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手持武士刀的刺客出现,阿次是毫无心里准备的,他不明白日本人怎么会追到这里的,但也明白一定是为着荣初、为着雷霆,所以阿次战斗得不遗余力,只想着一定要护荣初周全。阿初却是早有准备的,也如愿看到了和雅淑再一次表演故作惊讶。拉着和雅淑往外跑的荣初,一方面是放心阿次的武力值,一方面却是将计就计。日本人一直想让他和和雅淑“患难见真情”,不然也不会屡次安排他和和雅淑在一起的时候偷袭,既然他们这么执着,他何妨按照他们的剧本演一次?所谓障眼法,不是只有那些妖魔鬼怪才会用的伎俩,虚虚实实,他也一样可以!
等阿次把身边的人都收拾揍趴下了,才想看看荣初受伤没有,却发现人不见了,不止荣初不见了,连和雅淑都不见了,这时担心荣初安危的阿次才能肯定那家伙是拐带他未婚妻逃走了,而不是被日本人抓走什么的。阿次气结,叹气道,“真够义气!”他气的是荣初把他一个人留下,却居然不是他顺带拐走了和雅淑。气归气,该做的事情还得做,他没闲功夫管他们去哪里消遣了,阿次现在首要做的是将这些日本人带走审讯,为了确保荣初能早一日安全!
和雅淑明明都已经跟着荣初出来了,车都开出老远了,才假模假样的开始关心阿次。阿初笑,为着女人拙劣的演技。两句话过去,女人就露出了马脚,答应和他去听音乐会。阿初喜不自胜,为着这女人对阿次的无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让他知道有女人属于阿次让他很不舒服。而现在,显然阿次对和雅淑不上心,和雅淑对阿次也无心,一对名不副实的未婚夫妻,这让他舒服多了!下一步,让他们把这名分也得摘了。杨慕次是他杨慕初的弟弟就够了,不需要谁的未婚夫这样的头衔。
星河饭店的行动是杨慕次、老余和夏跃春共同策划的,知情人也仅限于杨慕次、老余、夏跃春和在荣初身边潜伏的刘阿四。杨慕次甚至连李沁红的多疑、谨慎、刚愎自用和对他的那点小心思都算计了进去,用自己当饵,钓出潜伏在地下党内部的奸细,虽然是步险棋,但不得不走!唯一让他愧疚难安的是,他不得不把荣初也牵扯进来,为了给他打掩护。而他最终之所以肯同意,还是因为夏跃春和老余一再的保证会确保荣初的安全,取信于他的理由就是一个说是最好的朋友、一个说是救命的恩人。阿次为了组织的安全,为了尽快铲除内奸,也为了自己不被执行战场纪律,只能无条件服从。
李沁红在部署任务的时候,果然将阿次排除在外,甚至安排了就近监视,阿次恰到好处的拿捏演绎了从期待到不甘、不平的全过程,最后甚至还借着玩把小幽默反讽了李沁红一下,却也如愿勾的李沁红脸红心跳。他要的就是她的在意,她越在意他,他这次的行动就能越顺利!
活动当天,阿四守在阿初身边看他穿衣服,甚至就是从那天起,他才养成习惯在阿初身边伺候穿衣的。从衬衫、领带、西服的颜色款式,到身上带的配饰,都是阿四亲自报告给夏跃春的,然后夏跃春再想办法通知、甚至是亲自买好派人送衣服给阿次。此次夏跃春唯一庆幸的是,好在荣初这回没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不然阿次想要学他那臭美样还真不好拿捏。
荣华在通知阿初接他的时候依照老余的吩咐特意让阿初提前了一些,两个人却是磨叽到晚会快开场了才进门。荣华不解,但诚然如老余说的,她只要执行命令就行,不用思考。她既然不解,自然更不能告诉荣初什么,但好在对于阿初,她只要把大小姐的架子端出来,阿初多数情况下还是依她的。
阿次在星河饭店的房间里故意不理李沁红,也故意把气氛搞的很紧张,到李沁红来问了,阿次更是直接为后面的事情埋下了伏笔。他要在李沁红心里种一枚怀疑的种子,只有她怀疑自己的眼线了,这样她才能对于奸细被除的事情不深入追究。至于自己,如果能一举在这次行动中被摘除嫌疑当然好,如果还是被怀疑,他也只能说那其实不过是李沁红的嫉妒加小肚鸡肠罢了!俞教官来了,和他有暧昧,她心里嫉妒却不能拿俞晓江怎么办,就拿自己撒法子,这算是另类的撒泼耍赖啊?阿次无奈,却除了忍耐和周旋没有别的办法。
阿初和荣华进了会场,自然是先和荣家的人打招呼,即使后来看到夏跃春了,他也没道理放下正在聊天的少爷而去就和别人,好在夏跃春看起来也不很积极热络的样子。
特使来了,假扮特使的雪狼也来了,李沁红如预期的一样被适时地引了出去,阿次的脸色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因为接下来就是他此次行动中最不愿意做的事,亲手伤害他最不想伤害的人——那个和他长着一模一样脸的家伙——荣初。
