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曾你的戏言吗?“
“什么,我记不得了。“姜萌一时想不起来。
相宜说:“我曾说过能嫁给喜欢的人是天下第一幸福的,嫁给喜欢自己的是天下第二幸福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姜萌恍然大悟,“那是你曾说过的话,可是和这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我以为我这场婚姻至少成全了一个天下第一和一个天下第二的人。”相宜真的笑出了声,笑声很甜,就好像她很幸福一样。
“是啊”姜萌感叹,“至少你成全了一个人的幸福是吗”
相宜自嘲的说:“不,在幸福他的同时,我同时也算是幸福的。后来我觉得我离不开他了。”
姜萌更加疑惑:“那为何还分开呢。”
相宜笑的更厉害了,“当年在男生中不是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吗?这个笑话还是秦伟讲的多吗?“
姜萌有些痛苦,她不得不又一次想起了秦伟。
相宜说:“那时在元旦演节目的时候秦伟说了个笑话,内容是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说你想娶我必须有钱,有实力、有相貌、脾气得好。男孩说如果我有这些还要你干吗?”相宜又哭了,这次声音绝望了,声音有些凄厉悲凉。
姜萌说:“那你是说吕凯喜新厌旧。”
八
“不,他和女秘书玩暧昧让我发现了。居然让我发现了肉麻恶心的信,最可气的是他居然连藏都没藏好像刻意让我发现似的。”相宜停顿一下说:“他从没给我写过那么肉麻的话。”
姜萌心中发酸,嘴里发苦,她可以想象当相宜拿着那封信用颤抖的手指着吕凯质问,眼中流露出痛苦、绝望、愤懑,以及难以置信。老天爷为什么不可怜可怜这个在绝望中寻找最后一点希望的女人。
“你知道吗?当我拿着质问吕凯的时候,他神色坚毅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不,更像一个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一样。既没有感到委屈,也没有辩解,甚至都没有否认,这是一棵千年古树一样静默着,更像一个千年古刹里的锈迹斑斑铜做的佛像,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慈悲和不忍。我当时想到的既不是恨也不是怨毒。而是他那曾经抚摸过我头发修长的手指,脑海中闪现他那善良朴实的微笑,以及他曾说过会永远爱我的誓言,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可能是弄错了,那么,那么爱我的人怎么可能伤害我呢?在那一刻我甚至想说是不是我弄错了。当我又一次看这封信,我说我们离婚吧。吕凯听了这话很平静,然后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相宜重复了她那惊痛的瞬间。
然后突然笑了说:“我们又来到婚姻登记所,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因为结婚的时候我来过一次。”相宜有些语无伦次,“这次我才发现原来离婚和结婚登记竟然在同一个屋子里,最有趣的是办理结婚的那位阿姨桌子上是有糖果的,而离婚的没有,我已经不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有没有给这阿姨糖果。”
“那孩子怎么办。”姜萌忍不住想,如果离婚已成定局,那么孩子最可怜了。
相宜说:“当然是给吕凯了。”
“那吕凯没对你说些什么?”姜萌问。
“他问我爱过他吗?我真的不明白竟然一定要分开,为什么还要纠结这个问题有意义吗?“相宜有些迷惑,语气有些像个孩子。
姜萌无法回答因为,她也不明白已经选择离开,为何仍会纠缠爱没爱过。姜萌突然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他,而当时你又是怎么回答吕凯的。“
“我当时心中发苦,眼睛发涩,其实我真的不清楚我又没有爱上吕凯,但我清楚的知道我没有忘记高山岗,也许我记住的不是高山岗这个人,而是他给我的那段情缘。但这些年和吕凯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真的从未想过要离开吕凯,我不知道我是否爱上吕凯,我只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他了,也从未想过要离开。萌萌,我总有一种感觉,我觉得无论是高山岗还是吕凯他们都是好男人,他们都是爱我的,尽管他们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走开了。“相宜说。这是一种怎样的语气,这是介于痛苦和快乐之间的语气。
