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京都还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之中,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素来喧闹的尚阳大街此刻冷冷清清。
玲珑宝斋还未开张。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口,下来一位剑客模样的男子,走上前轻轻叩门。
“叩叩--”
不一会,大门打开,守门的仆人还迷蒙着双眼,他看着门前的客人,疑惑道:
“你们是谁啊?我们巳时才做生意。”
那位剑客低声道:“我与主人是持拜帖而来,这位小哥,请您通传一下吧。”
他递过一张帖子,守门仆人看了一眼,那帖子质地精细,看着不像是一般人家拿得出来的,于是他急忙道:
“二位请稍等一下,小的这就去见我们掌柜。”
那小哥进去不一会就折了回来,气喘吁吁道:“两位客人,快请进来吧!”
入了大堂,二人走向主位,公子缓缓落座,那剑客就站在了公子的身后。不一会就有婢子上了茶,公子端起茶盏,却听身后剑客道:“殿下,小心为上。”
那公子冷笑:“他既然敢邀我过来,又怎么会害我?再说,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利可图?”
剑客疼惜道:“殿下,请您节哀。……她已经走了,可是她的仇只有您来报!”
公子憔悴的面孔露出一丝苦涩:“报仇……?千里之遥,如何报……”
“这……”
“罢了,你不必为我担忧。”
“百里皇子,我们又见面了。”
宫商羽一身清雅的白衣,倒与客人的穿着相得益彰。只见他风度翩翩,全不似在太子府时候畏手畏脚。
百里稼轩并未起身,只道:“没想到这玲珑宝斋竟是你的地盘,易天先生,你的本事果然不小。”
宫商羽弯弯嘴唇,直言道:“非也非也,皇子今日诚意前来,在下也不能失了信誉。不如从今日起,皇子便叫我宫商羽吧。”
百里稼轩猛地搁下茶盏,大惊道:“宫商羽!你,你是那个宫商羽!?”
宫商羽似乎很满意他的震惊,颔首道:“正是在下。”
数日前,就在圣上下旨命太子妃前往护国寺祈福之后,皇帝因为忧心太子的病情,再一次病倒。整个太医院几乎都在乾清宫诊断,然而谁也无法将昏迷中的皇帝弄醒,后来是夜侍的婢女听到皇帝昏迷中喊宫商羽的名字。皇后一道懿旨将原本囚禁在大牢里的宫商羽传入宫中。
说也奇怪,药石无医的承渊帝竟然在宫商羽的琴声中醒了过来。这几日虽然还不能上朝,但也稍微有所好转。
皇帝醒后,便下旨待查清宫商羽没有参与巫蛊之祸后就提前释放出狱,在宫中候命。
默默无闻的宫廷琴师一下子成为了皇帝的救命恩人,宫商羽的地位在一夜之间涨了又涨。他这几日几乎随时陪伴在承渊帝的身边,帮助他恢复健康,虽然在宫里没有品阶,但听闻连尚书令大人也对着他行了半礼。
现在告诉百里稼轩,宫商羽就是易天,这简直比惊天奇闻还要震惊。可百里稼轩并不是笨人,他微一思索就明白过来。毫不避讳地问道:
“皇帝的病恐怕是你搞的鬼吧?”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医治病痛的琴声,如果真的是这样,所有的人都不用看病,只用闻琴听曲就好了。
宫商羽坐在他的右侧,微微皱眉,似有些委屈道:“皇子说笑了,商羽虽然还有一个易天的名讳,但终究是个斯文人,怎么会去伤害皇帝呢?”
百里稼轩挥挥手:“你别跟我卖关子了,你们中州的恩怨我也不想掺合。说吧,你找我何事?”
宫商羽嘬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商羽是听闻皇子生母殉葬的事情,有些遗憾。所以想帮帮皇子。”
百里稼轩眉头一皱,有些恼怒道:“你不必假惺惺,帮我?有那么好的事吗!”
“商羽正好在胡国也有些朋友,这一次您的哥哥已经捷足先登继承大统。可是他却罔顾与皇子之间的协定,逼死了皇子的母亲。杀母之仇,皇子难道不想亲手报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宫商羽很欣赏百里稼轩此刻的表情,他俯过身来,低声道:
“商羽可以助皇子杀回胡国,取而代之。”
百里稼轩冷笑:“你以为杀回胡国就是碰碰嘴皮子的事吗?荒谬!”
“当日皇子势力微薄,已故胡王虽然有心立你为太子,但碍于皇后母家势力,不得不立百里稼辄为太子。后来太子为此事耿耿于怀,多少次想除掉你这心腹大患,皇子几次在鬼门关前徘徊。您的母妃不忍看你命丧夺嫡的漩涡之中,便恳求已故胡王将你送往中州,即便是终生不再回来。已故胡王应了,皇后一族也罢手了,你们达成默契,只要你永不会胡国,他们便不会对你下手,你的母妃也能寿终正寝。皇子,不知道我那位朋友打听到的这些事对还是不对?”
百里稼轩又惊又怒,这些秘密甚至连朝中重臣都不知道,他一个中州的琴师说起来却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他只在几个月前进京时见过他一面,虽然宫商羽成为琴师,可他在宫中并没有见过他。
百里稼轩脸色几经变化,最终陷入沉默。宫商羽继续道:“当然,皇子一定会觉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商羽这么为你着想,你肯定担心商羽有什么阴谋……”宫商羽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商羽这么帮皇子,也是有条件的。”
宫商羽这么一说,百里稼轩倒是安心不少。他道:“我现在已经被彻底放逐,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宫商羽摇摇手指,道:“百里皇子过于自谦了。其实皇子本身就是对商羽最大的帮助,皇子请看--”
宫商羽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起来。
“这里是中州以北,与贵国相连的地方。祁山地脉复杂,它作为中州、胡国、卞国三国交界,其天然屏障确保了边境的宁定,但是最近几年,听闻这里不是很太平。卞国经常骚扰我境,尤其是入冬以后,这里几乎每年都成为他们下手抢掠的地方。如果商羽帮助皇子回国,希望皇子称帝以后能为中州借道,助我中州收复这一片失地。这便是商羽助你的条件。”
百里稼轩皱眉,很难想象他为何忽然态度转变巨大,跟他谈这些。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先生,请恕稼轩直言,这种事情本该有皇室操心,你为何……?”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商羽不才,一介琴师而已。但也想有朝一日能够挂帅出征,驻守边域,佑我中州子民。”
“先生志向远大,为何不报效朝廷。以你的勇谋才略,怎么会屈尊为一介琴师?”百里稼轩十分怀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