阿初心里没那么多的想法,大小姐叫他来参加的晚宴,又是慈善晚会,他没想过会出什么问题,尤其在会场上他眼尖的见到了和雅淑,所以在侍者来告诉他二楼有人找的时候,他还以为又是富家小姐玩的什么把戏。直到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闻到迷药的气味,阿初才奋力挣扎起来。他想不到有人会迷昏他,如果是日本人……阿初也只来得及想这么多而已,整个人就昏迷了过去。
阿次原以为迷倒荣初会很容易,在他不知不觉间,因为夏院长当初就是这么和他保证的,却没想到荣初会突然地挣扎起来。阿次不敢出声,也不敢放手,只有下了狠手紧紧地捂住荣初的口鼻,直到荣初昏迷过去,阿次却发现不过短短几秒,自己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有多怕阿初一直不昏迷导致最后的窒息;他有多怕阿初突然挣脱开来,看到原来是他伤害他时眼里的愤恨……不过短短几秒,阿次手掌一片冰凉。
杨慕次一路拖着昏迷的荣初进房间,放到自己刚刚坐着的座位里。完全失去意识的人分量极重,加上荣初和他一样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但是阿次知道这绝不是让他气喘吁吁、心跳加速的原因。怀里人的温度让他安心的同时,却又让他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阿次知道这个怕才是让他失常的主因。
为了装扮的天衣无缝,阿次扯下荣初的西服外套穿在自己的身上,瞬间,衣服上残留的荣初的气味和体温将他包围,就像他陷在了他的怀抱里一样,让看着荣初的阿次大脑开始混沌。机械的将之前送来的红酒倒了一杯给荣初灌进嘴里,在给他擦拭溢出来的酒的时候,阿次的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红唇。好想吻下去!阿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个激灵,抚过荣初肌肤的手指也顿时觉得滚烫无比。抖着手将夏跃春给自己的药往瓶子里灌的时候,阿次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任务!任务!任务!
对,最关键的是任务!所以阿次稳住自己,按部就班地融着酒里的药液,又倒了一杯进酒杯,甚至连酒杯倒的方向和位置都讲究地细细摆好。
但是在给阿初梳头的时候,阿次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一样。可是等梳完了,阿次又在心里暗骂自己多此一举,反正他昏着,弄疼了他也不知道!一边骂着自己,阿次一边在镜子前狠狠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三两下,阿次已经换好了发型。换完发型后,阿次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自己,不禁疑惑,明明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换个发型就能混淆别人的视听,那他到底在紧张什么?难道自己是自恋狂?
阿次被这个想法郁闷到了,郁闷的同时带着一股莫名的狂躁。都是你,让我自己变的不像自己!阿次发了狠的一脚用力踹向了荣初坐的椅子,却在椅子倒下去的一刻升起了一股想要冲过去扶住他,甚至搂住他免受伤害的冲动。阿次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狂跳的心和颤抖的手指。最后故作镇定地环视了一下现场,阿次转身离开,只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逃的是有多狼狈。
到了一层拍卖会现场,杨慕次深吸口气,再次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三遍:任务!任务!任务!杨慕次你给我振作起来!然后才挂起微笑,在夏跃春能看到自己的位置,故意借着整理领带露出了自己和荣初不一样的腕表。夏跃春露出微笑,对着已经换过来的杨慕次故意叫了一声,“阿初”,然后一语双关的问着,“最近怎么样?”“一切还在调整之中。”事实上阿次很想说自己适应不良。不过就是换了个发型,穿了件荣初的衣服,他就已经笑也不会笑,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摆了,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不对劲?
