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双手已经被灼烧得漆黑,里面的骨头很快也会被烤成木炭吧,虽然看不见自己的面孔,但是从火辣辣的痛感来判断那张绝美的脸庞肯定已经变得不堪入目,抬头看着从蓝天上不停倾泻而至的阳光,白夜露出了讽刺的苦笑:泽被万物滋养苍生的温暖阳光,无私而公正地庇护每一个渺小生命的圣神阳光,慈悲如你为何独独容不下一群没有灵魂的残缺生命?难道我们的存在已经是一种罪孽?
然而为什么?既然为天地不容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出现在世间?出世并非我们自己的意愿,如果存在便是一种罪孽,那么这种罪孽绝对不应该由我们自己背负;无知无识的僵尸只是凭着本能猎食人类,这种本能也并非自己能够选择,如果嗜血是一种罪孽,那么这种罪孽应该属于操控我们命运的老天!
“啊、、、、、、、!”白夜仰天咆哮——来吧,贼老天!生不由我死不由我是吗?在你面前如同蝼蚁一般的我无力抗拒死亡的到来,甚至无法选择死亡的方式,然而,我,至少可以用最骄傲的姿态面对死亡!
极致的悲愤令修罗之力喷薄而出,顷刻间地动山摇,周围的树木、巨石纷纷碎裂,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一面阵旗。
毁了阵旗便是破了阵,白夜心中一喜,手指弹出一道气流将旗子击碎。
四周的景物果然变了,然而阳光却更为强烈,地煞阵带来的压迫感也更加强烈。
阵中有阵?白夜眼神一黯,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空中扔去,石块只飞出去几丈远便被重重反弹回来,看来想借着铜镜将小玉等花妖送出阵外的法子也行不通,怎么办?白夜的心愈发下沉。
皮肉被灼烧发出的吱吱声令人毛骨悚然,伴随着声音飘散的却并非意料中的焦臭,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异香。
淡淡的香气让隐身于阵中的道士个个心神飘荡,魂魄仿佛脱离了躯体,随着香气的指引飞到了遥远的地方,时而置身芳草萋萋的原野,时而置身郁郁葱葱的森林,时而又置身波涛汹涌的大海,然而无论置身何地头顶总是那片浩瀚的星空,眼底总是那一缕璀璨夺目的星光。
在地煞阵阵眼下面,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感应到了奇异的香气,一把通体黝黑的宝剑忽然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不好!”大殿之中一个道士大惊失色,“阵中的弟子不知为何心神失守,阵旗摇摇欲坠,恐会不攻自破。”
青墟子抬眼看了看殿外,俊美得妖异的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破便破了,我九阴地煞阵包含七七四十九个分阵,不过破了一、两个,不必如此惊慌。”
那道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倘若阵旗倒下,阵中弟子便失去了幻象的掩护,必然尽数暴露在僵尸面前,以他们的修为断无逃生的机会,既然师尊不在意一、两个分阵失守,不如让他们立刻撤离。”
“看不出你倒是有副好心肠,可惜用得不是地方,若是阵中弟子全都贪生怕死,谁来阻挡那个僵尸?”青墟子展露出灿烂的笑容,语气却冰冷彻骨,“虽然那僵尸已经被阳光重创,看上去支撑不了多久了,不过我们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每一个分阵都必须全力以赴,尽量耗住她,耗死她。”
“师尊说的是。”虽然心中不忍,道士却不敢再出言相劝。
这个时候阵中的旗子果然因为守阵弟子心神失守而倒塌,一声巨响后幻象消失,等众道士惊觉过来,已经直接面对浑身杀气的白夜了。
道士们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快要被阳光烧焦的僵尸,透过被高温熔化得千疮百孔的衣裙可以看到她的身体已然干枯漆黑,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她一直被阳光直射着的脸部却完好无损,苍白的脸庞下似乎隐隐流动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渐渐地道士们眼中的惊恐变成了一种震撼,因为此时此刻,身处绝境的白夜却绽放出最为绚丽的颜色,因为内心激烈的情感,她向来波澜不惊的脸庞第一次显得如此生动,精致得没有一丝瑕疵的五官不再如同雕像,而是像拥有了灵性和生命,已然血红的眼眸更是为这份绝色增添了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木炭般丑陋的身躯配上绝色姿容,应该很像怪物吧?然而哪怕是白夜的敌人也没有产生一丝厌恶排斥的感觉,因为白夜身上散发出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那是一种决绝的姿态,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是用生命向苍天发出的一声怒吼!
