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先辈!”水幻忍不住道:“隐觞呢,他在那里?”
“看来你对无殇也并非无情···”尰圣一叹,忽而道:“一重梦里花落已破,水幻,情与义,只能选择一样。”
巨大的白光轰然朝着她砸过来,尰圣的话像是警钟长鸣,又像是一笺箴言无法参透。水幻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叶扁舟,不知道下一个终点在哪里。
“醒了?”待意识回归躯体,便听见一声惊喜地叫喊:“阿母,玉叔叔,小兰姐姐醒了!”
身体像是被碾过一般,火辣辣地疼。她微微睁开眼,却见一个人莽莽撞撞地跑了进来:“水儿···你终于醒过来了!”
眸光中倒映着隐觞消瘦苍白的面庞,水幻眼睫轻轻扇动,好半天才确定这不是一个梦!
那张曾经丰神俊朗的脸庞,此刻雕刻着几道狰狞的疤痕,可他的眼神里有她所熟悉的感觉。那一抹欣然背后的喜怒哀乐,此刻透过这双眸子直达她的心底。
“阿觞····?”
“是我,水儿···我是你的觞。”
眼角莫名地就湿润起来,目光渐渐模糊,浑身虽然还是很疼,可是她依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哪里痛吗?”隐觞心疼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滴,水幻摇摇头,只喃喃道:“我们貌似总是死里逃生,每一次见你就好像做梦一样。”
她记不清自己究竟为何这么疼,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心就莫名的安定下来。“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再也不分开。”
说话间,余光扫到门口站着一对夫妇,身边还俏生生地立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隐觞道:“那一刀刺在心口,你已经昏迷快两个月了。我们现在在距离清水郡不太远的韩家村,这两位是好心收留我们的韩大哥一家。”
“小娘子可算是醒了,你家相公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水幻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韩家娘子道:“她身子还虚弱,我们就不打扰了。萧大夫,灶上温着的药快些拿来给你家娘子喝了吧。····”
水幻沉沉睡去,但意识早已从那个虚迷幻境中脱离出来,再一次醒来感觉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醒了?”
隐觞暖融融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水幻点点头,笑道:“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
“我梦见了一大片美丽的山谷,远远地有点点星火,还有数不尽的星星。”
隐觞扶着她坐起来,道:“这样的美景,以后你也可以看到。”
水幻眉头一皱,道:“觞,我们是怎么逃到这里的?”
“你先把伤养好,我再慢慢告诉你。”
她摇摇头:“告诉我吧。”
隐觞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她的身边,慢慢道:“你的碎影千寒让太子、镇南王的人都晕过去,我带着你从后山的悬崖一路直下,说巧不巧那崖下就是一条小河。我跟过往的船夫自报是清水郡附近村落的医师,来京都卖药。狩猎场离京都的落霞山很近,所以说我们在游山时迷路不慎落崖被河水冲走。一来二去,便趁水道一路南下。你心口的伤很重,我怕官府通缉,一直都走小路,你的伤也只能说是掉下崖时被石块划伤···”隐觞有些歉疚地看着她:“索性你还是熬过来了,我医术不精,你受苦了。”
水幻摇摇头:“我这不是已经醒过来了么。”
隐觞忍不住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水儿,你知道吗?在我是竹肃的那段日子,让我支撑下去的信念就是那份抹不掉的感觉,让我恢复记忆的源头也是你。”
水幻抿唇:“我总是愿意相信,你就在我的身边。不管你是谁。”
隐觞又要说什么,忽然门帘一掀,露出一张小巧可爱的脸蛋。五六岁的样子,正是可爱的时候,水幻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忍不住问:“这是?”
“这是韩大哥家的丫头,小禾。韩大哥一家好心收留了咱们。”
“小禾?”
小丫头怯生生地挨过来:“兰姐姐···原来醒来的时候比睡着的样子更好看。”
隐觞笑道:“这小丫头,嘴巴这么甜。”
小禾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道:“萧叔叔,这是小禾送给兰姐姐的梅花。”
隐觞的脸顿时一黑,臭丫头,叫水儿是姐姐,叫他就是叔叔·····太坏了。
水幻招手让小禾过来:“小妹妹,谢谢你 ̄”
小禾伏在水幻的膝前,忽闪着她剔透的大眼睛问道:“兰姐姐,你真的是萧叔叔的娘子么?”
水幻小脸一红,一时赧然目光不禁就朝隐觞看去。隐觞讪讪:“那个,我····”
“才不是!”水幻气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隐觞无奈摸了摸鼻头。谁知小禾却拍手道:“兰姐姐害羞啦 ̄脸都红了呢。”
“你···”
正闹着,就听见韩阳从屋外面进来。一脸憨厚笑道:“萧娘子看起来好多了,我家婆娘正好炖了鸡汤,萧大夫去给端一碗吧。”
水幻这几日虽然睡得昏昏沉沉,但也知道这一家极为朴实热情,看这屋中的摆设就知道不是很富裕。她感激道:“韩大哥对我们的照顾,汀兰无以为报。”
韩阳摆手道:“都是应该的,要不是萧大夫,只怕我的宝贝闺女可就保不住了,你们才是我家的大恩人。”
水幻看了看隐觞,他谦恭道:“行医不就是为了如此,这是我的本职。”
韩阳点点头,忽然半弯着腰恭身道:“韩阳其实还有一事相求,希望萧大夫能答应。”
“哦?”
“韩家村地处偏远,村里人有个小病小灾都只能硬扛着,韩阳想请萧大夫趁着萧娘子养伤期间暂时为大伙瞧病,韩阳知道萧大夫不想张扬自己的医术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但请萧大夫···”
“无妨。”水幻应了下来:“左右我们还要在这里添麻烦,闲着也是闲着。对不对?”她挑眉看了看他。
隐觞无奈道:“娘子都发话了,为夫哪敢不从。”
水幻被闹了个大红脸,暗自腹诽,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现在她虚弱的厉害,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韩阳面上一喜,急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乡亲们。小禾,不要再打扰萧娘子了,跟爹回去。”
小禾小手抓了抓她道:“兰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
“我去给你端碗汤。”隐觞宠溺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关上门出去。
怔怔地看着简陋的屋顶,感觉额前一热,半空中浮现一道虚幻的身影。“水丫头,你可算是活了。”
毓罗大人?水幻半躺着,笑道:“前辈终于肯来见我了?”
毓罗道:“一年期限已至,老夫与你的约定已到。”
水幻低眉轻声道:“前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约定而来么?”
毓罗笑得云淡风轻,幻影游荡着飘忽不定。“那你说说,老夫还为了什么?”
水幻想着自己在梦里花落中所知道的一切,再将这些碎片一一穿起,很快就了然道:“灵族世代守护的除了被封印血脉的土凝灵珠,还有流落至人间的神器水妖剑。”
毓罗眸色一深,水幻笃定道:“水妖剑是您家族倾三代之力而成的神器,不是么?以人御剑,以剑养人,这样奇妙的修炼之法正是您的妙想。”
“老夫还真是小看你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并不重要,晚辈要说的是,血脉的消失与水妖剑有关。”
“何解?”
水幻便将自己在暗族先魂尰圣那里听到的拣重要的告之,毓罗听完后久久沉默,水幻继续道:“我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您了,任务也算完成了。前辈种在我身上的转生咒是不是也该解了?”