期间,阿次还看到和雅淑欢天喜地的对着自己招手,他现在有点不清楚,雅淑到底是认出了自己所以表现的这么热情熟稔,还是她对着荣初也是这么热情讨好的?阿次尴尬地点点头,有点不知道该用谁的什么表情面对她。好在和雅淑也并没有纠缠,而战友们也没有让他久等。
灯灭了,会场乱了,游戏正式开始!见一个身影往李沁红特意预留的路线跑,杨慕次尾随了上去。
将枪顶上阿英的脑袋的时候,杨慕次不是没有认出阿英来,心里也不是没有疑问。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问为什么,也没功夫去管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现在他的战友还在天台上等着他,因为他要尽快的结束这次的任务让荣初尽早离开。只要荣初还在这次的任务里掺和,他的心就安定不下来,他担心荣初的安危竟比担心自己的还多!
“行动代号。”他现在要做的只是确认、铲除,然后这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阿英又怎么会不知道身后问他话的人是杨慕次呢?在雅淑小姐家里,阿次少爷的电话她接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影响了她的判断。她还记得是她亲口告诉的李沁红,杨慕次应该就是共党的卧底,可是现在阿次少爷却在拦截她的路上,说明什么?说明李沁红还是信任杨慕次多过她的吗?所以她应该这时候表忠心吗?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她的命。而阿英赌输了!
阿英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局,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正替杨慕次躺在楼上,却终究没有料到她会死在杨慕次的手中。杨慕次杀了阿英之后没有多做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而是直接去顶楼接应他的同伴。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荣华居然是自己的战友。
雪狼之前因为有过多次的接触,所以他的战斗力杨慕次是知道的,而让他欣喜的是,荣华居然也不若一般千金小姐的娇柔,战斗力也颇可观。这是一次默契无间的合作,已经不用多说什么,在杨慕次冷静地对侦缉处的人补枪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说明他的身份。
杨慕次杀侦缉处的人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感触的,毕竟在谍战战场上敌我真的很模糊,这些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音容笑貌哪个他又不熟悉来着,甚至他们家里有几个亲人,谁家有孤儿寡母、谁家的经济有困难……但在补枪的时候,杨慕次一点都没有犹豫。这是谍战定律——确保杀死一切知道他身份的敌人,也是他最后的仁慈——让敌人死个痛快。毕竟像他这样的身份,以后是不是能死得痛快还不知道呢,最怕的,就是受尽折磨而不得善终,死后还要背个叛国叛党的骂名!所以阿次杀人一向竭力一枪毙命。
荣华当然是分辨的出来杨慕次和荣初的,毕竟荣初她太熟悉,至少荣初是圆润练达的,永远不会有这样刚毅尖锐的气场,而且杨慕次他见过。但……荣华确实没有想到杨慕次会是自己的战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结果让她很高兴,她也终于知道老余坚持让她带阿初来的原因了。
对于荣华,也许是因为她是荣初的姐姐,也许是因为战友的情谊,总之,阿次心中带着三分亲切、一分柔软,还有十分的信任。接过雪狼的滑勾,临上索道前,阿次将受伤的荣华揽进了怀里,一语双关的说了一句“放轻松”,是暗号,也是一份关怀。
而荣初这边,由于杨慕次之前在李沁红心中留下的伏笔,夏跃春很轻易的就蒙混过关了,加上阿次将天台上的人解决的干脆迅速,所以李沁红不得不将扮作杨慕次昏迷的荣初留给了夏跃春而迅速撤离了星河饭店。
为了确保安全,雪狼和杨慕次、荣华二人分头撤离了。原本想着再次交换身份后这次任务就算圆满结束,但是后面发生的变故却远出乎二人的预料。
无论是荣华还是杨慕次,谁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荣升偏要坚持用自己的车送和雅淑回家。就荣华而言,她清楚的知道自家兄长原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甚至有些时候他是孤高而不近人情的,但是那么多人中,怎么她大哥偏偏就对这个小姐这么上心?而对杨慕次来说,他却清楚的明白了和雅淑是认识荣家大少爷的,不然她不会没两句话就轻易地上一个陌生人的车。在杨慕次的眼中,和雅淑虽然有些单纯刁蛮,却并不是一个傻的。或者应该说,杨慕次从不看轻任何人,因为轻视敌人就是轻视自己的生命,做他们这一行的,一切皆可怀疑,任务最为重要。所以在看到和雅淑的一瞬间,阿次首先想到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却既没有对雅淑安危的考量,也没有对杀死阿英的愧疚。
和雅淑跟着荣家的车走了,问题紧接着来了,荣升要搭荣华的车回家!如何在荣初最亲近的人面前不露出致命的破绽,这将是对杨慕次的一次重大考验,更何况荣升之前还见过他本人。但是显然杨慕次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过荣初和荣升相处的画面,他仅见的那一次,是荣初在气头上肆意的怒吼,却并没有见到之前荣初才刚刚挨了荣升奋力的一掌。
“问题不大……”荣华当然是最清楚不过杨慕次和荣初的分别的,但是她也只能这么说,紧急关头任务第一,她想他和她一定会完成的很好。至少这一次有她帮衬,对付的又是她最熟悉的大哥,如此混乱的时候,蒙混过关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走吧……”
荣华提点杨慕次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也最重要的,比如平日荣初最常做的事情——先行服务,给主人家开门;比如荣初在荣家人面前保持的姿态和礼仪——眼光放低,不要昂着头;比如荣初对荣升的称呼——少爷。甚至是一语中的地直道——谦卑!是的,就是谦卑,无论荣初在外面获得多大的荣誉和地位,被恩情所累,在荣升面前他只有谦卑。荣华还说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尽量少说话!其实阿初在荣升面前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话唠的,但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只要一开口,杨慕次那种钢刀一样的坚毅就会直接暴露了他,所以她只有让他少开口。因为荣华再清楚不过,阿初那种在大哥面前的油嘴滑舌和讨巧讨好,阿次短时间内是根本学不来的,也许永远也学不来!