当白夜冰冷的视线落在道士身上时,那些道士立刻感觉到自己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也无法发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一步步逼近。
白夜慢慢伸出干枯的右手,乌黑的五指虚空一抓,一道身影便飞到她身前,牢牢扼住道士的喉咙,却无法直视那哀求的眼神,在捏碎他喉骨的那瞬间,白夜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
一个接着一个,白夜不疾不徐地杀戮着,姿态优雅,一举一动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这种韵律能让法力更为轻松地运转,换句话说就是等于凭空增加了许多的法力,至于能增加多少,那就要对修炼大发领悟有多深。
可惜了,倘若能早一点修炼这门精妙无比的功法,或许今日便不会命丧于此了,白夜心中暗暗叹息。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道士了,最后一个却挣扎得格外剧烈,竟然挣脱了修罗之力的桎梏发出了颤抖的哀求声:“饶命,求求仙子,饶了小的一命吧!”
“仙子?你见过惧怕阳光的仙子么?”白夜笑得苦涩,声音更苦涩,“其实你不必害怕,即便今日死去,只要你魂魄不散便能够重新轮回,不像我,死亡就意味着彻底消失。”
道士痛哭流涕:“可是我还年轻,还不想死,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白夜眼中涌出浓浓的悲悯,稍稍犹豫后她歉然道:“抱歉,我不能,因为我想让我的朋友活下去,今日我多一份杀孽我的朋友便多一份生存的机会,为此我不惜杀光道观里所有的道士。”
捏碎了道士脆弱的喉骨后白夜将他的尸体轻轻放到地上,口中喃喃道:“其实你比我幸运,至少知道应该向谁求饶,而我死到临头却连自己的生死操控在谁手里也不知道,真悲哀。”
掏出铜镜,看着因修罗之力而昏厥的花妖们,白夜无比愧疚,她心中明白,照眼下的情形,自己恐怕无力带着花妖们闯出道观,再三思忖后她用最强烈的妖力在镜面连着加了几个禁制,如此一来,即便铜镜落到道士手中他们也不容易打开封印,再则铜镜是司徒的法器,与他有密切的关联,上面有如此强烈的妖力波动他应该能够察觉,只要他及时发觉异常小玉她们便有救了。
至于狐狸,除了多杀几个道士给他争取一点机会之外白夜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狐狸一贯的好运气。
“抱歉了,红兄!”白夜的眼眶有些湿润,“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你其实远比你自己想象的强大,希望绝境能激发出你的勇气,让你展现出天才狐妖真正的风采。”
身体的剧痛更加强烈,白夜浑身一颤,手臂上一大块烧焦的皮肉掉落下来,露出了森森白骨,那渗人的白光刺痛了白夜的眼睛,更刺痛了她的心。
白夜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无限凄美的笑容,那瞬间连无情的烈日也似乎心怀不忍地将光辉暗淡了些许,紧接着,白夜眼神一凛,一股慨然的傲气从她惨不忍睹的身上涌出,她迎着阳光抬起手臂,无畏地注视白骨上冒起的缕缕青烟:“倘若这就是我的命运,那么来吧,来得更猛烈一些,让我最后的生命烈烈燃烧,化作一团愤怒的火焰,带着属于妖孽的骄傲直冲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