“选择相信总是快乐的,选择去爱别人总是快乐的,你真是一个聪明的人。“姜萌由衷的说,姜萌知道相宜已经在风雨中学会了坚强。
“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相宜说。
“什么“姜萌急切的问。
相宜有些羞怯的说:“我还想再见一面高山岗。“
姜萌想说见一面又能怎样,但姜萌没有说出口,她怎么能忍心毁掉一个女人最后的希望呢。于是姜萌说:“那你打算怎么做。“
相宜说:“听说后天是高中同学聚会,我会去参加的。“
姜萌说:“那好我们后天见。“姜萌挂了电话。
姜萌挂了电话,因为如果再说下去,她会嚎啕大哭。当挂了电话,就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
杨翠华急忙走来,抚着姜萌的后背说:“女儿别哭。”
姜萌趴在母亲怀里痛哭,最后都忘了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伤心了。是因为朋友残酷的命运、破败的爱情故事,还是觉得这个世界能确定的
杨翠华说:“找个男朋友让他照顾你吧,让他安慰你。”
姜萌擦着眼泪说:“就算一定要找,也不可能是秦伟。来看看这是我男朋友照片。“姜萌把一张阿峰的照片给杨翠华看。
杨翠华找来镜子带上,认真端详了照片。杨翠华虽然才50岁出头,但眼却有些花了。认真审视着,竟然真像一个丈母娘审视着女婿。照片里的阿峰穿着西装,手提着包。很有成功人士的气派。当然这只能说是西服的功劳。
杨翠华看了半晌才点头说:“这人长得还行,只是不知做什么工作的。哪里的人。“
姜萌听母亲这么一问,才发觉自己交了两年的男朋友,竟然从来没问过他是做什么的,哪里的家,天哪自己从来没问过,而他好像也没说过。
姜萌便胡诌,说:“使我们公司跑业务的。”
杨翠华叹了口气说:“你真的喜欢这个新男朋友。”
姜萌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多了,他对我挺好的,我想如果和他在一起没那么难。”
杨翠华看着姜萌说:“那你爱他吗?”
姜萌看着母亲有些迷惑:“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而且我觉得很快乐,但妈妈你能告诉我爱和喜欢有什么区别吗?”
杨翠华想了想说:“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他本身是个好人,让你拥有发自内心的快乐,你见到他时会恨欢喜,只会因为他的存在而高兴,而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难过。也不会因为他而想到规划自己的未来。只是想和他相伴走一段路而已,换句话说你并没有想和他过一辈子。”
姜萌问:“什么是爱。”姜萌惊讶于母亲竟然能说出那样的话。也许并非学的知识多,而是人生经历的多了自然懂得也就多了。
杨翠华说:“其实我也不懂,只是一种感觉或者一种。爱的感觉其实是迅疾是猛烈的,你会享受和他在一起的快乐,忧虑他的离别,感到前路的迷茫,和他在一起会使你的心情跌宕起伏。或喜或悲,只有明白了痛苦的根源那也就明白了爱。”
姜萌突然笑了说:“这些话真是您心中所想?”姜萌有些不相信。
杨翠华说:“你不记得了吗?这两段话其实都是我从你的笔记本中发现的。”
姜萌哑然这竟然是自己写下过的话,看来记忆有时是可以骗人的,但文字不会。想来那一定是她夹杂在学习笔记里的爱情感悟了。看来先陷入爱情的是自己,不能自拔,还是自己。
杨翠华说:“对于****我懂得不多,在高中阶段你们相遇了,只能说对的人相遇在错误的时间里。但现在不同了。”
姜萌说:“妈妈,老师曾说过高中谈恋爱,能促进学习的几率是万分之一,而我和秦伟恰巧就是那其中的一个。我们的经历有太多相似之处,我没爹,他没妈。您给我找个后爹,我当时没同意。秦伟他爹要给他找一个后妈,秦伟却同意了。而双方的家庭都贫穷上学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是命运唯一的转机。当时我读高中的时候校园里的女生中曾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女孩子有三次决定或者改变命运的家庭。第一出生在一个好的家庭里,二考上一个能改变命运的好大学。三是找一个能改变命运的男人。对于我和秦伟来说,家庭不能为我们提供任何帮助,而我不是可以让他事业可以一帆风顺的女人,他也不是让我大厦平地起的男人。所以我们若想在一起,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考同一所大学奔个好前程。所以我们两个确实交往了,但仅限于一个共同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