这就是阿初和杨慕次本质上的区别,荣初是圆滑的,滑如泥鳅,他在各种夹缝中寻得生存并且能适应良好,甚至颇能自得其乐;而杨慕次是敌人心脏处的一枚子弹,坚毅、果敢,甚至有着随时自爆以制敌的觉悟和爆发力。而这样的杨慕次,比起荣初更让荣华觉得危险而炫目。
“别这样看着我,当心我大哥揍你。”当荣华开始撒娇,她基本上就已经把对方放进心里的位置了。她对雪狼不撒娇,她对老余也不撒娇;她对母亲撒娇,对大哥撒娇,偶尔也会对荣初撒娇使小性儿。但对着瞪着她的杨慕次,荣华不由自主耍起了在家才会使的小姐性子,她的真性情。
杨慕次在给荣升开门的那一刹那,荣升已经开始怀疑了,以着荣初在他面前一向呱噪婆妈的习惯,此时就算见他安然,也该关心一下他有没有受伤或者被吓到的,可面前的人礼仪虽然到位,给人的却是全然陌生的感觉。难道出了荣家的门自此就陌路了吗?可明明刚刚阿初和荣华一起进来的时候还热络的很,并不见一点生疏。但荣华的反应却很正常,难道,是阿初刚刚在星河饭店里遇到了什么事情?荣升瞥了“荣初”和荣华一眼,坐到了车后座上。
给荣升开车门的杨慕次心里却一直在刺痛着,痛的不是自己一时的折腰,而是为着荣初的委屈。这就是荣初一直以来在荣家过的日子吗?这就是荣初二十多年来在做的事情吗?那么骄傲的人,每日每日压抑着自己,挂上微笑保持着所谓大户人家的礼仪。谦卑,该死的谦卑,他明明就不是一个谦卑的人!那个傲气的,微微抬着下巴、带着点小自负小得意的,才该是荣初的真性情。那他,又是怎么忍过这二十多年作为“家奴”的生活的?
当荣华说她的手臂受伤无法开车的时候,心情激动的杨慕次不由自主地咒了句“见鬼”。其实不认识路是多大的事情呢?再大的阵仗都见过了。但因着心里的那一点刺痛,阿次难能平静。咬着牙给荣华也开了车门,阿次坐进了驾驶的位置,等着荣华的下一步暗示。
一路上原本还算顺利,不知道该归功于他们的默契,还是荣华的冰雪聪明。但荣升的几句问话,直接就将杨慕次问晕了。其实如果不是杨慕次心里梗着替荣初委屈的这口气,他应该不难猜出荣升问的就是他的未婚妻和雅淑,毕竟他们刚刚才见的面,并且看起来不大熟悉的同时还颇有点荣升一头热的样子。但是敏锐的杨慕次偏偏每次在遇到荣初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惯性脑短路,尤其在他扮演荣初时会莫名的紧张,加上之前明明荣华叮嘱过他少说话的,所以阿次的回答就更变得吞吞吐吐的。这不符合阿次一贯雷厉风行的个性,却恰恰不谋而合了阿初有时想要敷衍什么时候的风格,只是他们说话的腔调难免有所不同,荣升还是怀疑了!好在有荣华在一旁打着圆场,一趟回家之旅总算有惊无险的走完了。
终于到荣家门口了,阿次心中想着原来这里就是荣家,却忘记了之前荣初做惯了的事。在荣华眼神的一再示意下,杨慕次才恍然大悟的赶紧起身去开车门,但那姿态怎么看着都像给长官开门的卫兵,公事公办的没有一点属于家人的情谊。
在荣华的示意下,杨慕次自认为恭敬的补了句“少爷慢走”,却忘记了他本不该直视荣升的眼睛的。那无惧的眼神,在荣升眼中几乎成为了一种挑衅,所以荣升嘲讽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荣初”竟然就真的在这个手势中堂而皇之的走了。如果是真的荣初,此时恐怕早就吓得后退一步说“不敢”了,可杨慕次毕竟不是真的荣初。
送完了荣升,杨慕次开着车带着荣华一路直奔夏跃春的医院,因为他知道,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李组长必须收队,夏跃春也一定会想办法把荣初弄回医院去,只是不知道经过这一番磨蹭,他还赶得及赶不及在处座等人赶到前换回来。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杨慕次在夏跃春不解的目光中用胃管微微戳破了些自己的唇角,然后对夏跃春道,“给我一针。”
“什么?”夏跃春不明白。
“快,来不及了。”杨慕次换好病号服,翻身上床。
夏跃春不敢瞎用药,只给了杨慕次一针含有安眠成分的镇定剂。
假扮护士的荣华将昏迷的荣初推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赶过来的李沁红,她庆幸自己想得周全,将荣初捂得还算严实的同时,把自己也伪装的很好——护士口罩,一个简单的道具就将自己的真面目藏了起来。
而在李沁红闯进病房之前,夏跃春正在给杨慕次听心音,大概是那针镇定剂起了作用,尽管经过这一番折腾,杨慕次的心跳也并没有很快,脉搏收缩也没有很剧烈,应该能糊弄过他们去。
吞入式中毒,自然是要洗胃的,夏跃春自认说的毫无破绽,加上为了应对可能的突发事件,夏跃春并没有将话说死,而是加了句“如无意外”,但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句居然让心绪极度不稳的李沁红挑刺了。
杜吕宁对夏跃春的说辞反倒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抹去了阿次擦破唇角后流出的点点血清。杜吕宁无疑是心疼阿次的,但在一旁看着的夏跃春却只心惊于杜吕宁的心细如发,也折服于阿次的未卜先知。杨慕次一定是非常了解杜吕宁这个人的,这两个人居然无时无刻不在斗智斗勇!难怪阿次刚刚让他给他一针,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当真是太容易露出破绽了,尤其在有肢体接触的情况下,只要阿次眼球一动,或者肌肉稍一紧绷,杜吕宁自然就知道了。但阿次现在睡着,虽然因为入睡时间不长和外界打扰而睡的并不安稳,但因为有药物的作用,他也绝对醒不过来,如此的自然反应,才恰恰是最正确的。
另一边的荣华带着伤把昏迷的荣初送回了家,却因苦于找不到钥匙,而只能在车上干坐着等荣初醒来。或者应该说,就算她找到了钥匙,她也不准备再和自己的伤口过不去,冒着再度撕裂的危险把这个一米八几的大家伙扛进屋。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阿初就醒了,看到和自己同睡在车里的荣华,记忆瞬间挤回了还在混沌中的大脑。他在二楼被人偷袭了,而他现在躺在大小姐的车里?不是日本人,而是她们的人,地下党的人!所以没有任何迟疑的,阿初直接问:“昨天晚上,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后面荣华说的话阿初一个字也不信,但是他也从荣华的神情和自我检视中发现其实除了迷昏他,他们并没有做什么更多伤害他身体的事。
为什么需要迷昏他?除了医术和雷霆,他还有什么是他们图谋的?脸?难道和阿次有关?“昨天晚上星河饭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自己到街上买报纸看。”他等不及大小姐的磨磨蹭蹭,或者他知道,就算荣华不说,他也根本拿她没有办法。可是荣华用亲情或者说恩情捆绑了他,让他帮她疗伤,天知道他在听说她受伤的时候却只想着不知道阿次受伤了没有?阿初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闭紧自己的嘴。因为就立场上而言,他知道荣华是地下党的人而阿次是侦缉处的人,他没办法向她打听敌人的事情;而就亲疏来分,他无法说出阿次是他亲弟弟的同时,代表的就是杨慕次只是他有过数面之缘的人,可荣华却是他二十几年的姐姐和大小姐,他自然不能放着受伤的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